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羽》拙玉灼灼

19、浇灭的引线

　　“没事，只是伤口疼得厉害。”姜瑜镇定了下来，安慰着焦急不安的阮冬，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我没事不用管我，我下楼喝杯水缓缓就好。”

　　楼下的客厅气氛也是剑拔弩张，几位看起来就气度不凡的人物围坐在客厅的待客桌上。其中的显眼包任如霜，新换的头发是红伞伞一样艳丽的血色，坐姿嚣张地半侧在客厅最高的那把椅子上，一身皮裤夹克，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碎发。

　　本是最高的话事人的萧雁，却成了暂时群龙无首的鸽血红的招待人。她端过一碟香气浓郁的热奶茶，依次放在各位人物的面前，素白的黑竹旗袍简单盘了个发，情绪还是那么平和，根本不像一个弟弟重伤生死未卜的姐姐。

　　“真是奇了怪了。”其中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率先开口。“月内2件低级本报错，都与萧悸有关，都没剩下个清醒的活口。萧小姐，您要不给个交代，以后总局分享的信息，分部组织还能信么？”

　　“哎没严重到那地步。”另一个干练的女士开始拉架，“萧姐你也别怪老刘，一个D级本把他推荐进鸽血红的C级逼疯了，一个E级用来试炼的本，雏鸽新一批的好苗子折了七八。萧悸怎么说也是局里为数不多的S，伤成这样，这一时间真弄得人心惶惶的。”

　　“还真是够惶惶的，”任如霜开口了，手指虚空点了点窗外整齐的队伍，讽刺道，“人来的真够齐啊，生怕萧悸一个越线成了诡异招架不住，各路精锐能喘气的全在这了，也就小路懂点事……人都还没死呢，就等着善后了？”

　　“不然呢？靠鸽翊那些个小白脸，还有你们鸽哨一个个这么不靠谱的？出事就真等死了。”一个脾气火爆身材健硕的男人呛声，“我要是内鬼，第一时间就引爆鸽血红这颗最大的炸弹。”

　　“各位冷静冷静，风尘仆仆赶来，先喝口热茶暖暖身。”萧雁的声音波澜不惊，“现在的确不算是最坏的情况。这栋别墅的材质，相信大家都清楚，出了事就是封锁诡异最好的牢笼。”

　　“对于小悸，既然当年我能平安地退下来，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也可以。就算不可以，本人也会亲自善后，请各位放心。”她抿了口温热的奶茶，“总局的监测机械也到了检修的年限，报错频繁些也不是没发生过；又或者是诡异出现的新状况也未可知，具体调查进展会线上与大家同步，也欢迎大家在职权范围内调查提供线索证据进行检举。”

　　即将爆炸的炸药桶被萧雁轻描淡写几句浇灭了引线，大家都有些偃旗息鼓，最后还是位一直坐在角落看好戏的男人开了口。

　　“也并非没有活口。”他纠正之前儒雅男人的话道，“第一个D级本，萧悸带回来了一个男孩，记在了萧雁姐名下。据说有点特别，怎么不给大伙介绍一下？”

　　说罢，大家顺着他的视线齐齐望向了客厅另一个遥远的角落里假装喝水实则偷听的姜瑜。被发现的人叹了口气，心想幸亏自己没分到探查情报的组织，这鬼运气没一次躲得过的。

　　“那个D级本，因为是面试的测试本，特殊的时间段，不可能有其他组织的人进去。”老刘眯起眼睛，“天赋高到能挣脱D级本的路人，总不能是这么巧合吧。”

　　“D级本是在一个小区里，出了这样的事，早就人去楼空了。谁这么闲进去还刚好进到那个楼层？”干练女也接话道。

　　姜瑜的耳朵动了动，清晰地将在座模糊不清的呓语听入脑子。他眨眨眼睛，还是在萧雁的招呼下有些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被萧雁亲切地一把搂住。

　　“是我先前就物色好的萧悸搭档人选。”萧雁脸不红心不跳地靠在姜瑜肩头介绍道，“叫姜瑜，试了好几个，就这个萧悸是满意的。瑜瑜的胆子是小了点，但天赋高人又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萧悸喜欢。”

　　“萧悸那小子除了下本啥都不感兴趣，要让他知道我又往他在的本里塞搭档备选，他又得蹦跶。”她难得有了几分小女生的羞怯姿态，“我私下的安排，局里没提前备案，不过有过本记录。你们要看不惯就去举报，挨个处分多个可爱弟弟，我也不亏。”

