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睁眼》朱不厌

19、第四夜

　　二十分钟前。

　　“格哈德！”威克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刺向格哈德，他明明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个永远正直但无趣的弟弟。

　　格哈德眼前阵阵发黑，但他还没有失去意识，听到威克逊的声音，他艰难喘了口气，双手攥住剑柄，掌心溢出淡淡金光，竟是直接将腹中长剑抽了出来！

　　“格哈德！”威克逊被眼前生狠的弟弟吓呆了，他抽剑时的血甚至飚到了他脸上。

　　“有邪恶之物控制居民作乱，混进了教堂，立即启动应急模式！”

　　格哈德没有去看威克逊的表情，他一手按住不断流血的伤口，一手杵着银剑慢慢站起身来，随即松开按住伤口的手，抬手摘下胸前徽章，用力捏碎！

　　格哈德的声音通过破碎徽章涌出的光明之力传到了每个神职人员的耳朵里。

　　而后，他只看了失魂落魄的哥哥一眼，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教堂。

　　此时，教堂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无数的游行人员开始漫无目的地打砸目之所及的一切，墙壁上镶嵌的煤油灯、布道台上的金色圣典、窗户边的铃兰花、圣池边用来盛圣水的琉璃碗……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鼻梁上带着银色眼镜的斯文男人和盲眼女孩，就这样偷偷溜进了告解室中。

　　“就是这里，遗物就在这下面。”盲眼女孩睁着灰白的眼睛，身上散发着神秘的气质，仿佛有无形的幽光萦绕在四周。

　　斯文男人没有丝毫犹豫，手中出现了一对粉色充气锤，朝着地板用力砸下。

　　一条螺旋向下的幽暗阶梯在两人面前露出。

　　两人只停顿了片刻，便顺着阶梯而下，身影逐渐消失在教堂里。

　　而在两人身后，一条碧蛇吐着信子盘旋而入，谁也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条蛇的一双眼睛似乎被利器所伤，两条血痕横亘在皮肤上。

　　两人一蛇离开后不久，格哈德赶到了这里，他看了一眼被打开的暗道，眉头紧皱，随即毫不犹豫跟了下去。

　　十分钟后，教堂从内部爆炸。

　　……

　　时间回到现在。

　　巨大的教堂在众人眼前轰然倒塌，废墟中，一个穿着纯白纱裙、周身似乎散发着银光的黑影一瘸一拐从堆积的砖石中走出。

　　虽然受了伤，但此人的速度竟然很快，几乎是在解慎看到祂的下一秒，对方就已经在消失在茫茫雨幕中，不见踪影。

　　而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看到前方的废墟中，三三两两站起了人，在雨夜中茫然张望，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地下室的应急装置！”

　　看到教堂废墟中，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完好无损地从砖石中钻出来，骑士们立即反应过来，刚刚那场爆炸是内部人员所为。

　　与现实世界不同，梦境世界是有真神存在的，所以各地的教堂都有自己的特殊防护装置，而刚刚的爆炸，就是光明教堂的应急模式的一种，会自动保护平民。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只听到了‘砰’的一声……”

　　“这里是哪里？我们不是在教堂吗？”

　　“教堂塌了吗？是血腥骑士想要杀了我们？可我们怎么没受伤？”

　　衣物被炸得破破烂烂的游行人员们茫然地在废墟中行走着，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教堂坍塌，连忙翻找脚下的瓦砾。

　　教堂里还关押着他们的亲人，他们要将人找出来！

　　解慎还在思考刚刚从废墟中一闪而过的人影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众人翻挖砖石的动作，顿时神情微变：“遭了。”

　　“什么？”阮玉机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只因前方不远处，骤然传来惊呼——

　　“安娜，我的女儿！你怎么会这样……”

　　教堂的的应急装置保护了还活着的光明教民，但却无法复生早已死去的民众。

　　教堂的废墟下，掩埋了大量还未来得及收殓的教民尸体，那是被阿莱杀死的人。

　　鲜血裹挟着沙砾，自废墟的缝隙间流出，再往下，是无数的残肢断臂。

　　“启示室的圣物，被抢走了……”

　　就在解慎等人听着四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知该作何反应时，脚下传来格哈德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众人低下头，这才发现从废墟中爬出的格哈德。

　　他的样子凄惨极了。

　　年轻的脸上满是血污、右手被炸得血肉模糊，腹部晕染开大量血迹，双腿似乎失去了知觉，完全是用双手攀爬而行。

　　“【女神裙摆】，被一伙人抢走了。”

　　格哈德嗓子沙哑地重复了一遍，看向完全没能理解这句话含义的向阳等人，尤其是阮玉机身后的解慎：“那是……教堂、最高等级的圣物……上面有、黑暗之神的神力加持……可以、召唤……女神驾临……”

