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念六

16、喝碗鸡汤

　　可真当柳绮音醒过来，喃喃地喊：“阿姐。”

　　柳绮冉又改变主意了，这双湿漉漉的眼睛里若真的噙着对自己的恨，想必也不是那么好的。

　　于是她又撒了个谎，把一切都推到了小绿身上，柳绮音果然不出所料，哭闹着要寻死，她早有准备，只一句就劝住了。

　　“你不等你的猫醒过来吗？”

　　虽然不喜欢她把一只猫看得如此重，然而这也是个绝佳的软肋，她摸着她的脸，脸上是心疼与难过，心里想的却是：我的傻兔子啊，下回不要把软肋表现得这么明显。

　　柳绮音扑在她怀里哭，她搂着她，假意安慰，实则只是轻轻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很清幽，像是花香。

　　柳绮音在她的劝说下，当上了姨娘，她给了柳绮音一点香，说如果孙茗要强迫她的时候，就提前点上，能让孙茗陷入美梦中，逃过一劫。

　　柳绮音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救苦救难的菩萨，崇拜的目光刺得她难得心生愧疚。

　　但只有一点点，无足挂齿。

　　她本想就这么过下去，时不时逗弄一下柳绮音就好，可孙茗千不该万不该，当着她的面去牵柳绮音的手。

　　他在找死。

　　柳绮冉知道孙茗一直想要个儿子，于是她找来几个和尚，给孙茗演了一出戏。孙茗太自负了，自以为在南月春没人敢反抗他，所以他对这几个和尚的出现完全不起疑心。

　　孙茗的那几个女儿其实可以活着的，可她们的母亲不该背着她欺负柳绮音。其实只要柳绮音开口求她，她完全可以护住她，可她没有，所以柳绮冉就假装不知情。

　　但她们实在太过分了，于是她收走了她们的女儿。

　　那几个和尚还有几分本事，算出沈犹溪的女儿命格不一般，是最好的刀，但好不等柳绮冉动手，她就自己摔了一下。好巧不巧，把柳绮音扯了进去。

　　无奈之下，柳绮冉为了护住她，只能给她下药，谎称她怀孕了，顺便还把那只猫弄死了。

　　其实如果柳绮音聪明点，就会知道怀孕有问题，毕竟她之后都没和孙茗同房，月份对不上。可那家伙笨笨的，对这些事全然不了解，以为自己最开始被睡过，就会怀孕了，又因为沾衣的死，郁郁寡欢。

　　为免她真的想不开，柳绮冉只好耐着性子安慰她，甚至厚颜无耻道：“就当是为了阿姐，小音好好活着好吗？”

　　“我肚子的孩子还等着看小姨呢。”

　　柳绮冉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这个孩子来的很奇怪，分明那段时间没和孙茗同房过，可她就是怀孕了。那几个和尚跟她说，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很特殊，似乎和我她前世有什么渊源。

　　啧，有仇就报仇，有恩就报恩，非得当她的孩子干什么？

　　可事已至此，柳绮冉也不敢流掉她，谁知道会不会倒霉啊？

　　孙茗那儿也很好糊弄，他想生儿子想的魔怔了，只要说她肚子这是个儿子，只是因为献祭才来的，所以月份对不上，他就信了。

　　柳绮音毕竟没有真的怀孕，所以挑了个好时机，柳绮冉让她流产了，同时也让自己肚子的孩子是男孩这件事更加合理。

　　柳绮冉千算万算，算漏了沈犹溪，这女人不晓得和柳绮音说了什么，竟然让她自杀了！她气得恨不得弄死沈犹溪，可考虑到大局，还是忍下了，重新布局。

　　借着沈犹溪的孩子杀了那群和尚，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了，之后再拿走护身符，孙茗就死定了，而她则可以借着偷，哦，不对，花了钱的，那就是买。借着她名不正言不顺买来的男孩，就可以掌控整个城主府。

　　她自己的女儿，原本是打算偷偷留下的，可生下来后这孩子不哭不闹，也不吃不拉的，和尚们说是因为这孩子的缘分不在她身上，她养不活。

　　呵，她亲自生下的孩子竟然跟她没缘分？

　　当真是可笑！

　　但既然如此，柳绮冉也不强求了，将她送了出去。

　　一切都算好了，唯独青颜的到来让她手足无措，好在这位道长不迂腐，没有选择站在孙茗那边。

　　等她一走，自己就能放心掌权了。

　　柳绮冉搅着碗里的鸡汤，轻轻地笑了笑，然而下一刻，门突然被推开，那一袭白衣的女子走进来，白雪被风吹着，从她身后飘进来，带来一股寒意。

　　一对视，柳绮冉就知道她猜到了真相，是以她也不掩饰，轻勾唇角道：“道长是打算来铲奸除恶吗？”