　　“胡闹！”脾气火爆的健硕男拍案而起，又看着萧雁笑眯眯看着他的样子吞下了到嘴边的粗鄙之语，“就算是好苗子，这小孩都没经过雏鸽专业训练，这样枉顾性命随意折腾，真当总局姓萧了！”

　　“反正他通过了鸽血红的面试本，怎么训练，那就是萧悸的事了。”面对咆哮指控，萧雁依旧稳如泰山。“你们也知道，萧悸那德行到手的绝对不松口。别想了，大家还是耐心等等，看他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能醒吧。”

　　最终事情的收尾是基地的警报声停了，萧悸度过了危险期，只是接下来几个月别想下床了。

　　黑压压的人群陆陆续续地离开，姜瑜终于到别墅门外透透雨后的新鲜空气。弥漫的烟味袭来，原来屋里没露面的魏简一直守在门口，一地的烟头证明他曾经在这焦灼地踱步。

　　解决完事情的萧雁也没有停留，随着大部队的尾巴走了，走前还给姜瑜留了个安抚的微笑。

　　“妈吓死老子了。”一身正经西装的魏简不太正经地泄愤踩着地上的烟头。“熊孩子真能惹事。”

　　“这就，解决了？”姜瑜有些犹疑地问。

　　“解决啦。”魏简松松握道具握得有点发僵的手，“你以为萧悸他姐是什么小领导么，那是局里二把手三把手的存在。没点分量，压得住那帮牛鬼蛇神？”

　　“那你还紧张什么。”

　　“他是怕你老大，一不小心翻车来个奥特曼变身哥斯拉，他打不过。”同样出来透气的易梦顺走了魏简口袋的一根烟，也开始发抖着打起火。“别说你，主刀手术的时候不觉得，结束才开始后怕，真出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离他最近的我，也不知道越线之后的我会不会长出8个脑子变成章鱼。”

　　“我呸呸呸。”魏简也是压力过大崩过彻底不端着了，“什么鬼话你都敢说，我今天收到的惊吓够多了，得带薪休个假才行。”

　　姜瑜微笑围观难得成熟稳重的大人组拌嘴，摸了摸口袋里那个看戏男人留的名片，以及擦肩而过时，他说的那句话。

　　【鸽竿·杜和泽】

　　“留着吧，说不定有一天会用得上的。”

　　……

　　卫生间内，姜瑜在镜中抬起头。那颗刺眼的红，在混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一颗黑色泪痣，自然地生长在他的眼角下。

　　隐隐中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令他感到不安。他离开卫生间，开始整理房内混乱中被碰倒的道具。

　　“不要乱碰。”身后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勉力支起了半身，有些费力地说道。

　　姜瑜并没有理会，将手头散乱的道具依次摆回原来的位置，才走到床边，给萧悸递过早已准备还有点温热的水。

　　“他们说，等级过高的人接触低级本的话，的确会让本的难度有浮动，但不会浮动太大。”姜瑜说，“我的猜测是，你进本后发现并触碰了不得了的东西，或许和你一直调查的事情相关。就像，你上一个D级本碰到了我一样。”

　　“我只是担心道具的副作用，下意识喊了。”萧悸有些虚弱地出声。“瑜瑜，你有点奇怪。忽然像，将我推开了好远的感觉。”

　　姜瑜抬头望了他一眼，目光闪烁语无伦次道，“通常，你会第一时间向我哭诉自己的遭遇卖惨博同情。你没有，说明这次的事情很棘手，你不想我知道。”

　　“的确这次是真惨，卖不动了。难道我不再会卖萌，就不可爱了么。”萧悸的视线略微偏移，姜瑜知道他是在看那颗泪痣，也稍稍侧过头躲。萧悸没再勉强，只是好笑道，“不对，我还是觉得你还藏着别的心事，脸都皱成苦瓜了？”

　　“也没有。”姜瑜小声地说，“我只是在想，如果知道真相的代价是失去我，你还会继续么。”

　　“你是吓傻了吧，都开始钻牛角尖了。”萧悸抬手想像摸摸煤球一样摸摸他的脑袋，反而扯痛了自己的伤口，隐忍皱着眉头。

　　“别乱动，胳膊不想要了。”一番折腾，姜瑜算是被打断了有些无端悲观的思绪，帮萧悸重新挂好吊瓶压好被子，随即窝在床的另一边。萧悸看着背对着自己那个忧郁的卷毛脑袋，露出一个有点无奈又纵容的浅笑。

　　被琐事烦得疲惫至极的两人，听着彼此平缓的呼吸声，终于度过了一个兵荒马乱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