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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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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鹊眼睛一闭,就来到了一片田野上。
四周青山苍翠,猿鹤高鸣。一座小木屋现在不远处,屋前的草地上趴着一只边牧。
景物很眼熟。“太虚!”这些都是她之前亲手画的。
“奔波儿灞,过来!”陈鹊一招手,边牧撒了欢地跑向她。
撸了几下狗,陈鹊东张西望,她画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有出现?
日月轮转,夜空静谧而安详。月亮的周围,散发着红光的星星连成了一个圆。
“一,二,三......”陈鹊数了数,一共九颗。
圆圈逐渐扩大,像一张巨大渔网在缓缓铺张。随着“渔网”撑开,无数星星被兜罗在里面,很快,整个苍穹,都好像掩在一层柔柔的红光里。
“我没有画这个。”陈鹊嘀咕,“这是什么?”
一颗红星闪了一下,与此同时,她的手镯也亮了一下。红光和手镯上的一颗碎珍珠遥相呼应,随即对接,光线连在一起。
陈鹊一惊:“怎么回事?”
“唵——”声调沉稳而悠长。
一个巴掌大的东西从手镯里冒了出来,红褐色,像一片枫叶。枫叶绕着陈鹊转圈。她周围立刻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红色烟气。
烟雾聚拢,形成四个大字——杀死黄雀!
陈鹊以为又有修士的灵魂神不知鬼不觉地寄居在了手镯里。“你是谁?”她有点害怕。
大字在眼前飘动,没有声音传来。陈鹊又问:“你是谁?”
烟气倏然消散,手镯没了红光,九颗星星也瞬间消失。
“轰隆——”雷声乍响,近在头顶,陈鹊一咕噜坐起身。
脑袋还在嗡嗡响,梦境过于真实,她起床去喝一杯水压压惊。
视线和顾瞻相触,陈鹊说:“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你猜。”
陈鹊:“......”喝完水,睡意全无,她说,“我想去逛街。”
凌晨两点,街上只有毓秀坊里还歌舞升平。
人一到门口,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顾瞻用力扇了几下扇子。
老鸨见来了新客,笑盈盈地迎上来:“姑娘们,接客。”
陈鹊:“不用,我们是来嗑瓜子的。”
老鸨咽下一句“神经病”,挥着手绢招呼:“给这两位上瓜子。”
毓秀坊是三层阁楼,一楼摆着许多桌椅,最里边靠墙的位置是一处舞台。另外两层都是房间。栏杆上绑着彩丝,天花板上垂下各色绸带,上面挂着绣球等物件。
陈鹊嗑着瓜子,问:“这里一直是这样吗?”
顾瞻:“阁楼重修过很多次,但装潢始终是这个样子。”
“我喜欢简约风。”
“我也是。”
陈鹊想象了一下少年顾瞻在楼层间穿梭的样子,心想,晚来了一天,就错过了他五百年的时光,那样的波澜壮阔和大起大落,她都没有看见。“我早一点穿来就好了。”她说。
“为什么?”
“早一点遇见你,我们一起同甘共苦。”
“你怎么确定,我们一定会遇见?”
陈鹊一愣:“对哦。”
舞台上,女孩儿□□半露,扭着水蛇腰,彩袖悠然飘动。两人边聊边磕瓜子。
“胡骊以前住在哪个房间?”
顾瞻指一指二楼中间的一扇门。
“她死后,她的情郎怎么样了?”
“上吊死了。”
“他不是挺绝情的嘛,后悔了?”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顾瞻说,“你猜她的情郎是......姓什么?”
陈鹊兴致勃勃:“我认识的人里,就有这个姓?”
“嗯。”
“邙山还是京城?”
“京城。”
“沈、鹿、桓?”陈鹊仔细想了想,说,“差点忘了,还有皇族。”
顾瞻笑一笑,陈鹊知道答案差不多了:“姓云?”
“那个人,算起来,是当今皇帝的太爷爷辈。”
大战前,云氏一族还很没落,居住在西北一带,以牧马打铁为生,极少有人步入仕途。
战争结束,云氏迅速崛起,族人带领幸存的百姓抗击洪水,躲避山火,深受大家的爱戴,渐渐登上了权力的顶峰。
“胡骊怎么净跟姓云的纠缠不清?”
