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稿箱1》青竹落雪

20、第 20 章

　　李长忆在前面走，苏柳在后面走，一前一后，他们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好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哎！你怎么还跟着我呀？你不该好好去侍奉我母后，讨她老人家的欢心才对吗？”
　　李长忆突然一扭头道。
　　苏柳这才抬起头，见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太子殿门前。
　　“臣既然已经和殿下成了亲，那就是殿下的人，自然是殿下去哪里臣就去哪里。”
　　李长忆撇撇嘴，一甩袖子：“这里是我的寝宫，你又不是没有自己住的地方，回你的琼瑰宫去。”
　　苏柳对李长忆的话充耳不闻，跟着李长忆便要进殿。
　　李长忆先他一步迈进门，“砰”地一声把门关了。
　　一大早上的就被关在屋子里，而且还是李长忆自己关自己，这可把他闷坏了，可是他还不能出去，一出去苏柳准要哈巴狗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简直讨厌死了！
　　李长忆在殿里踱来踱去，小侍卫看着他简直要晕了头，生怕李长忆累着贵体，变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给他扇风。
　　也不知走了几个来回，李长忆突然停下脚步，小侍卫差点没撞他身上。
　　“他走了没？”李长忆皱着眉头问。
　　小侍卫反应过来李长忆问的是苏柳，连忙来到窗前往外瞧。
　　苏柳一身雪白，宛若秋末寒霜般坐在门外的回廊上，听见动静后他抬起头向窗户这看，见小侍卫身后站着李长忆，便冲着李长忆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李长忆见了连忙伸手将窗户关上，其速度之快差点夹断小侍卫的手指。
　　“你傻呀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偷看，是存心想让他得逞是不是？”
　　李长忆气呼呼地拿扇子敲小侍卫的头。
　　小侍卫捂着脑瓜连连告饶：“殿下说的是，都是属下的错。”
　　“哼，居然还不走，他到底打算待到什么时候？他是想憋死本太子吗？”
　　而勤奋好学的小侍卫这时连忙搭话，想逗李长忆开心：“属下最近看书学到了一个新词，特别适合形容太子妃娘娘。”
　　李长忆头也不回：“什么？”
　　小侍卫开心地大声道：“守株待兔！”
　　李长忆简直气得想吐血：“你滚！”
　　于是无辜的小侍卫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太子爷，只能连跑带颠地滚了。
　　独留下李长忆一人在屋，简直无聊死了。
　　李长忆这次学乖了，他不开窗户，只是透过窗户纸也能隐隐地看到窗外那团雪花般的影子，他倒是也不着急，就算白天苏柳能在门外守他一天，难不成晚上还要继续守？毕竟他可也是昨天都“冻”了一夜的人了。
　　可是苏柳还真的能做到雷打不动地外面一待就是道晚上。
　　屋内烛火闪动，李长忆站在窗前抱臂，眼角直抽抽。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还不走啊？当真想在外面冻一夜？”
　　小侍卫听见了李长忆的嘟囔声，便自告奋勇道：“要不属下帮您把太子妃娘娘打发回去？”
　　“不——要，还有，不是叫你滚啦嘛，什么时候又进来了？”李长忆扬扬眉毛，撇着嘴角道。
　　小侍卫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这不是刚给您送晚膳来着吗。”
　　“晚膳？哦，今天小厨房做的东西难吃死了。”
　　李长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小侍卫这下是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惊讶道：“可是您今晚明明都吃光了，而且比昨天吃的还多……”
　　“都说了重做！你想饿死本太子？！”李长忆横眉竖立。
　　小侍卫不知道能不能饿死李长忆，但太子殿下再这么吃下去，撑死倒是有可能。
　　不过既然殿下有令，那小侍卫也不得不照办，没一会儿功夫，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御膳房和主管大人说了这事，主管大人心中一惊，生怕太子殿下饿着肚子，赶忙叫来最好的御厨给太子殿下整了个满汉全席。
　　哪知侍从们将美味佳肴小心翼翼地端上桌后，李长忆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丢出去。
　　“做的都是什么东西？难吃死了，都丢到门口去，要是敢洒一点菜汤，本殿下唯你们是问！”
　　李长忆一甩袖子，直接撩开帘子去睡觉了。
　　侍从们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太子殿下今天这又是搞哪出？
　　而坐在回廊上的苏柳瞧着这些侍从端着盘子进进出出，乌黑的眼睛亮亮的。
　　“阿七，你过来。”
　　苏柳叫住了小侍卫，那小侍卫便是服侍李长忆饮食起居的阿七。
　　“太子妃娘娘。”
　　阿七手里还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烀肘子，愁眉苦脸的给苏柳行了礼。
　　“殿下这是又在里面干什么呢？”
　　苏柳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秋夜凉爽的风。
