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相容》黎焱

22、第22章 瞒天过海

　　叶知秋缓缓睁开双眼，客厅的灯光亮的晃眼，让他忍不住抬手去遮挡，喉咙嘶哑的不成样子：“这是哪儿？”

　　张越把叶知秋扶起来，半抱在怀里柔声安抚：“没事了，我们回家了。”

　　昏沉的脑子逐渐清醒，叶知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跟踪着张越找到了克里斯，情急之下开车撞了上去。他挣扎着去看张越额头上的伤口：“你的头没事吧，让我看看。”

　　“没事，”张越抓住叶知秋的胳膊往怀里拉，“皮外伤而已。”

　　“对不起。”叶知秋眯着眼看着张越额角干涸的血迹，心中有些愧疚。

　　张越的心脏瞬间刺痛，又一次想到了那发差点要了叶知秋性命的银子弹。

　　“咳咳！”克里斯黑着脸扫视着沙发上腻腻歪歪的一对恋人。

　　三个人沉默的坐在客厅里，各占一角，面面相觑，尴尬充斥在四周的空气里。

　　张越悄悄瞅了克里斯好几眼，看着唾手可得的任务对象有些手痒，但碍于叶知秋在场，不能直接动手。

　　叶知秋率先打破沉默，看着克里斯问道：“克里斯，你不在美国好好守着你的族群，跑到中国来干什么？”

　　克里斯瞥了一眼张越，叹了口气道：“高旭东那个王八蛋骗我说高…安吉莉娅出了车祸，让我来见她最后一面。我在这边的线人几乎被该死的猎人全端掉了，想给你打电话也没打通，这才想着亲自过来一趟。”

　　叶知秋知道安吉莉娅是高敏的英文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还算情有可原。”

　　张越冷脸看向克里斯：“安吉莉娅是谁？”

　　“你没资格知道。”克里斯向张越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满。

　　“我有资格杀你。”张越瞬间从后腰摸出手枪指着克里斯的心脏。

　　“别冲动。”叶知秋一把夺下张越的手枪别在自己腰后，防止他真的在这里闹出人命。

　　克里斯忽然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张越的容貌，开口道：“你的家族名是什么？”

　　“管你屁事。”张越眼珠一转，把刚才克里斯的话如数奉还，“你没资格知道。”

　　克里斯微微一笑：“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张越双手抱臂，静静盯着克里斯，等着他的下文。

　　“Alger Acanthophyllum是你什么人？他当年放火烧死了我二十八个族人，要是他还活着，也该快六十岁了。”克里斯眼中染上杀戮嗜血的意味，他真的很想一刀一刀活剐了那个刽子手，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尔戈·阿康图菲勒（Alger Acanthophyllum），张越的亲生父亲。二十多年前克里斯族群遭受的那次灭顶之灾，就是由时任Acanthophyllum家族长老的加百列带领手下阿尔戈指挥的。

　　张越的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惜他没有活到现在，他三十八岁的时候就死在你的手里了，需要我帮你找回一下记忆吗？”

　　克里斯的眉毛拧成一团：“谁告诉过你是我杀死了他？”

　　看克里斯死不承认，张越当即上去就要给他一拳，却被叶知秋拦下，他不甘心的大骂道：“杀人凶手！还在这装，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小点声，”叶知秋连忙去捂张越的嘴，“这都半夜了，要是邻居报警说我们扰民，你俩都没好日子过。”

　　克里斯向后退了两步，确认和张越处于安全距离才开口道：“虽然我杀过不少猎人，但手上确实没染过那个刽子手的血。”

　　“你他妈的骂谁刽子手！”张越罕见的爆了粗口，说着就又要往上冲。

　　叶知秋赶紧把人拦住，回头瞪了克里斯一眼：“我没说你是吧，都少说两句。”

　　克里斯给叶知秋面子，踱着步往阳台走，但嘴里还是不老实的用英语嘟囔着：“All these years not knowing who killed his father, what a useless idiot.（这么多年连自己爸爸是被谁杀的都不知道，真是个没用的蠢货。）”

　　张越的英语不好，但下意识觉得克里斯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死美国佬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

