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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因果之遇 ...
04.
又是一年冬。
彻骨的寒冷再次袭来,
我走到门口,一打开门,就冷得不行。
之前冬日里一直是路遥归出门,现在该换我了。第一次去,连东西都是路遥归帮我准备的。
“小碗,酒,腊肉,垫子,香……嗯,你提着出门?”
他坐在小木凳上一样一样地清点。
“上去的时候要一直沿着宽路走,走到一半有条分岔口,下面是条小道,小道上有好几处动物的窝,千万小心。做完事马上走,不要留在那里太久。天很冷,早点回来。”
我提着一堆东西上山了。
喊魂还是路遥归教我的。那年我站在这里,他坐在断壁前晃着腿唱着歌,烧白的枯草随风入天,他笑着仰脸问:“小樵小樵,听说过喊魂吗?”
对着空寂的山谷呐喊,黄钱纸燃烧,烟雾顺着风飘散,蜡油滴下落在手背上,清明的风带着一丝雨湿。我曾以为这世界就能这样延续下去。
于是后来我每次对着空寂的山谷呼喊,就总感觉下一秒林老头就要笑眯笑眯地叫我小声点了。
他好像就站在火焰之中,站在烟雾之中,凝视我们,一年又一年。白烟弥漫,远方的人就要归家。
林老头……
。
还是烧了就下山吧。
风不大,火悠悠烧起来,烧焦的纸碎片在我眼前旋转。
故人的灵魂盘旋着飞向远方。
火光中是新的家乡。
我向后退,远离那片黑烟,余烬尽灭。我点香,放花,挂幡。天空划过一片长云。
很早以前,我就计划着自己死后葬在这里。
也许有一年,休岭这一处的山头上会开满野花,杂草在碧蓝中荒芜,远行之人偶然窥见一方石碑。
他将会弯下腰,细细看这墓碑上微白的文字,轻声念出我的名字。
乐樵苏。
山野中吹过一缕风。
我迎着风走下山。
05.
泥泞裹挟在旧鞋上,我蹭干净后方才进城。
车马缓行,川流不息,有的人家院里放着鞭炮,小巷深处锣鼓震天。大门是赤红的,门外沾了些雪,很薄,扫一扫就能清理掉。小孩和幼犬相逐,大人们坐在庭院石凳上唠嗑。忽的哪家开始发起红包,小孩们一拥而上,满堂哄笑。
提前拿到的小孩蹦蹦跳跳走出来,把大红包举在空中,从他面前蹦跳过街。接着是潮流的贵族小姐,撑着一把红洋伞,款款地提着裙摆踩过雪堆,半垂着眼,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走了几步,又倒退回来,向路边全年无休的乞丐丢了硬币。乞丐朝她磕头感谢,但小姐已经走了,一群小孩从他面前跑过,他大骂晦气。最后是路过的零零散散的汽车和黄包车,有的鸣笛有的摇铃,因为小孩的缘故,时不时还要减点速,其中一辆黄包车在我面前停下,座上的人递给车夫好几张钱,才扶着扶手跃下来。
他比我和路遥归都要高一点,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串红线穿着的念珠,留着与这个时代不相容的长发,面色淡淡。我想他应该认识我,但不熟,问题是我不认识他。
但他很善解人意,率先开口,声音如我想象中那样淡漠:“你好,乐樵苏。我是谢烛,也许你听路遥归提过。”
……谢哥?
我有点惊讶。
“你好。”我说,站在街边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但我是路遥归。”
他表情还是淡淡的,仿佛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是那样子,但他缓声道:“乐樵苏,不要欺骗你的灵魂。”
我愣了一下。确确实实地咂摸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我问:“你知道什么?”
他摊开手,念珠在腕上晃了晃。
“我无所不知。”他说。
他邀我去了一处无人的茶馆,茶馆旁正好是我要去的医院,于是我应下,和他一同走去了。
他呼唤人的声音也很尔雅,不似有的人扯了嗓子吼三弯。我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神秘感。
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少年跑了出来,端着一盆黑色的未知物体,放在我面前的茶桌上。谢烛沏茶,沸腾的水咕噜咕噜翁鸣。
他先道:“那块护身符在路遥归身上?”
我点点头。
“那就让他戴着吧。那符跟了我很久,效果应该不错。”
我疑惑。
他说,世间因果,历多了,自有决定。
我不解,但也没问。后来他又说,那盆里放的东西很重要,让我回家后喂给路遥归,我不敢猜那是什么东西,长相实在抽象而丑陋,只好应下,那少年没发一声地去拿了稚,把它们包成小袋,再放进大纸包里包好,打上绳结,递给我。
谢烛说:“路遥归找我要的,你带回去就行。”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一起喝完了一壶茶,外面又有了下雪的预兆,他起身送我到隔壁医院去,年轻人收拾了桌子,又沉默着走回茶馆里面。
他说,路遥归存了看病的钱在他那,于是谢哥付了,他自己去医院里了一趟,应该是跟人打招呼,出来时,他告诉我直接去找以前那位王医生。
于是我们两人告别。他从我身边走过,背影挺拔,看着也与这灰蒙蒙的城市格格不入,最后却仍湮灭在视野里。那时候我才想通为什么路遥归去了城里总是找他。他们很像很像,灵魂是一片澎湃不败的海,独立却泛泛。
06.
王医生问了我很多问题,以此来诊断路遥归的状况,他还是拿了很多很多药,我把它们背在小箩筐里,很慢很慢地走回城外山里的家。
城里有醉酒的男人推搡了我一把,怒斥我为什么走得这么慢,挡了他的道,接着又几个醉鬼拖住他,把他拖到里边,踩他的脸,让他不要发疯。
我感觉耳朵有点嗡嗡的,于是加快了脚步。
我总不知道为什么。在山中我想进城,我勾勒着那片绚烂灯火的模样,但进了城,我只想早点回家去抱抱路遥归。
也许只是因为现在并非夜晚吧。
彳亍,微汗,城门口被询问是否需要进城帮助,太阳升高,雪没有落下来。
徒步走了近两个小时到达山脚。太阳照起来,我沿着下山那条路往上走。
耳边又响起王医生的话。
“哎呀,活不久了,我们医不好,洋医生还能试试,”
“他这样子哦,只能慢慢调理,好生养着,我估计一年半之内还会恶化。冬天了,别冷着。”
别冷着。
就好像冬天注定是离别的季节,是凋零枯萎衰败的季节。
我在太阳下打了个寒噤。
活不久了。
医不好。
还会恶化。
砰嗒。
箩筐坠落在地,我倚靠在树干上,大脑似乎被那些话语填满,又似乎什么都思考不了。
人为何会生得怪病?
谢哥说要信因果。我想不通我造过什么孽,我这辈子和他在一起了十年,就被告知不知哪天就会永远分开。
十年。
接吻的一瞬息。
他也才二十几岁。
冬风呼啸。
人生啊……
乐樵苏: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吃谢哥的醋,谢哥是好人,对不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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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因果之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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