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无声》彰凝

9、白祈（1）

　　一幕，床单褶皱。

　　再一幕，白祈红着眼睛说，孩子是他的。

　　章皓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剧烈。

　　身旁的人轻哼，睡梦中翻了身，背对着他。

　　章皓立马动身追随上去，不准两人之间留有任何空隙。

　　梦里的画面，仍旧活跃在脑海，章皓沉睡了半宿的手掌，也活跃了起来。

　　白祈烦不胜烦，一把抓住徘徊在自己腹部的魔爪。

　　章皓哑笑，顺手握住白祈的手，十指相扣。

　　怎么也甩不开，白祈气结，蹬腿踢人，脚心撞到人家的膝盖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白祈更加恼火了。

　　章皓另外一只手，划过细腻的肌肤，落在白祈的脚掌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瞎折腾。”

　　白祈转过头来，张嘴愤愤地咬，才不管咬到的是什么地方。

　　章皓又疼又爽，欠揍的笑声伴随着震颤的胸腔，一并拍打着白祈的侧脸。

　　白祈松口。

　　章皓勾弯手指，无声地在白祈脚心上玩起了恶作剧。

　　白祈忍着不适，没有出声，脸都憋红了，他抬眸快速瞥了章皓一眼，而后缓缓探出舌尖。

　　夜色下，章皓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水色，下一瞬，他不再觉得疼痛，只剩下舒爽了。

　　嘴里尝到了淡淡的咸味，白祈突然觉得累了，由着章皓折腾，他转过身，重新背对着他。

　　燃起的火苗，徒然熄灭，胸膛之上，一圈湿淋淋的水润，像是哭泣。

　　章皓凝眸看着他白皙的耳朵，并未松手，他靠过去，枕在白祈的颈窝里呢喃：“你呀，是一点儿都不想我。”

　　白祈轻咬着上唇，把所有委屈都藏起来。

　　章皓掀开被褥，躬身，虔诚地落下一吻。

　　白祈脚背，像被鱼尾擦过一样，痒痒的，他更想哭了，只好用力咬紧上唇。

　　后半夜，一直到天亮，章皓都没有松开与白祈紧扣在一起的那只手。

　　别说是一整夜，哪怕是下一个十年，他同样不会松手。

　　他呀，多么听话懂事的一孩子，他才舍不得再让旁人捡了去。

　　他捡到的，那就是他的。

　　白祈有起床气，今天特别大,他揉了揉发痛的头皮，低声道：“起来，你压到我头发了。”

　　章皓没抬胳膊，反倒卷着他的发丝玩耍：“留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要穿裙子？”

　　他是昨半夜钻进人被窝的，第一眼，只知道他头发长了，还别说，现在看他青丝拂面的样子，还挺特别的。

　　白祈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自顾自地警告：“让你起来。”

　　章皓闭上眼睛，深嗅了一口幽幽发香：“说啊，想要什么裙子，我给你买。”

　　白祈也闭上眼睛，他深呼吸一记，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剪刀摸出来，干净利落地把被他压住的头发全剪了。

　　闻声，章皓睁开眼睛，望着发丝从他手上滑落，参差不齐的切割线，给他当头一棒喝的感觉。

　　他皱眉看向已经下床的人：“大早上的，谁又惹到你了？”

　　白祈淡淡道：“你啊，谁叫你大半夜掀人家被窝的。”

　　话落，白祈不带一丝留恋地走出卧室，离开章皓的视线。

　　章皓眉宇间拧的更紧了，他梳理着床单上的发丝，明明白祈睡过的地方，还留有他的体温。

　　可，他却好像摸到了一丝凉意。

　　没睡好，真没劲。

　　白祈点了根香烟夹在指尖，望着微弱的红光，是怎么蚕食烟卷的。

　　章皓揉着头发走出卧室，闻到了淡淡烟味。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近，直至他的气息，从后边将他包裹住，白祈发现，他内心是那么的平静，看来，真的要坏事了。