　　叶知秋觉得心累，呵斥道：“没完了是吧？幼不幼稚？”

　　等两人再次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两侧，叶知秋才开口道：“你们俩分别说说，在你们的脑子里，那个叫阿尔戈的猎人死亡的真相是什么。”

　　张越狠狠的瞪了克里斯一眼，率先开口：“大长老加百列告诉过我，大战之后的第二年，我父亲去美国处理残局，被你率领的残部偷袭，死在了美国。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悠远的痛苦记忆再次被谈起，张越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他感觉心如刀绞，再看向克里斯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克里斯冷笑一声：“那时候我们都在忙着迁徙，哪有空去搞埋伏。”

　　叶知秋拉住张越的手以示安抚，又转头看向克里斯：“这件事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

　　“听说过一点儿内情。”克里斯意味深长的看了张越一眼，“那时候阿尔戈在我们的仇恨名单里是排前几位的，我们东山再起之后，曾经派人去暗杀过他。只是，当时打听到的情报说，他是被自己人出卖，死在了森林里。”

　　“你胡说八道！”张越拍案而起，要是有枪，现在就指在克里斯的脑门上了。

　　克里斯冷笑着后退一步：“或许，你该去加百列询问真相，他是最清楚内情的。”

　　“你还敢挑拨离间！”要不是叶知秋死死的拦着，张越的巴掌就已经落到克里斯的脸上了。

　　克里斯抬起手看了一眼表，已经快五点了，他还没有给重新取得联系的线人回信，必须要赶在七点之前和他们见面。

　　看克里斯抬脚就要往外走，张越使出了真力气，一把挣脱叶知秋的禁锢，还顺带抽走了叶知秋别在后腰上枪，抵住克里斯的脑袋就要开枪。此刻他已经接近疯魔，就算克里斯不是他的杀父仇人，也还是他的任务目标，今晚必须死在自己手里。

　　克里斯最擅长用狼人感知人心的能力洞察猎人的心思，他任由冰冷的枪管抵住自己的头颅，冷笑着看向张越：“开枪啊！杀了我，再杀了叶知秋，你就能回你的家族交差了。”

　　张越心脏刺痛，忍不住瞥向半步之外阻止的手都没来得及放下的叶知秋，内心陷入痛苦的挣扎之中。

　　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刺杀目标。杀了叶知秋，就如同对自己的心脏开枪。留下叶知秋，就是与家族为敌。

　　克里斯笑着扫视着叶知秋和张越：“说起来你们还得感谢我，几年前那次，要不是我阻拦，保住了叶知秋的性命，你们两个苦命鸳鸯可不会有今天。”

　　叶知秋脑中如触电一般，想到了上次克里斯中箭受伤，匆匆离开中国的事。

　　克里斯脑海中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再次抬头看向张越：“我有个办法，叶知秋可以不用死，你也能交差，想不想听？”

　　“别卖关子了，快说。”叶知秋对于克里斯在这种紧张场面还有空卖关子的行为十分不满。

　　克里斯清了清嗓子：“我有个替身，和我的相貌、身形都很相似，只要张越想办法让替身的尸体通过甄别，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大半。”

　　张越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忽然，他抬头看着克里斯，指着叶知秋问道：“那他怎么办？”

　　“这个好说，”克里斯打了个响指，“我记得Acanthophyllum家族有条规定，只要和他们签订协议，答应永不危害人类社会，永不转化狼人，就能和平相处。这种规定对于大族群来说有些难办，但叶知秋想做到并不难，你说呢？”克里斯看向张越，等待着他的答复。

　　张越思考良久，发现并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不情不愿地点头表示同意。

　　克里斯的视线再次转到手表上：“今天下午六点，我电话通知你们地点，来接尸体。”

　　张越一晚上受到的打击太大，精神都有些恍惚，叶知秋喂了些自己以前吃剩下的安眠药给他，让他好好休息。

　　确认张越熟睡，叶知秋躲到次卧的阳台，拨通了克里斯的电话：“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保命，我不信。”

　　克里斯并没打算瞒着他：“我要让安吉莉娅跟我回美国。”