　　“殿下饿了，要吃东西，可是菜做完了又不要吃了，叫我们都丢出去，还不能洒一点。”
　　很明显，阿七绝对是以为李长忆又在犯什么疯病了。
　　苏柳听了，心下了然，他唇角微翘，露了个温和的笑容：“这么好的菜，扔了怪可惜的，给我吧。”
　　“给您？！”
　　阿七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苏柳，紧接着便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行不行，这些菜都是殿下不要了的，不要的东西怎么能给您呢？回头要是叫皇后娘娘知道了，是要责罚我们的。”
　　“没关系。母后那里有我呢。”苏柳接过阿七手里的菜盘，轻轻放在了回廊的台子上，“让他们把菜都放在这里吧，再给我备一双碗筷。”
　　“可是……”
　　阿七还是有些犹豫。
　　苏柳的神情有些严肃起来：“我的话你也不听吗？”
　　阿七连连点头：“听，听，您是太子妃娘娘，后宫自然一切都是您说了算。”
　　“那好，叫他们干活吧。”
　　苏柳理好雪白色的外衣，庄重地坐在回廊里，在月光的映衬下宛若一座神圣不可侵犯的雕像。
　　“遵命，一切全听娘娘吩咐。”
　　阿七一咬牙一跺脚，便冲着那些忙里忙外的奴仆招招手，他们便排着长队将菜肴一道道摆在苏柳面前，整整排了一个长廊。
　　苏柳看着摆放的像骑兵阵列似的菜肴，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捡了几道自己还算能吃得下去的菜吃了几口，余下的便叫阿七分发给了还没吃晚膳的下人。
　　夜风习习，苏柳的手有些微凉，但他早已习惯风餐露宿，也就并未在意，他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儿又看看烛火摇曳的太子殿。
　　亥时的时候，太子殿的门果然打开了，阿七鬼鬼祟祟地往地上丢了件大氅便跑开了。
　　苏柳垂眸看了看那件“无辜”的大氅，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重新叠好后放在了石凳上。
　　今夜不算冷，苏柳还用不到这么厚的披风。
　　他依旧坐回去，半拢着衣袖靠在回廊柱子上，这次他是真有些困了。
　　混沌之中，似乎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紧接着一双温热的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上。
　　苏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了眼前人。
　　“殿下……”
　　李长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当即显出异色，他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尴尬得语无伦次道：“你怎么还不走？真要给本殿下看门？”
　　“殿下刚刚是要做什么？”
　　苏柳被凉风一吹，稍稍清醒了一点，但眼神还是迷蒙的。
　　“……不做什么，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睡着了，这样本殿下就可以甩开你了。”
　　“殿下是想抱臣进殿中吗？”
　　苏柳唇齿微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别胡说，我才没有！我……我是想把你外衣脱下来，让你冻一夜，知道知道本殿下的厉害。”
　　哪知苏柳却摊开手，露出了纤细的腰肢：“殿下请便。”
　　他小时候吃惯了苦，别说一件衣服，就算是赤膊又何妨？
　　李长忆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朵根，直接撂下一句：“你不要脸”，便甩袖而去。
　　甩了两步，他又气呼呼地大踏步走了回来。
　　苏柳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掐腰的李长忆。
　　李长忆眉毛一扬，下颌一抬：“给我滚进去。”
　　苏柳微微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李长忆。
　　李长忆用轻咳掩盖尴尬：“进殿去，别在这给我丢脸。”
　　苏柳置若罔闻，纹丝不动。
　　李长忆气得直咬牙。
　　“走。”
　　苏柳还是不动。
　　李长忆撸起两边袖子，一个俯身拦腰将苏柳抱了起来。
　　“殿下！”
　　苏柳下意识抓住了李长忆领口，他身上淡雅的清香扑了李长忆满脸。
　　李长忆也不睬他，直接踹开门进了屋子，将他“丢”在床上。
　　苏柳的后背刚一贴在柔软的床铺上，便立马坐起身来，撩开帘子问道：“殿下，那您睡哪儿？”
　　李长忆背对着苏柳，站在桌子边猛喝茶水。
　　糟糕，刚才好像闪到腰了。
　　不过气势上不能输。
　　“我还能去哪儿？你鸠占鹊巢，那我只能委屈自己去你的琼瑰宫了。”
　　李长忆抬脚欲要离开太子殿。
　　苏柳连忙拖着长衣要下床：“殿下，您别走，是臣的错，臣走就是了。”
　　“哼，别再这装好人了，你以为本殿下还真会去你的小破屋住？简直笑话！我可是堂堂太子殿下，只有别人走的份，我怎么可能离开我的金窝？”
　　李长忆褪去外衣爬上床，将迷惑的苏柳往里推了推：“去去，往里面点，别挤我。”
　　于是，在苏柳惊异的目光中，李长忆百无禁忌地背对着他躺了下来，一副炸毛的小猫一般。
　　泼墨般乌黑的长发垂落，苏柳的指尖欲要触碰，却到底还是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缩回了手。
　　至此，一夜无话，可原本凝固的空气却不知怎的逐渐融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