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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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仙山
所谓天界，其实是一座层云堆叠的世外仙山，半山上有片琼林，千年一开花，花开花谢，三日之间。
琼花盛开时，象征吉祥的青鸟将越过琼林，届时琼林中将设宴，每一位神明皆会受邀来到琼林，宴饮游戏，算是清冷的天界难得一盛事。
转眼又是千年轮回。
今夕琼花宴，将在五日后举行。
是时风吹叶动，琼林中一片寂静无声，被琼树吹落的金色叶子在风中悠悠打转，最终飘落在树下，一张素净的脸上。
那脸的主人正安静靠在树下，沉沉睡着，没有察觉。她模样看起来像人间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容白皙恬淡。
忽而眼睫翕动，她仿佛在梦中遭逢惊噩，呼吸急促，无意识皱起眉。
微风吹过她的脸。下一瞬，她猛然惊醒，刚挣脱出梦魇，眸中还有阴翳未散去……
又做那个梦了。
渺华面色有些惊吓过后的苍白，眼睛注视着虚空，怔怔出神。
记不清从何时起，她开始做一个重复的梦。梦中，她浸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遥远处断续传来一个模糊颤抖的声音……却仿若幻觉。
她怕黑，在梦境中，窒息的恐惧几乎将她吞噬。
可这次的梦境不同。
这次，她竟成功逃出了梦中那片无尽的黑暗，却回到了昆仑……
梦境细节简直让她不忍回想。
那个反复唤她的声音……是老胡吗？
梦会是一种预兆吗？
渺华扶着琼树站了起来，内心忽然生起一阵难以克制的惶然。
她想，她或许应该回昆仑一趟。
恰在此时，伴随沙沙的脚步声，一个爽朗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悠悠传来：
“小渺华，你这是又被梦魇住了吗？”
渺华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仙子云鬓蛾眉，温良贤淑，颇似凡人中贵族妇人的装扮，然而她性格直爽放纵，几乎与那端庄的外表全无干系，经常使人生出误解。
——正是仙官，桑重。
渺华在天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情绪还未平息，渺华怔怔点头。转眼桑重已走到她身旁，伸手碰了碰她额上那些细密的冷汗，好奇道：“你梦见什么吓成这样？”
渺华摇摇头，“一些人间的事。”
见她不欲多说，桑重也默契不提。二人在琼树下呆站了一会，桑重又道：“我刚从东境神殿来，你可知羲和神女闭关修行一事？”
渺华道：“姜阳仙君已告知我。”
“姜阳？”桑重挑起长眉，轻笑道：“他倒是热心。”
“这样一来，羲和闭关期间，东境发生的所有事情就都由磐音处理了。”桑重话音一转，忽然放低了声量：“可是渺华，东境最近出了一件不小的事，按照常例，不是磐音这个上仙官可以处理的。”
提及磐音，渺华眼眸一亮，问：“所以，磐音仙君向北境神殿求助了吗？”
天界神明皆知，北境神殿主神司禹神君，与东境神殿主神羲和神女，相交不浅——在磐音出现以前，每当羲和闭关，她甚至会将东境管辖的人间事务全权交由北境神殿处理。
因此，作为羲和座下唯一上仙官的磐音，遇事向北境神殿求助，也不足为奇。
然而桑重摇摇头，“他并没有那样做。”
继而道：“北境也出了一件大事，司禹神君这次，是来不了了。”
渺华道：“既然如此，磐音仙君打算如何应对呢？”
闻言，桑重眼中笑意加深，“他便只能在东境神殿选出一位神明，与他一同前往人间了。”
桑重笑道：“小渺华，你猜他选了谁？”
渺华：“谁？”
桑重忽然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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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桑重道别后，渺华仍如梦似幻，孤身走向琼林东边的东境神殿。
片刻之后，她站在神殿前方，静静地打量着这座恢弘气派的建筑。
东境神殿高耸入云，通体为白玉建造，四周有清气环绕，殿外廊道纤尘不染，神圣高洁，给人一种庄严之感。
殿前有一段长阶，径直通向十二扇窄长的白玉殿门，透过殿门上精致的镂空雕刻，殿内情形可一览无余。
东境神殿座下神明众多，大多在人间尽责，护佑世人。于是神殿平日十分清冷，渺华也只来过一次。
——刚飞升上天界，被姜阳仙君领来神殿领职那一次。
此刻，十二扇殿门中有十一扇皆紧闭，唯有一扇虚虚掩着，似在等候某位神明到来。
渺华的脚步，就在在那扇虚掩的殿门前停了下来。
身后立柱上停了一只鸟，叽叽喳喳似在催促。
渺华安静站在殿门前，迟迟未动。
她仍然在想，东境神殿座下神明众多，比她法力高强、机智聪敏者不少。她只是天界一名最普通、最籍籍无名的小灵生而已。
为什么磐音仙君偏偏选中了她？
莫不是桑重听错了？
人间的修行者总以为，飞升之后就能成神。然而实际上，神明有神、仙、灵之分。
天界众多神明中，真正的神仅有四位，分别是北境司禹，东境羲和，南境祝迦，以及西境太炎，分管人间四境。