　　曾经那种随着他的靠近，他心脏砰砰跳的感觉，没有了。

　　白祈回头看他，眼前这张脸，他还是好喜欢的啊。

　　白祈目光往下，看他赤着一双脚，依旧没有穿拖鞋就到处跑，他微微拧眉。

　　问题应该是出在了这里，不是他老了，而是他变了。

　　章皓也看着他，伸手捏住他的手腕，在两人交缠的视线里，他俯下身。

　　白祈指尖躲了躲，但没能完全躲开。

　　章皓起唇，含入嘴里的除了香烟，还有白祈羞怯的指尖。

　　章皓舌尖使坏，白祈的平静碎掉了。

　　眼看着，他那莹润的脚趾，慢慢地蜷缩起来，章皓心满意足，深深吸了一口香烟，彻底地放开了他。

　　这种爱而不得的滋味，让他也好好尝尝。

　　一向懂事的小孩，突然顽皮起来，是要受到管教的。

　　白祈瞪着他，站起身就要走。

　　章皓单腿弯膝，轻而易举地压制住白祈的双腿，他吐出烟雾，模糊掉他的愤愤：“烟，是这么抽的。”

　　白祈呛到咳嗽，下一秒，倏地低头，就要含住夹在指间的香烟，却被章皓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紧接着，章皓慢条斯理地，从他手里抽走香烟，用力摁熄：“但是，你不可以碰哦。”

　　“大早上的，谁又惹到你了？”白祈把他之前的那句话，悉数奉还。

　　章皓微眯着眼睛，仔细又认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你……是在怪我回来的太晚了，是不是？

　　白祈感受着长发铺在后背上的厚重感，心想，这次，他究竟等了他多久，他还是看不见呢。

　　白祈摇摇头：“没那闲工夫。”

　　章皓靠近了些，目光从他的眉眼处，垂涎至饱满的唇瓣：“抽烟没学会，撒谎倒是炉火纯青了啊。”

　　白祈撇开目光，不想再搭理他。

　　章皓点了点他的鼻尖：“今晚10点的飞机，我8点出门。”

　　闻言，白祈目光闪了闪，呼吸都轻了。

　　章皓换了动作，捏了捏他的鼻子：“不累的话，给我做两餐饭吧。”

　　白祈拂开他的手：“出去吃，或者外卖。”

　　章皓膝盖蹭了蹭他的腿面：“你当真舍得？”

　　白祈深吸一口气，面上看着，像是无语至极，也像是忍耐到了极限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是一种掩饰难过的拙劣演技罢了。

　　章皓挑起他的下巴尖，强迫他看着自己:“说啊。”

　　白祈再次深吸一口气：“我要赶稿子，真的没空。”

　　不像是撒谎，章皓不再纠缠，松开了对他的全部钳制：“好，那你安心工作，我给你下厨。”

　　话音落下，章皓揉着头发，转身往卫生间走。

　　闻言，白祈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要不……还是外卖吧。”

　　章皓顿了顿，没回头，继续往前走：“行吧。”

　　白祈长舒一口气，跌坐回椅子上。

　　冰箱里，藏着他的小心思，是他花了很多时间，偷偷给他准备的惊喜。

　　突然地，他不想被他发现。

　　他也不想，为了吃两餐饭，但凡走出这道门，他们就要装作陌生人，在陌生的人群里，连对方的呼吸都感受不到。

　　白祈抬眸看了看这不大的房子，距离他出门，还有14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窝在这里头，可以肆意的亲密，没有比这个再好的了。

　　倒计时开始。

　　白祈起身，也去了卫生间，他斜靠在门框上，看章皓洗脸。

　　章皓手上沾着洗面奶的泡沫，点了点他的鼻头。

　　白祈垂眸，这时的章皓已经穿着拖鞋了，除了鞋码不同，颜色和款式，与他脚上的一模一样。

　　他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瞬间的喘息。

　　这一点细微的变化，章皓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出来。

　　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

　　脸上的泡沫能冲洗干净，但是，覆盖在心头的那一层疑虑，却愈发牢固。

　　章皓有些不安了起来，他急于确定什么。

　　白祈还是心软了，当章皓捧起水将他打湿的时候，他解开了自己衬衫的扣子。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到他的面前，接受这无声的邀请。

　　拒绝的话，若是说了出来，那才是撒谎呢。

　　章皓也得以确定，他的白祈，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