顾瞻耸一耸肩:“我也不造啊。”
睡到半夜,皇帝醒了。他一翻身,胡骊就睁开了眼睛:“做噩梦了?”
皇帝:“是美梦。”
“梦到了什么?”
“梦到一大片红玫瑰,但不是咱们的玫园。那里比玫园大太多了,有整个元极大陆这么大。”
“一听就是个美丽的地方。”
“是啊。你也在。”皇帝握住胡骊的手,“我和你坐在山崖上看日落,肩并着肩,阳光很温暖......”
聊了一会儿天,胡骊要去看奏章,皇帝跟着下了床,胡骊拦住:“你接着睡,天亮后我叫你。”
皇帝:“白天宴会上,再探一探祝余的口风,还是要争取剑宗的支持。”
宴会在御花园里举办。园子很大,亭台楼阁,山石草木,没什么新意。
陈鹊在一座石桥上遇见云蔚,互相问好。
“听说你昨天大放异彩,可惜我没有参会,没能开开眼界。”
云蔚脸色苍白,病恹恹的,宫人推着木椅往前走,咳嗽声在桥上回荡。
“他这个样子,还争什么皇位?”脑袋被敲了一下,陈鹊解释,“有钱有闲,当个闲散王爷安心养生不好吗?”
顾瞻:“人各有志。”
陈鹊环顾四周,一块石雕引起了她的注意。
椭圆盘状,中间突出一个半圆顶,和千机盘差不多大,浮在水面上。
“飞碟?”她说,“在荷花池里。”
顾瞻看了一眼两三百米外:“还真有点像。”
两人同时一惊。陈鹊说:“还有同伴!”
说巧不巧,明镜从荷花池边走了过来。
目光和明镜相触,陈鹊行了礼,问:“水池里的石雕,是您刻的?”
“手拙,让你们见笑了。”
陈鹊激动不已:“不拙不拙。很好看。”
顾瞻:“碳氮氧氟氖。”
明镜:“什么?”
陈鹊纳闷儿,明镜眼神里的困惑,不像是装的。而且,他也没必要装吧。
“换一个简单的。”她说。
“这还不简单?”顾瞻换一个,“天王盖地虎。”
明镜:“什么?”
顾瞻:“没什么。”
陈鹊打圆场:“他在自说自话,您不用理他。”然后对顾瞻说,“他好像不是。”怪失落的。
明镜淡淡一笑:“剑宗是个好去处。”
陈鹊:“为什么这么说?”
“我曾经和丹阳真人见过面,对他十分钦佩。”
顾瞻:“那您怎么没有拜入剑宗?”
“此事说来话长了......”
三人隔着数百米说话,皇帝和胡骊从偏殿出来了,明镜走了过去。
顾瞻:“我没有见过他。”
“可能你当时根本没有留意。”几秒后,陈鹊说,“或者,他换过宿主?”
宴会开始,场面话聒噪又无聊,伴随着推杯换盏。
沈阔端起酒杯,向桓文一敬。视线相碰,两个心事重重的人给了对方一个微笑,同时亲切友好地点一点头。
沈阔点头,是想把桓氏一族套牢。
桓文点头,是打算撕毁两家的亲约。
皇后多年避不见人,吃斋诵经,清心寡欲。沈氏的仰仗日渐衰微,加上后代儿孙稀缺,沈肃又不成气候,氏族表面风光无量,实际已经大厦将倾。
二十年前,桓文对沈阔还有忌惮,如今,他觉得,桓真嫁去沈家,是暴殄天物。
祝余几人被簇拥在中间。周围酒气太重,顾瞻要出去透透气。
陈鹊:“你不留下来帮掌门吗?”
顾瞻:“他们几个会搞定的。”
两人去荷花池边细看,半圆顶上刻着一环一环,像极了光圈,顶部镶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红玉,信号灯一样。
陈鹊说:“知道飞碟的人,多半不是原住民。”
顾瞻:“再和皇帝对个暗号?”
皇帝迷上了金石刻镂,作品出自明镜之手,多半是奉命行事。
陈鹊比了个“OK”的手势:“我去还是你去?”
