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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白祈(2) ...

  •   浩渺星空之下。

      章皓拉着白祈的袖口:“当真不送送我?”

      白祈踮起脚尖,帮他拉好帽子,还调整了下挂在耳朵上的口罩:“嗯,不送。”

      章皓不依不饶:“理由?”

      白祈收回手,插衣服口袋里,轻轻握起了拳头:“我懒得开车。”

      章皓往前,白祈后退,背脊抵在墙壁上,侧头过去就是不看他。

      “懒得为我下厨,懒得开车送我,你这个小懒虫。”

      小懒虫三个字,章皓贴着白祈的肩窝说的。

      话落,他大狗脑袋一样,左右晃了晃。

      他浓密厚实的头发,擦着白祈的脸,白祈觉得痒,还觉得疼。

      白祈立马左右看了看,心跳不可遏制地快了起来,他胆子也太大了,他们现在在外面!

      白祈两手推他的肩膀:“你才懒虫呢,在耽误下去,要错过航班了。”

      章皓身体纹丝未动,大半的重量,都压在白祈身上。

      白祈想伸手揪一下他的头发,但他忍住了。

      如果真的不想走,那就留下来。

      这样的话,他也能忍住不说出来。

      章皓露出犬牙,眸底藏着一抹深色。

      白祈只觉锁骨微微刺痛,章皓已然起身,放开了他。

      “快回去吧,我走了。”

      从他起身,到他开口告别,再到他走到路边拦车,他半点目光都没有落在白祈眼里。

      随着他气息的抽离,白祈即刻追了上去。

      可是很快,他又缓缓地退回到原地,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白祈看着他远走,始终没有开口告别,也没有转身回家。

      等脸上的痒意褪下去,等锁骨处的刺痛感消失,白祈才悠悠动身。

      他选择与章皓相同的方向,坐上了去往机场的车。

      车内,白祈要么看着前方,要么额头贴在车窗上,竭力地想要看清楚周围的车辆,想要找到章皓。

      然而,一路上他虽然看见了很多车牌,但没有一个,能与他默默记下的车牌相重叠。

      在路上,他没有找到章皓。

      到了机场,白祈没有进去。

      茫茫人海里,他不想再体会一次找不到他的绝望。

      10点10分。

      白祈仰望星空,他应该已经离开他所在的这片小小的地方了吧。

      白祈抚了抚参差不齐的发梢,有些扎手。

      他这次回来的痕迹,好像也只有这个了。

      拉低帽子,目光被遮去了大半,白祈转身离开。

      回到最初的地方,夜色更浓了,白祈站在章皓之前站的位置,似乎想要把发生过的细节,都回想一遍。

      随着回忆的深入,他的锁骨隐隐作痛。

      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目光完全被遮住,他任凭自己陷入思念的沼泽里。

      香烟燃尽,烫到了指尖,章皓目光颤了颤。

      那抹身影,小小的,浅浅的,却在这黑夜里,把一切都比下去,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多年以前,他靠近过去,垂眸看他。

      他怯怯地抬头,双臂抱着膝盖,衣裳湿漉漉的,小脸脏兮兮的,唯一干净的,就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不用抬头看天空的情况下,也能看见星星的体验。

      章皓还记得,他很快蹲下身,想要更加靠近他的时候,他决定,用零花钱给他买新衣服穿,当是换取他眼里的星辰。

      如果他现在靠近过去,那他看见的,不是湿漉漉的衣裳,而是湿漉漉的眼睛。

      至于眼里的星星,肯定是看不到了,因为被他藏起来了。

      他把他养大,他就把自己当作他的全世界,真是个可怜的小孩,和那个雨夜蹲在路边的孩子,不无分别啊。

      他喜欢与他一起享受时光,也只是喜欢吗。

      又点燃一根香烟,章皓大口呼吸,吞云吐雾。

      很快,香烟就燃尽了。

      不再留恋那抹身影,他毅然转身离去。

      白祈回头,看着空荡的街景,他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他怎可能一直好运气呢。

      那场雨真的好冷,他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家人后悔了,来接他回家了。

      但不是。

      那个人穿着干净好看的衣裳,手里拿着吃的,头顶还有雨伞。

      这些,或许是在寻常不过的东西,但在那一刻,却是他的梦寐以求。

      他不知道那个人何时出现的,但他仍旧记得,他只要回头,都能看见他。

      隔着雨幕,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不过他想,他的目光一定不会停留在他的身上。

      因为,连他的亲生父母,都从来不会这么久久地望着他。

      当他一再靠近的时候,白祈很想靠过去,想躲雨,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不敢。

      他身上很干净,好像还香香的,那他更加不敢了。

      白祈往前走了半步,转身,站在了之前自己站过的位置。

      他开始回忆的画面,不仅仅是今天发生的了。

      与他的点点滴滴,每回忆一次,他就会离不开他一次。

      纵使章皓改了航班,登机时间也快到了。

      望着薄薄一张登机牌,他却觉得呼吸困难,仿若登机牌化作淤泥,牢牢地禁锢住他的双腿,叫他哪也去不了,只能守在原地。

      登机牌一分二,二分为四,最终成为碎片。

      如果不回去,如果他被别人捡走了,那他这个把他养大的人,找谁说理去。

      这一次,章皓下车以后,没有犹豫,没有思考,立马跑向那抹身影。

      当年,不知道躲雨,傻傻地蹲在路边。

      现在,也傻傻地在外边挨冻,不知道回家。

      白祈后背又抵在了墙壁上,都是给吓的。

      不可能,他明明已经离开了这片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眼前呢。

      看到他还在原地的那瞬间,章皓心口不堵了,只剩下心疼了。

      而此刻,看他怀疑自己在做梦的样子,章皓又开始难以呼吸了。

      他摘下口罩,轻声道:“傻了,是我,我没走。”

      他拉高白祈的帽子,寻找他的眸光,果然是碎碎的一片。

      他心底叹息,抬手点了点白祈的鼻尖:“真傻。”

      白祈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暖暖的,他没有做梦呢。

      章皓手掌抓住他发颤的手,发号施令:“回家。”

      站了太久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跟上身边的人,白祈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过口罩,重新给章皓戴好。

      高挺的鼻梁,撑起帅气的弧度,白祈呆呆看着,不自觉地笑了。

      他说,是我,我没走。

      而不是说,我回来了。

      所以,他今夜一直都没有离开。

      重生,原来是一种这样的感觉,白祈又活过来了。

      他的全世界,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他的世界,就不会下一场没完没了的大雨。

      镜子前,白祈坐着,章皓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剪子。

      章皓每剪下一缕长发,就当是抹掉一天他等不到他回家的失望。

      透过镜子,白祈贪恋地望着身后的人。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一次,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明明他刚刚都还记得的啊,就在上一秒啊。

      这就是当下时光的魅力吗,真叫人如痴如醉。

      章皓每次抬眸看向镜子,看看自己成果的时候,都会被白祈的目光震颤到。

      他真的一点没变。

      镜子里的最后一幕,白祈顶着清爽的短发,身上穿着章皓新买的睡衣,他干干净净的。

      他身旁的章皓,还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样子。

      白祈明白,回想起那个雨天的人,不仅仅是自己。

      那个雨天的夜晚,章皓也给他剪了头发,换上了新衣裳。

      他们,还是他们。

      在未来,他们仍旧是他们,这是白祈的梦寐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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