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睁眼》朱不厌

20、第四夜

　　红颜与韩玄的战场范围覆盖了整个光明教区，或许还不止，将麋鹿市覆盖了也说不定。

　　他们无从得知，只能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看出【女神裙摆】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神器一样的东西，能够颠倒昼夜。

　　大概正是这个原因，两人并没有将废墟上的教民、以及废墟旁的骑士们放在眼里，只将对方视作唯一的对手。

　　天空绽开一道道绚丽光束，又忽而陷入没有一丝光线的漆黑，唯有两缕纯白的软纱，在夜色中如银河般长亮不熄。

　　解慎看了天空中针锋相对的两人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对骑士队长雷曼道：“除了教堂之外，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雷曼正在焦急地指挥骑士们安抚惊慌失措的教民，这些普通人，身上没有光明力量加持，黑暗降临之后，直接丧失了视觉。

　　不过也正因此，他们无法再看到教堂废墟下的惨状，注意力暂时被转移。

　　听到解慎的话，雷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有。位于光明街的教堂只是麋鹿市光明教区最大、等级最高的教会建筑，除此之外，教区内还有几座规模较小的礼拜堂以及圣坛。”

　　解慎表示了解，平静道：“那就去光明街最近的礼拜堂吧。”

　　雷曼还有些怵头顶那两个利用圣物斗得天昏地暗的人，见解慎如此冷静，倒是有些惊奇，片刻后又觉得他说得很对，两人斗归斗，只要殃及不到他们，又何必理会？

　　就在雷曼指挥着众人往石板小道上走的时候，红颜在天空中眼尖地看到了这一幕，立即道：“我让你们走了吗？”

　　【女神裙摆】在她腿边盘旋了一圈，那白纱瞬间抵达眼前，雷曼的视野中，一下子只剩下那条泛着银光的纯白裙摆。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呼吸一瞬间急促，双眼痴迷地盯着那束光，几乎就要跟着它，走进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想杀了他们？你问过我了吗？”

　　那白色裙摆倏尔远去，雷曼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是紧紧掐着自己的喉咙，近乎窒息，他连忙松开手，大声咳嗽。

　　抬起头，那两人再度打到了一起，谁也不愿意让对方率先杀了那些带给圣女痛苦的教民，几番较量之下，又回到了天空中。

　　雷曼心有余悸地看着天空，同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解慎，那个曾经和圣女神像一同被燃烧的半透明幽灵。

　　格哈德爬出废墟后，只交代了几句话就昏迷了过去，但在昏迷前，悄悄对雷曼说了一句话，让他至今还在震惊。

　　“他是……圣女殿下……”

　　雷曼想不通，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身着奇装异服、对光明教区一点都不了解的男人怎么会和圣女殿下扯上关系。

　　但他相信格哈德，对方虽然年轻，但却是光明教堂晋升最快的骑士，只差半步就能到驱魔人等级，成为圣辉骑士。

　　雷曼暗中观察着解慎，除了那半透明的身形之外，实在没看出他的特别，但此时黑暗大面积降临，他还是没忍住朝解慎看过去，如果是圣女殿下的话……

　　“谁也别想走。”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自雷曼口中响起，嗓音阴沉。

　　骑士们一瞬间警惕起来，却见雷曼的眼睛紧紧盯着解慎，口中缓缓道：“光明圣女的青睐、雨神的偏帮、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高级光明徽章……我承认，你、以及你们这个队伍确实让我有点惊讶，但，到此为止了！”

　　李山的秘法，【戏中人】！

　　雷曼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似乎是因为承载一具不属于他的灵魂而不堪重负，但不论如何，他本人的意志，在此刻被彻底取代！

　　解慎和阮玉机更是惊诧，他们几乎是一瞬间便猜到了阿莱失控的原因。

　　原来，这一切都是李山所为！

　　解慎甚至比阮玉机想得更远一些：有这个秘法，谁知道李山一夜之间附身过多少人、偷听到多少秘密、又掌握了多少线索！

　　从他脱口而出“光明圣女的青睐”看来，就能看出至少斯里盖尔广场那场祭祀之火燃起的时候，教堂休息室内，就有他的眼线，以至于看穿了解慎与圣女神像状态的同步。

　　而除此之外，教民之中、背叛者之中、甚至是韩玄与红颜在教堂中争夺【女神裙摆】的时候，又是否还有一只眼睛在暗中窥探？

　　李山，才是真正的黄雀。

　　“教民们看到了废墟下的真相，光明信仰大减；【女神裙摆】的范围布满整个麋鹿市，区域内所有其他序列的力量都被压制，你们那个不明所以的雨神信徒也无法全力施展。苏木，还有你，阿玉，我看你们能找谁求救！”

