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念六

17、刻小木人

　　可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什么，直到进入屋内后，沈犹溪看了一眼，道：“道长怎么把菜板搬过来了？”

　　“菜板？”青颜看过去，像是在思索，随后轻轻一翻手，那截木头也横了过来，一面很平坦，布满了刀痕。

　　还真是个菜板。

　　这也不怪青颜认不出来，当时这菜板竖着靠在墙边，边上又堆着一摞柴火，她便以为这是还没有劈好的木材，又见它生得圆润粗大，便选了它。

　　但其实是菜板也没关系，反正不是她用，葱姜蒜味也熏不到她。

　　于是她淡声道：“无妨，能用。”

　　沈犹溪正想问如何用，就见白色的灵光如剑刃般劈向菜板，木屑纷纷掉落，片刻后，白光消失，一个粗糙的小木人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一手看的沈犹溪和柳绮音目瞪口呆。

　　虽然那个小木人是真的很丑。

　　鱼绯欲言又止。

　　安儿毫不客气道：“好丑。”

　　青颜淡淡地睨她一眼，不疾不徐道：“你用。”

　　“啊？”安儿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只见青颜变了把小刀出来，塞给沈犹溪，轻声道：“把她的生辰八字和名姓刻上去，日后，这就是她寄身的容器。”

　　安儿拒绝道：“好丑，我才不要呢。”

　　青颜道：“你不能一直附身在小绿身上，她的三魂七魄都被你吃了，时间久了，身体会渐渐腐烂的。”

　　她抬起指尖，朝着安儿领口一指，慢慢道：“你脖子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出现尸斑了。”

　　安儿有些不自在地拉了下领口，鱼绯这家伙毫不客气凑了上去，然后吓得退了一步，惊呼道：“真的有黑黑的小斑点。”

　　青颜看向沈犹溪，道：“刻吧，待在腐烂的身体里久了，她的魂魄也会不舒服的。”

　　沈犹溪闻言急忙低头刻起来，安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因为是鬼，身体温度很低，冻得沈犹溪一哆嗦，她后知后觉松了手。

　　但安儿嘴上寸步不让：“我不要用这么丑的东西，你给我换一个！”

　　青颜理所当然道：“南月城的街上，难道还有人卖小木雕之类的吗？”

　　沈犹溪如实道：“没有。”

　　怎么可能有啊，很多人连温饱都成问题了，哪儿有闲工夫去买什么木雕？没人买，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卖了。

　　青颜一本正经胡诌道：“况且我亲手做的木人和别的不一样，我下了咒，能够温养你的魂魄。”

　　安儿的态度松动了一下，但还是有些不满道：“可真的好丑。”

　　青颜瞅了两眼，自我感觉还不错，但既然她这么嫌弃，还是改改吧。

　　她示意沈犹溪将木人举到胸口，然后伸出右手，书案上的毛笔自动飞到她手中，分明没有沾墨，可笔尖落到木头身上时，却自动渗出墨汁。

　　青颜神色自然，下笔有神，很快那只毛笔飞回书案上，她道：“好了。”

　　安儿迫不及待绕到木人正面一看，然后气得眉毛一压，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修改过后的吗？”

　　木人被点了睛，往下是一点漆黑的鼻子，左右两边则是两团大小不一的红色，往下还有嘴，就是一条细线，两头微微翘起。

　　真好，还是一个笑脸。

　　青颜却自我感觉良好，反问道：“不好看吗？”

　　沈犹溪看看青颜，又看看自家女儿，保持了沉默。

　　柳绮音因为刚刚的事，实在不好意思去反驳她，最终昧了良心，道：“确实憨态可掬。”

　　沾衣和鱼绯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鱼绯疑惑道：“难道变成了鬼，眼光也会变差吗？”

　　青颜淡淡扫她一眼，凉凉道：“你说什么？”

　　鱼绯只觉得后背一凉，仿佛自己再说错一句，就会变成一条死鱼，她咽了咽口水，改口道：“岂止是好看，简直是天下第一啊！”

　　她很想憋几句成语证明，奈何文化不允许，只能用最朴实的语言描述了。

　　安儿对她们变脸叹为观止，“你、你们太不要脸了！”

　　沈犹溪柔声哄道：“安儿乖，只是一个寄身的容器而已，美丑都无所谓的。”

　　安儿依旧气鼓鼓的，但没说什么了。

　　沈犹溪大概是第一次刻字，拿着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柳绮音对着安儿比划了一下，示意她演示给沈犹溪看，然后道：“这样斜着拿会好刻一点。”

　　安儿转述了一遍，沈犹溪果然顺手了些。

　　鱼绯好奇道：“你还会刻木头人啊？”

　　柳绮音谦虚道：“只会一点点，万花的女孩人人都有护身符，有的是菩萨玉坠，有的是桃木片刻字。阿姐给我做了一个，是桃木片的，那时候她教过我如何刻字。”