　　“你疯了？”叶知秋惊呼出声。

　　“高旭东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把安吉莉娅留在这，要是高旭东狗急跳墙，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与其东躲西藏，不如让她光明正大的跟我回去，继承本就应该属于她的族群。”

　　“可小敏她并不是狼人。”叶知秋提出质疑。

　　克里斯轻笑一声：“这个不是问题，她有我的狼人血统，只要用方法把她体内的狼人血脉唤醒，她就会是一个天生狼人，族人也都会认可她。”

　　“可你有想过小敏她的感受吗？她想不想变成狼人你考虑过吗？”叶知秋有些愤怒，多年的相处已经让他把高敏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他深知做狼人的痛苦，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敏被往火坑里推。

　　克里斯沉默片刻，反问道：“那你想让她死吗？”

　　这回轮到叶知秋沉默了。

　　克里斯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些妥协：“我会先把她带去美国看看，让她先适应一段时间，要是她同意，就按我说的来，要是她不同意，我会尊重她的想法。”

　　话都说到这份上，叶知秋也不能再反驳什么，只好同意了克里斯的安排。

　　张越睡的并不安稳，即使吃了安眠药强制进入睡眠，噩梦也一直萦绕在他的梦境里。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划过拧紧的眉头，好在有叶知秋及时拿来毛巾为他擦拭。

　　叶知秋紧紧握着张越的手，学着母亲的样子，轻声吟唱自己童年时听过的摇篮曲。

　　爱人温柔的声线驱散了笼罩在张越心头的梦魇，让他逐渐睡得安稳起来。

　　高旭东还躲在山里，沉浸在制造狼人和猎人族群的混乱从而趁机谋求转化的美梦里，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微信已经被盗号了。

　　克里斯雇佣黑客伪装高旭东，同意了高敏跟着克里斯去美国旅游的计划。

　　与此同时，张越已经带着‘克里斯’的尸体踏上了前往法国的路途。因为携带特殊物品出入境困难，张越和同伴只能选择从陆路横穿亚洲去法国 ，路途遥远又危险重重，引得叶知秋好一阵担心。

　　在张越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家族时，克里斯已经带着高敏踏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等高旭东从山沟子里钻出来，收到与他联系的线人通报时，一切都晚了。

　　克里斯死了，Acanthophyllum家族与叶知秋签订了协议，想象中的混乱并没有出现，一连串的打击让高旭东的身体彻底垮掉，没过半个月就住进了医院。

　　克里斯很有先见之明，一到美国就找了个理由让高敏暂时把手机卡拔掉，还让黑客制作了干扰程序，使得高敏和国内完全断联。

　　因为高敏跟着克里斯一直住在乡下，以为这里没信号很正常，也就没过多的怀疑。

　　叶知秋在确认张越到达法国之后订了飞往巴黎的机票，根据张越自述，他十一岁之前一直生活在法国。叶知秋这次去，就是想亲眼看看自己男朋友长大的地方，也算是新媳妇上门了。

　　处理完一切事务，张越带着叶知秋来到了巴黎市区。小时候他一直生活在乡下的家族群居处，只知道爸爸妈妈每次从巴黎回来都会给自己带很多好看的礼物，所以总是对巴黎怀着向往。

　　叶知秋并不喜欢巴黎，尤其是走在街上，狼人敏锐的嗅觉让他总是忍不住想吐，即使屏住气，鼻尖也还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尿骚味和莫名其妙的羊膻味。

　　在叶知秋又一次忍不住干呕之后，张越忍不住附耳调侃他：“叶老师，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去你的，”叶知秋拿出纸巾擦拭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我要是能怀孕就得被抓去实验室研究了。”

　　张越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叶知秋，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以前去美国留学的时候是怎么适应的？那地方的味道可不比这儿小。”

　　叶知秋咳嗽两声，喝了口水压制恶心：“以前鼻子没那么灵。”

　　张越忽然看见街边一家商店的广告牌，眼睛一亮：“你在这儿等等我啊，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叶知秋正百无聊赖的用脚尖踢着地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知秋？”

　　叶知秋下意识回过头看向来人，可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