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易水溯流

18、大揽功德

　　功德金光，一个想想就让人眼红的词汇。

　　这代表了什么意思，不会有人比夫诸更懂，而云浥川即使以前不懂，只要脑子里稍微一过也能明白。

　　“……清一治好了你，竟然有天降功德么？”

　　或者说，夫诸虽然是兆水瑞兽，但值得这样的待遇么？当然这话太得罪人，云浥川选了听上去委婉些的问法。

　　夫诸倒是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说道：“平心而论，瑞兽虽然罕见，但我只是受到污染不可自拔，我还没死，清一治好我也算功德，却不应该有天降功德。你知道天降功德么？非大毅力大智慧大功德者，绝不可能有此殊荣。天地至公，不偏不倚，本不该如此，除非……”

　　“除非什么？这是不好的意思？”

　　“……除非此事牵扯到一族，甚至一界生灵的存亡。”夫诸柔和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历来得了功德金光的人，我倒也可以给你数数，你便明白其中分量。上古神灵护持人间，那几位都已经写在人族的神话里：后土娘娘开地府，使万千亡魂得以转生，亦得之：镇守人间的五大龙脉，虽然名声不显，所获功德金光绝不会少：还有你们人族的至圣先师，万世师表，开一族道统，方有功德降下。最近一位得了金光之人乃是人族圣皇，终结了百二十年生灵涂炭的大乱世。”

　　夫诸还有些虚弱，却一口气与他说了那么多话，足见这天降功德的可贵。云浥川也变了脸色，担心地看着仍被金光缠绕包围成茧的叶清一，忧虑之色尽显：“这样看来，难道清一还要背上妖族兴衰的责任？未免过于儿戏！”

　　“非也，天道无私。”夫诸摇头，又仔细观察了一会才犹豫道，“……不过据我所知，清一所得功德，并不如他那些也有天降功德的前辈那么多……”

　　他越是观察就越不能笃定，干脆闭口不言，安静等叶清一被“孵化”出来。云浥川还有些不忿，颇有些为叶清一打抱不平的意思：“赤鱬一族除了清一已经再没有其他，连自己的本族都没有了，还要他去操心他人死活，也太强人所难！”

　　大惊失色的人变成了夫诸：“赤鱬一族没了？”

　　“等清一出来，你可以自己问。”

　　“你们在说我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几时有了这么好的交情。”

　　说曹操曹操到，叶清一身外的金光“蚕茧”裂开碎成几片，叶清一爬出来，白光涌动后依旧是六角恐龙的样子，一点儿也没长。

　　“咦，夫诸你又能化形了？我还以为你气息衰弱，要好久才能恢复呢。”叶清一直接爬上夫诸颈项，一阵亲昵地乱拱，又问，“之前不能化为人身道体是因为受伤和污染吗？”

　　“嗯？不是。”夫诸任由叶清一在他身上乱爬，眸光中的柔和更重几分，“你的功德分润我几分，我也不知怎么，分明灵气仍旧不足，但我现下已经可以化形。”

　　“功德还有这样的作用吗？可我怎么还是这样……难道是功德不够？”叶清一跳下来，和夫诸大眼瞪小眼，“不对不对，功德哪来的？”

　　夫诸神色黯然：“吾亦不知……方才龙子、园长与我说，赤鱬全族业已……”

　　“龙子？夫诸你叫他龙子？”叶清一打了个圈笑道，“他是个普通人呀，只是身负龙气，才能吊住这里一众异妖的性命。族里……族里之事我本来也不知，也就是前些日子，云浥川给我带了一段人鱼烛，烛上有族人的血肉残魂。”

　　他从小洞天中取出残烛，给夫诸看过一眼后就立刻收了回去，瘪了瘪嘴，咬牙道：“连人鱼烛的功效也被逆转，与在水里投毒害夫诸你的定是同一人。可惜我也只能救夫诸你一个，外面的异妖，我无能为力。”

　　夫诸叹道：“赤鱬全族遭此厄难，一族气运全加诸你身，天道随意找个由头降下功德倒也不足为奇了，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有如此气魄……”

　　人为灭族是极大的杀孽，天道之下敢做下如此恶行，能扛过反噬之人少之又少。夫诸细想之下，有这本事的不是已经升仙，就是还在沉睡。通常来说，越强大的存在对灵气要求就越高，像自己这样的瑞兽、灵兽、凶兽，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不到灵气全面复苏时根本不会醒来。

　　不过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异数，日后怎么样却也说不好了。

　　“我管他气不气魄……”叶清一想到就觉得气得牙痒，“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夫诸你先休息吧，你才好呢，趁着云浥川在，赶紧多吸几口带龙气的灵气，你好了才能帮我呀。”