　　她突然想到什么，朝着床榻走去，轻轻翻开了枕头，下面有个淡青色的小锦囊，似乎就是她的护身符，只可惜她一碰，就疼得立马缩回手。

　　能让柳绮音害怕的护身符，看来还是挺厉害的。

　　青颜突然有些好奇，于是护身符被白光抬着飞到了她面前。

　　安儿哪怕在人的身体里，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退到了沈犹溪身后，道：“这护身符的气息和孙茗身上的好像啊。”

　　青颜若有所思，但在打开前还是问了一嘴柳绮音：“我能打开看看吗？”

　　柳绮音颔首道：“可以。”

　　锦囊被打开，里面的桃片被灵光取出来，悬在青颜面前。

　　桃木片一出，屋内无论是妖还是鬼，都纷纷退了出去，似乎很害怕。

　　当然，鱼绯因为被青颜护着，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青颜扫了眼她们，又把目光放回桃木片上，正面刻着几句经文，大意是“轮回”，背面则点着一抹红，似乎是一滴血。这血蕴含着很浓的灵气，隐隐还夹杂着杀意，难怪让她们那么害怕。

　　“这血是你的吗？”青颜看向柳绮音。

　　柳绮音站在门口，闻言探进来一个头，道：“不是我的，是我阿姐的，她说这个护身符能保我平安。”

　　柳绮冉的吗？

　　青颜突然意识到，柳绮冉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然一滴血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灵气，搞不好，那也是个神仙转世的。

　　这柳家还真是稀奇，两个女儿的来历都很不一般。

　　青颜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柳家看一眼，等去过落星斋后，就去柳家转一圈吧，去查查这两姐妹究竟是什么。

　　而且柳绮冉说柳绮音来历时，那个送孩子的女人莫名让青颜有些在意，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可那人平日里连话都懒得开口，又怎么会做这些呢？

　　怀中人的梦呓将青颜拉回现实，她把桃木片收起来，又下咒把护身符的威力压住。

　　感受不到疼痛后，门外的几人才又走进来。

　　“我刻好了。”沈犹溪放下刀。

　　鱼绯好奇地凑过去，不知是因为沈犹溪刻的太丑了，还是因为她不怎么识字，她念得有些吃力：“额……安儿？”

　　沈犹溪像是有些吃不准她是不是故意的，迟疑道：“‘沈安’，安儿的大名，我不想让她跟着孙茗姓。”

　　沈安接了一嘴：“我也不想跟他姓。”

　　沾衣犹犹豫豫道：“鱼绯，你是不是不识字啊？”

　　“不啊，”鱼绯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还是认识这么一点的。”

　　沾衣：“……”

　　沈犹溪考虑到她是青颜的人，于是道：“不怪鱼绯姑娘，是我刻的太丑了，她认不出来也正常。”

　　鱼绯毫不客气道：“看见了吧，不怪我。”

　　沈安嗤笑一声。

　　青颜淡声道：“有空多看书。”

　　她一指小木人，一缕光便卷着木头人飞起来，而后又朝着沈安一指，白光没入她眉心。

　　她眼神一空，而后皮肤下鼓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须臾，一缕带着血红的黑烟飞出，被白光卷着，带进了木人当中。

　　小绿的身体内没了灵魂，眼珠顿时发白，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脸上呈现出灰白色，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沈犹溪小心翼翼捧着木头人，问道：“安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小木人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在她手里立起来，道：“感觉还不错。”

　　她似乎想动动手脚，可这木头人做得实在粗糙，能转眼珠子，已然是不易，手脚完全是一刀削出来的，压根动不了，她“啧”了声，嫌弃道：“就是活动不了手脚。”

　　沈犹溪安慰道：“没事的安儿，日后你想去的地方，阿娘带你去，你想做的事，阿娘代你做。”

　　沈安眼珠子一转，没说什么了。

　　沈犹溪朝着青颜一拜，“多谢大师。”

　　青颜颔首，道：“记住，日后不许让她为非作歹。”

　　沈安小声反驳：“我才没有为非作歹，我只是在报仇而已。”

　　沈犹溪道：“大师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安儿走上歧途的。”

　　大约是看出她们要离开，鱼绯有些不舍，问了一句：“你们之后打算去哪儿啊？”

　　沈犹溪目光明亮，掷地有声：“我想去看看这天下的山山水水，若是路上有不平之事，就出手相助。”

　　青颜温声道：“一路顺风。”

　　她不怕这两人会遇见危险，毕竟以沈安如今的实力，天底下能打过她的修道者没几个。而且她又给这木头人身上下了咒，若是遇到危险，咒术就护住她们的。

　　“后会有期。”

　　沈犹溪朝着众人一拜，朝着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