　　骑士们却是立即理解过来，顿时震惊不已：“圣女殿下不在这里，光明之神也已经许久不曾光临此地，对方抢走了圣物，岂不是随时可以更改此地信仰……”

　　骑士话音未落，天空的雨忽然停了。

　　夜，变得愈发深沉。

　　远方的夜色下，一抹纯白的软纱漂浮在半空中，朦胧而神秘的银白光芒代替月亮，照亮了大半墨蓝天空，女人紧紧闭着眼睛。

　　“光明之神早已遗弃此地，现在，这里是黑暗女神的主场。”

　　女人的头发是鲜艳的赤红，眼角还因不知名原因流下两行血痕，配上她那仿佛萦绕在身躯周围的纯白长纱，在淡淡的银光中，给人的视觉印象极为强烈。

　　骑士们尚且如此，向阳等人就更是惊讶了，只因这红色长发的女人，他们无比熟悉——正是第一晚入梦时的红皮衣女人！

　　阮玉机实在没有料到，就在她与解慎寻求解脱光明圣女的办法之际，红皮衣女人红颜，就已经抢到了一件至少中级的遗物！

　　解慎也有些惊讶，但不是惊讶于对方手里抢到的遗物，而是那件遗物的来源。

　　隶属于黑暗圣物的【女神裙摆】，竟存放在光明教堂之中，还是最高等级的防护。

　　这让解慎有些诧异。

　　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在梦境世界里，竟然并不敌对，相反，二者的关系暧昧难明。

　　“一切的罪恶源于教民的无知，就让我代表黑暗女神，结束圣女的痛苦吧。”

　　红颜紧紧闭着眼睛，唇角勾起，双手缓缓向胸前合拢，两侧的黑暗竟仿佛变成了可视的墨色帘幕，一点点向红颜聚拢。

　　“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有教民惊恐出声，两只手在眼前胡乱抓了抓，明明睁着眼睛、四周也并非毫无光亮，但他却仿佛置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表情是那样的慌乱，像是失去了光明。

　　而除了他之外，几乎所有人的教民都露出了同样的惊恐神情，他们的眼前似乎都没有了光亮，夜晚对他们来说是一片深渊。

　　“阿玉！”向阳眼尖地发现解慎身影再度变淡，几乎只剩下透明轮廓。

　　解慎的表情却不见慌乱，他紧紧盯着天空的纯白软纱，目睹了红颜施展的超乎寻常的伟力，喃喃道：“原来这就是遗物。”

　　在此之前，他接触到的最高级遗物就是斯莱胸针，而它带给他的全是倒霉。

　　这还是第一次，他见识到高级遗物的强大力量，而众所周知，遗物——能带到现实世界。

　　难怪梦境世界那么多入梦者想要遗物。

　　“都什么时候了！别遗物了，你快想想办法！”向阳惊恐地触向他。

　　解慎重新看向他，那双平静的眼眸里似乎从未有过渴望，淡定道：“急什么？我们错过了最重要的一场戏，进度落后所有人一大截，眼下有的是人比我们更急。”

　　夜色中，解慎胸口的斯莱胸针几乎比他本人还要透明，但无论如何，向阳看得见、他也看得见，这遗物就在他身上。

　　他是带着遗物入梦的，今夜的圣灵回忆，他是所有入梦者中最倒霉的人。

　　向阳还没理解过来解慎的意思，耳边传来了阮玉机的低喊：“韩玄！”

　　韩玄是斯文男人的名字，他身边那个双目失明的女孩叫做念安。

　　在寻找阿莱的路上，鉴于现实里解慎主动招惹扑克牌组织的作死行为，阮玉机向他详细介绍了梦境世界的基础情况。

　　其中便包括这几个与他们一同打开教堂大门的人，李山、韩玄、以及红颜。

　　三个人都是信徒，等级是信众，虽然不到驱魔人级别，但手中已经握有部分中低级遗物、以及少量秘法。

　　韩玄出现在这里，是阮玉机没有想到的，她甚至以为他没有进入圣灵回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阮玉机皱眉。

　　解慎却是神情淡然：“来找场子的吧。”

　　阮玉机、向阳：？

　　随着声音落下，教堂的废墟一角，出现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对方肩膀上竟然也披着一件纯白的软纱！

　　“红颜，这么急做什么？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抢到的【女神裙摆】，只有一半么？”韩玄脸色阴沉地说。

　　他不曾料到，螳螂捕蝉，竟还有黄雀在后。

　　若非对方的眼睛在关键时刻突然失明，这遗物还真被对方抢去！

　　她竟藏得比李山还深！

　　向阳看着二人对峙的一幕，惊讶道：“他们好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对上了……”

　　“我说了，今晚，我们很倒霉，什么都不知道。”解慎抱臂说，“也什么都没有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