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无声》彰凝

5、倾岩（5）

　　白祈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外。

　　倾岩下车的时候，他立马起身离开座位，小跑着出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想你，好久没见啦。”

　　“我也想你。”倾岩抚了抚他的发丝，“你的头发都长这么长了，真好看。”

　　白祈歪着脑袋，卷起一缕发丝绕着指尖：“我想在长一点，然后给它弄的卷卷的。”

　　“期待哦。”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

　　吃完甜食，白祈放下餐具，手撑着下巴看对面的倾岩，缓缓道：“岩岩恋爱了。”

　　倾岩呛咳了一下，慌忙拿纸巾擦擦唇角：“你说什么？”

　　白祈顺着他刚才出神的方向看了一眼，赞到：“看背影很年少，也很有力量，身材不错啊，那长相肯定也很绝吧！”

　　倾岩脸颊上，飘起薄薄的红云：“……不是恋爱，是暗恋。”

　　“哇……”白祈眉眼含笑，“这小子真是好福气，我好羡慕呢。”

　　倾岩揉揉发烫的脸：“你……怎么发现的？”

　　白祈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从这里发现的。”

　　倾岩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眼角。

　　“别担心，没有眼泪。”白祈轻声道，“不过，刚才看见你的第一眼，那里确实是湿润的。”

　　倾岩苦涩一笑。

　　白祈心疼地将他的手拉过来，碰了碰水果刀擦过的地方：“疼不疼？”

　　倾岩淡淡地笑：“不疼，一点都不疼。”

　　“傻瓜。”白祈不赞同了，“怎么会不痛，从你成年起，不，从你能挣钱起，就被当作提款机对待。岩岩，有时候道德绑架了你，但你不要困住自己。”

　　“……嗯，知道了，谢谢小祈。”倾岩垂眸看向浅浅的刀口，内心是平静的，他更关心眼下的事，“那然后呢，你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白祈拖长尾音，眨了眨眼睛，“当然是你眼底突然亮了起来的那瞬间咯，可美了。”

　　倾岩微微抿唇，目光不知安放在何处，感觉两边脸颊熟透了。

　　“岩岩害羞的样子，与水蜜桃真像。”白祈向之前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那个小子见过吗？”

　　倾岩愣愣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你指的是什么？”

　　果然啊，恋爱中的小傻瓜，都是笨笨的。

　　白祈解释说：“你害羞的模样啊，他见过没？”

　　听到了这个，倾岩立马想到了那一夜，没有月光的树下。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的呼吸，气息……

　　害羞？

　　他肯定是的啊。

　　但，他应该没有看见吧。

　　白祈看他陷入回忆的样子，从眉宇间，乃至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甜蜜而不自知的幸福，他也跟着甜甜的笑了，他真为他高兴。

　　倾岩喝了一口饮料，强行把思绪拉回来，照实说：“他应该没看到吧。”

　　“岩岩。”

　　“嗯？”

　　“你应该要让他知道，你喜欢他，欣赏他。”

　　倾岩眼底的光芒碎掉，他摇摇头：“不可以。”

　　“不可以？不是不想，难道因为唐家？”

　　倾岩沉默了。

　　白祈心疼他：“岩岩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

　　“我在黑夜里生活的太久了，对阳光的渴望，已经脱离掌控。而失控所带来的，常常利大于弊吧。”

　　白祈细细思考了一番这句话，大胆猜测道：“你担心他会受到伤害？”

　　倾岩点点头。

　　白祈惊呼：“你已经爱上他了！”

　　闻言，倾岩有些着急地看了眼许博阳消失的方向。

　　究竟是怎样的相知相识，才会产生如此浓烈的情感，白祈很好奇：“你们认识多久了？”

　　倾岩竖起两根手指：“不足两周。”