　　青颜走到她面前，身后的门自动合上，风雪被挡在屋外，屋内便只剩下碳火燃烧的声音。

　　火光照在柳绮冉的脸上，红彤彤的。

　　怀里的人动了动眼珠子，然后乖巧地闭上了，一副“你们随便说，我绝对不会偷听”的样子。

　　来的路上，青颜其实想过要给她下个咒，让她睡过去的，可又觉得她应该知道真相，要是自己瞒着她，日后她若是恢复记忆，怕是又要和自己闹了。

　　柳绮冉见青颜久久不说话，于是又道：“要来碗鸡汤吗？才熬的，虽说味道很淡，但喝起来口感还不错。”

　　青颜正欲摇头，又想到怀中人，于是问：“婴儿可以喝吗？”

　　柳绮冉瞥了眼她怀中的人，青颜抱的角度很好，她正巧看不见倚风，而倚风也正好看不见她。

　　“也许？”

　　寻常的婴儿自然是不可能喝鸡汤啥的，可这孩子明显不是常人，也许可以喝一点。

　　她招呼一声，让屋外站岗的丫鬟拿几副空碗筷来，然后亲自从瓷盅中舀了两碗鸡汤。

　　青颜摇头道：“我不喝。”

　　柳绮冉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碗往她那儿推了推。

　　青颜拿起勺子，照例自己先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可以后，再喂给青颜，这个她倒是喜欢，一连喝了小半碗，最后还打了个嗝。

　　青颜轻轻地笑了下，倚风却以为她在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还伸出小小的手挡在自己脸上。

　　“没有笑你的意思，只是第一次见你吃这么多，有些开心。”

　　倚风的回答是又打了个嗝。

　　柳绮冉提议道：“她若是喜欢喝鸡汤的话，道长可以带几只鸡走，府上的鸡都是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炖出的汤很鲜。”

　　青颜思索着这个提议，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倒不是活物不好带，而是她不会熬鸡汤，而看鱼绯的样子肯定也不会，倒不如在倚风想喝的时候，去找凡人买。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吧。”青颜轻声道，然后就真的转身要离开了，她顶着漫天飞雪过来，竟只喝了半碗鸡汤。

　　柳绮冉有些意外，“道长不把幕后黑手绳之以法吗？”

　　青颜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问道：“难道你希望我告诉柳绮音，她的姐姐是个坏人吗？”

　　柳绮冉难得噎了下，但随即却道：“有何不可？”

　　青颜看出了她眼里的期待，沉默了下，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虽然她已经尽量按着倚风的要求，去学着体会人间的七情六欲，可凡人真的很难懂。

　　她沉默了下，道：“她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你想说的话，可以现在去，我有法子让你能看见她。”

　　柳绮冉见她一脸不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手中那碗鸡汤晃来晃去，险些飞溅出来。

　　她很想说，其实随着年岁增长，她渐渐可以看见那些东西了，只不过因为明事理了，所以知道不能表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而且孙茗的那个护身符其实是她的，万花有个习俗，女孩出生时家里会求一个护身符给她带上，日后若是出嫁，这个护身符就会在新婚夜送给自己的夫君。她本不想给的，可孙茗似乎知道她的护身符效果很好，于是主动提起，要了过去。

　　但不知为何，她没有说。

　　她不想把每件事都弄得很清楚，这么糊里糊涂的其实也挺好的。

　　青颜也没有意识到这些，见柳绮冉不说话后，就抱着倚风出去了。

　　屋外的雪下大了，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已经铺起了薄薄的一层雪白。

　　怀里的人吃饱了，又因为青颜施了法，没有受到半点寒气，身上暖烘烘，忍不住开始犯困了，打个哈欠，把手缩回襁褓里，闭着眼睛睡了起来。

　　青颜在回去的路上，刻意绕到后厨，找了根比较粗的木头带回去，原本是打算用院子中的那棵柳树的，但想了想，还是这种粗的比较合适。

　　细的容易被折断。

　　青颜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了水声，而后水花飞溅，一条鱼从水缸里跳了出来，落地后化为原形。

　　见青颜面露不解，鱼绯就解释道：“天冷，所以我变回了原型。”

　　青颜扫了眼缸里的水，因为落了雪，已经开始结冰了，寻常人若是把手伸进去，肯定会冻得不轻，然而鱼绯却觉得这样的水比屋里暖和。

　　果然，鱼和人是有差距的。

　　青颜指尖一点，灵光落到鱼绯身上，寒意顿时消退，鱼绯只觉得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她大喜道：“多谢道长！”

　　青颜颔首，朝屋内走去，身后还飘着一截粗大的木头。

　　鱼绯瞅了几眼，觉得十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