几分钟后,顾瞻回来:“一问三不知。”
“也许是其他人画了图纸,皇帝看见了,觉得不错,让明镜刻了下来。”
“恭喜你,把范围缩减到了整个大陆。”
“有没有一种可能,画图的人,并不来自地球?”
“哇!你真是......”顾瞻把扇子咔地合上,“完全有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感觉事情在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
沉思了一会儿,陈鹊说:“还有一种情况。”
顾瞻:“最近五百多年,大陆上空没有出现过飞碟。”
“这么肯定?”
“要是发生了这种奇事,肯定会传得沸沸扬扬,我即便没有亲眼看见,也会有所耳闻。”
两人思绪纷纷,有点烧脑。不远处,一个身影嗖地飘进了偏殿。
“她要干嘛?”
顾瞻瞄了一眼:“结界太厚了,我看不穿。”
鹿心一进殿,云祈就窜了过来。
“找我有事?”
“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快说。给你一刻钟。”
“好。”云祈装着一肚子话,突然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了,只是一个劲儿傻笑。
鹿心皱一皱眉头,心想,胡骊精明强干,听说皇帝年轻的时候也叱咤风云,强强联合,怎么养出一个傻缺?
云祈委屈巴巴:“你每次回来,都不来看我。我去鹿府找你,总是晚一步......”
“一刻钟快到了。”
“等我做了皇帝,封你做皇后。”
“不稀罕。”很快,鹿心改口,“好啊,我等着。”
云祈开心得没边:“过几天,我去和皇兄商量一下。”
鹿心:“......”
云祈的脑海里,云蔚是个好兄长,凡事都会让着他。比如多年前他失手砍断了云蔚的一条腿,云蔚也没有责怪他。母妃要重罚他的时候,云蔚还帮他苦苦求情。
大人们谋划的事情,云祈隐约知道一点,但是没怎么上心。
“明天我要受刑,母妃居然来真的,你......”
“一刻钟到了。告辞!”
“哎哎哎,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偏殿里只有叮铃声回响。
鹿心脚步生风,一溜烟回到府里。墨鸢在花丛里飞舞,她蹲下身,戳它的翅膀:“要玩就要玩一波大的。”
墨鸢:“你想干嘛?”
“我在想,爹爹又想要权力,又想要美名,不是干大事的料。”
“你发烧了?”
鹿心冷笑:“云氏的江山,一个病鬼,一个智障。”
偏殿里,云祈闷闷不乐,随手翻开一本厚厚的画册。第一页上画着飞碟和浩瀚星河。
陈鹊:“要不直接问一问皇帝?”
顾瞻:“行。我们去找个机会。”
觥筹交错还在持续,欢声笑语真假难辨。
顾瞻刚回到座位,皇帝就看着他说:“丹阳真人。”
刹那间,现场鸦雀无声。
顾瞻转过头看一眼身后:“在哪里?真人显灵了?”
“是朕眼花了。”皇帝笑一笑,“年纪大了,不胜酒力。”
大家又开始热络,大约半小时后,陈鹊才和皇帝搭上话。
“你未来可期。”皇帝的措辞很官方。
“谢谢。”陈鹊问,“荷花池里的石雕,是您的创意?”
“你对那块石雕感兴趣?”
“样子很别致。”陈鹊说,“您怎么想到,要那样设计?”
“吃好喝好,玩得开心一点。”皇帝去和其他人说话了。
陈鹊:“......”
夕阳西下,杯盘狼藉,宴会走向尾声。
陈鹊没有再和皇帝单独说上话。顾瞻也没有。
祝余一行要回邙山。陈鹊想去般若林。顾瞻说:“三相的禅七一打就是七个,得四十九天,我们现在去见不到他。”
“好吧。”陈鹊悻悻,又说,“冬天北方会下雪吗?”
“会。怎么了?”顾瞻问。
“我家在南方,上学工作都在南边,我还没有堆过雪人打过雪仗呢。”
“这还不简单,入了冬,只要你乐意,我们再来京城浪一圈。”
剑行高空,浩浩荡荡。风势很猛,空中云海翻卷。
胸口一痛,陈鹊看到脚下的云层逐渐汇聚成了一个人。这人双眼血红,眼神冰冷,神情严肃又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