神君之下是仙官。就像凡人所熟知的土地仙，其实是神殿座下护佑人间一方天地的神明。
其中，一位神君座下有两位上仙官，主要辅助神君管理神殿在人间的事务。
仙官之下则是灵生。刚飞升的神明便是灵生，日常辅助仙君完成一些零散的事务。因为他们法力低微，能做的，往往也只是一些跑腿打杂的工作。
比如渺华，她负责在琼林中打扫落叶。
因此也无怪渺华怀疑，就连桑重也很难理解，为何磐音这次去人间应信徒的夙愿，不叫上一位法力相当的仙官，而是选择了渺华这位刚飞升的小灵生。
透过白玉上的镂空，可以窥见偌大的殿室内有道修长的蓝色身影，正坐在大殿高处的案几前，低头专注。
渺华凝神细看，先是看到一头披散如瀑的墨发，接着是白玉般的额，高挺的眉骨下镶嵌了一双灿星般的眼，偏薄的唇，唇角有些下垂，显得这张脸的主人有些忧郁的气质。
原来，这就是磐音仙君的模样。
从前渺华只见过他的塑像，不禁喃喃道：“那塑像，简直是面目全非啊……”
磐音似乎察觉到殿外的动静，忽而抬眼，将视线投向那扇虚掩的殿门处。
“是谁？”
那道目光径直望向渺华，她这才看清磐音的脸。他的眼尾有些上扬，然而眼神温润，丝毫不会给人压迫之感。
渺华躲无可躲，只好从扇门后走出，“磐音仙君，我是渺华。”
“渺华？”
大殿中忽然静了下来。磐音停下案头的事务，开始认真地打量着她，那目光像在阅读案几上木牍般专注。
末了，他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好？
渺华认真地心底疑惑问出：“磐音仙君，我想问，你为何选中我？”
磐音与她对视，答非所问道：“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叫我磐音就好。至于为何选你……”
他忽然道：“你与狐妖一族的胡来关系很好是不是？”
渺华瞳孔微缩。从磐音口中听见胡来的名字，再联想到之前的梦境，她有些不安，道：“是，胡来他怎么了？”
磐音声音有些无奈：“渺华，你不必如此拘谨，我其实很好相与的。你可能不知道，胡来是狐妖一族的族长。这次人间的夙愿与狐妖相关，我捎上你，可以方便行事。”
“还有什么疑惑？”
悬在半空的心落地，大脑一片空白，渺华沉默片刻，下意识说出心之所想：“磐音仙君，你在人间的塑像，真的很不像你。”
她说完察觉不妥,然而磐音摇摇头，轻笑道：“人间的信徒未曾见过真正的神明，自然一切塑像都照着自己心中所想塑成，各种千奇百怪的形象都有，我还见过有人将司禹神君塑成了三头六臂的怪人……塑得太像，反而出奇了，不是吗？”
渺华：“……”
磐音：“既然没有疑问，现在，我们可以去人间了吗？”
渺华：“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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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故事里，神明皆是腾云驾雾，法力无边，日行九万里。
然而实际上，神明在天界与凡人在人间无异，在九重天上出行也要靠双腿，到人间去必须通过天门。
神明的生活也没那么洒脱。凡人信仰神明，亦对神明有着数不清的夙愿。在天道制约下，被信仰的神明必须回应信徒的夙愿，以至于积累功德，获得天道认可，在仙山修建自己的仙宫神殿……
走出琼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道极长的阶梯。
长阶无名，就唤作长阶。
渺华跟在磐音身后，在长阶上行走时，前方的身影忽然开口道：“渺华。”
渺华：“在。”
磐音：“你想做护佑人间的土地仙官吗？”
渺华有些讶异：“啊……？我可以吗？”
磐音点点头：“按常例，信徒向东境神殿的夙愿，当人间的土地仙回应不了时，应由东境神回应。可羲和神女不在神殿中，我不得不去人间处理这事。”
“我知道啊。”
磐音忽然顿住脚步，回身望向她，认真道：“渺华，你只是打扫琼林的灵生，其实可以拒绝和我去人间的。”
渺华眨眨眼：“可我不想拒绝。”
磐音了然点头，“所以我会在回到天界后，将你在人间的表现告知羲和神女，向她提议，提拔你为仙官。”
渺华微微睁大双眼，“啊？真的吗？”
磐音转身，眸中划过一道笑意，继续向前走，边走边道：“渺华，这下你可得好好表现了。”
长阶径直通向仙山下，云海绵延处。连接人间的天门矗立在云海之上，可将神明传送到人间任一处。
渺华跟随磐音走下长阶。
此时天门处忽然亮起一道金光，随着金光渐弱，一个黑衣披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见到不远处的磐音和渺华，热情招手道：“磐音、小渺华！你们这是要到何处去啊？”
渺华：“姜阳仙君，好久不见。”
姜阳笑着点点头，又道：“磐音，这么多日，总算见你走出神殿了。这是要去处理狐妖那事？”
磐音：“是。”
姜阳：“那就不叙旧了，祝你们百事皆宜。”
渺华弯眼笑道：“谢谢你，姜阳仙君。”
天门前是整个天界最喧闹的地方。渺华与磐音渐渐走远，那片喧嚣也随之远去，她问道：“磐音仙君，我们要去人间何处？”
磐音站在天门前，缓缓施令：
“东境，玉湖镇。”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