　　雷曼眼珠暴凸，脸颊皲裂出血，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撑爆，但始终没有，他的手，缓缓按到了腰间的银剑剑柄上。

　　除去格哈德，雷曼便是整个光明教堂中信徒等级最高的骑士。

　　骑士们立即便想动手，将这个敢附身在他们队长身上的恶灵杀死。

　　但还没有拔剑，他们胸前的光明徽章便是一闪，有火焰自银质徽章表面一闪而过，众人脚下的影子，顺势进入他们体内！

　　李山自然知道仅仅附身雷曼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连苏木都不一定打得过。

　　但没关系，他去了圣所，见到了伟大之主，分得了一丝祂的力量！

　　这下子，解慎等人需要面对的不再是一个雷曼，而是整整十八个光明骑士。

　　阮玉机和向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逐渐将警惕的目光投向这些相处数日的骑士们，同时下意识朝解慎看去。

　　这些天以来，每到重要的时刻，几乎都是解慎出声引导他们的行动，他们心里清楚，解慎知道的东西远比他们要多。

　　但即便如此，韩玄与红颜斗起来之后，李山趁虚而入、以秘法控制了所有人，这天崩地裂的局面，解慎料到了吗？

　　不只是阮玉机二人，李山、还有他控制下的骑士，几乎都在向解慎看来。

　　解慎的身形在浓稠的夜晚几乎只剩一点轮廓，唯有胸前的斯莱胸针还在尽职尽责散发着绿光，勉强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在众多视线盯视之下，他先是平静地环顾了一圈，随即声音淡然道：“李山，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一趟回来，是为了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忘掉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阿、莱……阿——莱——”

　　不知何时恢复力气的阿莱愤怒地叫了一声，身躯一瞬间膨胀到三四层楼高！

　　所有人都忘了，被骑士们运回来的阿莱并非失去行动力，他们只是将其封印，留待教堂处置。

　　现在，骑士们被附身，封印松动了。

　　被愤怒灌满的阿莱一瞬间变回了本体，它的本体足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一根触手比他们身高长上两倍还有余！

　　“阿莱——”

　　阿莱的触手猛地拍击了一下地面，地面顿时震动不已，众人身形皆是一晃，教堂废墟上的砖石瓦砾四处滚落。

　　紧接着，它转过头来，敏锐嗅到骑士们所在的位置，菊花状的口器中张开，大量飞速射出的叶片如刀刃切割而来！

　　骑士们执剑抵挡，但因为叶片太过密集身上还是多出了大量伤口。

　　血腥味刺激了阿莱，它挥舞着触手快速向着众人奔来，哪怕在如此幽邃的夜晚，众人仍是感到头顶一暗，恐惧油然而生。

　　李山没想到中途竟然会出现这种变故，杀人无数的阿莱竟然并没有被骑士们当场杀死，他们只是将其封印，准备带回教堂审讯！

　　早知如此，他肯定会先解决阿莱！

　　“李山，在启示室里启动应急装置的，是你吧？”屋漏偏逢连夜雨。

　　韩玄和红颜，不知何时结束了战斗！

　　两人身上披着【女神裙摆】的半截白纱，竟似谈好了条件，正一齐向李山附身的雷曼飞过来！

　　而除了李山，解慎的脸色其实也不太好看。

　　若非多了李山这个变故，他早带着光明教堂的人离开了这里。

　　韩玄和红颜都认为杀死教民就能解脱圣女，所以他们只会留下废墟之上的这些教民，而不会去管光明骑士的动向，他们会离开得很顺利。

　　但李山拦了他们一把，甚至唤醒了阿莱。

　　阿莱虽然之前站在圣女这边，可后来他不听对方辩解、执意动手抓捕，现在只怕也对他和阮玉机有了芥蒂，至少刚刚的锋利叶片，就没有避开任何人。

　　李山还没有彻底失去力量、阿莱还处在愤怒之中、而韩玄和红颜，疑似开始合作。

　　局势对于解慎等人来说，可以说是极为不利，他们甚至有两个人不是信徒。

　　解慎思索良久，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个看不见的“人”身上：“队友，你会雨神秘法吗？我们现在很需要它。”

　　【女神裙摆】下，所有黑暗序列以外的信徒力量都会被压制。

　　但有一个“人”，祂不是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