　　白祈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压压惊。

　　倾岩轻轻抿唇，紧张又害羞，他大概知道白祈接下来会问什么，所以，他主动把那张速涂打开给他看。

　　白祈又是一番好好思考，画面上，一个垂眸，另一个抬眸，相处相碰的视线，很抓人，能看出来，作画人的心思都铺在这个细节上了，即便这是一张速涂。

　　白祈问他的声音很轻，却饱含力量：“你对他，一见钟情？”

　　心跳徒然快起来，倾岩仿若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眼。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溪流那般清澈：“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

　　白祈又喝了一口饮料：“这小子，真的好福气！”

　　两人分别前，白祈还是问出了那句关心的话：“那唐家的大少爷打劫似的，你呢，生活费还有吗？”

　　“放心吧，没饭钱了，一定求助你。”

　　白祈显然不好糊弄：“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倾岩心底暖暖的：“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白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终于肯放他走了。

　　倾岩还不想回家，上了公交，漫无目的地等待着终点。

　　时间的流逝，在此刻，变得模糊起来，不那么重要了。

　　倾岩整理袖口，盖住了手表。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虔诚地祈祷着，时间，你可不可以走的慢一些呢。

　　许博阳解释不清楚，公交车停靠的场景，让他感受到了奇异的力量，整颗心脏像被谁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手心里那般，想时间为此停留。

　　他抬眸看去，满眼都是他。

　　倾岩攥紧衣角，竭尽全力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可，余光还留在那里。

　　看着他上车。

　　倾岩想要站起来，从后门逃跑，即便他不知道自己要逃避的是什么，但他站不起来，他舍不得。

　　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到他了。

　　许博阳的勇气，在走过倾岩身旁的过道时，全部用光了，最后，他似是倒在倾岩后排的座位上那般。

　　如果不是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他一定会大胆靠近他，与他排排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藏在他目光之外的领域，悄悄看他。

　　很快，许博阳的视线，流连于倾岩淡红的耳尖，以及白皙的后脖颈，痴痴的。

　　殊不知，车窗的反光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坐立难安，如坐针毡，还是忐忑不安，其实都不是，倾岩只是希望时间能慢一点。

　　倾岩的余光，快要贴上窗玻璃，他的侧脸也叫他心动。

　　额头贴着额头，是他们最近的距离，但眼下，也很近啊，他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倾岩不自觉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和那晚一样，他开始紧张了，为这不能再靠近的距离。

　　公交到站。

　　许博阳只知道，他眼里的人，攥着他的心跳，一同下车，离开了。

　　倾岩望着公交车走远，不觉遗憾，能远远地看着，感受着，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更别说像刚才那样，短暂地靠近，他真的别无他求了。

　　公交重新启程，许博阳的感知，却停留在上一站。

　　他的道歉，他的生日祝福，与他的情感不同，他是可以大声说出来，而不是偷偷藏匿。

　　他迫不及待地起身，等待着车停下，他原路返回，追上倾岩离开的脚步，大声告诉他一切，除了一见钟情。

　　倾岩又开始漫无目的起来，他现在像具空壳，灵魂自愿被束缚在那个座位上，肆无忌惮地贪恋着他的气息。

　　原来，他还在原地。

　　许博阳停下奔跑的脚步，起伏的胸膛，像经历过一场重生。

　　他就在他眼前。

　　他，在他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刀口的位置，倏地疼起来，好像瞬间牵扯到心口，倾岩手心抚了下胸口的位置。

　　身体渐渐充盈起来，就好像，那抹灵魂回来了，又好像回来的不仅仅是灵魂。

　　或许，隆隆心跳，比他先一步感知到由远及近的气息。

　　“倾岩。”

　　来自另一个灵魂深处的呼唤。

　　倾岩愣住，不知作何反应，徐博阳已然来到他的眼前，垂眸看他。

　　“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倾岩不自然地错开目光，嘴唇笨拙得不会讲话。

　　许博阳鞋尖，往前挪了一点，有些急迫的意味：“好不好？”

　　倾岩缓缓点头，此刻，连余光都是胆怯的。

　　而大脑，更是失去了他的主动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