　　“嗯。”夫诸才闭上眼，却立刻惊异地再睁眼，“咦？这灵气……怎么变精纯了？”

　　见夫诸这么说，叶清一也感应了一下，奇道：“怎么……”

　　“我明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浥川忽然出声道，“清一天降功德，不仅是因为气运加身，也非仅是因为治好你，而是清一恢复了已经被污染的空气、水与灵气，甚至让被污染的灵气更为精纯。”

　　“逆天……如果真是这样，灵气潮会提前到。”夫诸闭眼叹了口气，“清一，你长大了。”

　　一句话，让云浥川看夫诸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以及……不顺眼。

　　“那些异妖不能被救治，无非是因为他们神志混沌，躁动不安，极有可能反噬清一，我能压制，如此可便宜行事。这样一来，纵使不多，也应该会有功德反馈，对清一无论如何也算一件好事。”

　　“……是，在下考虑不周。”

　　“云浥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如果不是爪子太短，叶清一想挠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么多异妖，云浥川全部能压制？

　　云浥川没话说，一阵无形波动透体而出，古老、深远、尊贵，所过之处，生灵俯首，连夫诸都生出了下跪叩拜的冲动。

　　“就像这样，你们刚才说话，我心中有感，自然就能用处。”

　　他只放外放了片刻气息，叶清一受影响不深，了解情况后立刻道：“不等了，现在就开工！”

　　功德一物，没有哪个妖能见了却不心动，尤其是在夫诸确认功德对化形有所助益后。虽然叶清一看人族不顺眼，也不愿意承认，但如今确是人族大兴之世，以妖族之身能获得功德不易，能借功德尽快恢复人身道体真是雪中送炭。

　　既然云浥川愿意出力，那这份功德他就绝不会错过。

　　“不妥，”云浥川抓起叶清一，冷着脸道：“你为救夫诸险些力竭，又要逞强？”

　　他与叶清一相处久了，对一些小细节的洞察可谓入微，叶清一不说也瞒不过他。

　　“我好得很嗷！”叶清一挣扎出来，颇为自得，“我有分寸，搞快搞快，你不着急我着急呢，有了功德我掰你一份！”

　　云浥川眉头紧皱，却终究拗不过他。

　　有过治疗夫诸经验，又有云浥川帮助的叶清一可谓如鱼得水。

　　刚治好夫诸的叶清一其实的确如云浥川所说，灵力空虚。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每治好一个受污染的异妖，就有一份灵力反馈，反馈甚至比他用出去的还多！

　　数不尽的金色光点自虚空中生出，叫人眼花缭乱甚至心生妒忌，可再嫉妒也没用，天赐之物，夺不走抢不掉。当然，被叶清一治疗过的异妖们也不敢生出抢夺的心思，即便不认这个救命恩人，有云浥川镇压，天性趋利避的妖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正确选择。

　　而叶清一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他完全被无穷无尽的功德迷花了眼，分明是只生活在水中的赤鱬，云浥川却看出了掉进米缸的老鼠之感。

　　而功德还在变多，随着操作逐渐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的动静太大，根本瞒不住谁，不过十几分钟，所有暗间工作人员，包括出差在外的，都知道园里来了这么位大神，全体员工有望脱离照顾异妖的苦海，以及……

　　面临失业的风险。

　　感谢现代发达的通讯技术，半小时内，特保体系内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叶清一的存在，完全被他轰动了！

　　上一个得此殊荣之人，正是云浥川。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从此面对特发情况特保局有了有效应对手段，意味着人手不足的情况能得到极大缓解，还意味着可以省下一大笔开支！

　　高层们一个个都欢天喜地，这是捡到宝了啊！

　　杨媛媛作为云浥川名义上的直系上司，更是迅速受到了嘉奖，升职虽然遥遥无期，暗中却许诺了不少好处，算下来竟然是皆大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只有叶清一。

　　这些异妖跟脚并不特殊，实力也不强大，污染程度却不低，即使有云浥川帮助，全部祛除污染也非一时之功。对于这些异妖，叶清一能采取的方针就是一点点削弱，每天都推进一点，时日已久，自然就全部清除了。可这降下来的功德竟也和人族发明的“游戏”一样，他完成一点就给一点，总量不少。即使分了一半给云浥川，所得也远比夫诸的那一点可观，但他还是恢复不了人身道体。

　　叶清一郁闷得要死。

　　他是比夫诸要弱势一点点，毕竟年龄差距没法抹平，可凭什么？

　　所以当杨媛媛带着好消息上门找云浥川时，看到的就是搓黑煤球玩儿的叶清一的哀怨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