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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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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按儒理按公理,此事都不算有违法度。”荀宥憋了口气,才接到:“可荀宥维护的是执法之序当正和断案之程需公的道理,朝廷命官被害,不能不了了之。”
“说的倒也是没错,命和命,向来是要分做三六九等的,一个小宫女的命再怎么也金贵不过一个杀了女儿的混账父亲的命。”涔沅干脆地总结一句。
“不是涔司正这个意思。”男人听了,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那看来是本督误解了。本督向来以为什么好人好报,杀人偿命,都是些安慰弱者的话,因此本督杀人呢,更看心情,不爱依托公理。不过荀大人也放宽心,你坚持你的道义,本督会跟荀大人求同存异。”涔沅轻松地阴阳怪气一番,施施然恰了口茶:“陛下御赐的蒙山茶,荀大人赏光尝尝。”
“蒙山茶?”蒙山县隶属海东郡,海东郡乃荀宥的故乡,他刚被涔沅这段话震慑四散的思绪又重新集中在眼前的茶盏上,他轻轻品了一口,嘴角终于浮现了一丝短暂笑意。
不容易,涔沅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呢。
“谢司正大人招待。”男人颔首倒谢,总算想起点滴礼节,不再是刚刚莽撞的模样。
“我记得荀家去年科举,未有一人中选,可是未有适龄男子参考?”涔沅顺势问到,趁热打铁。
“非也,荀宥有三四个表弟堂弟都参加了文试,只是未得三甲,是自身学识还不够。”荀宥谦到。
“哦。”涔沅点点头:“那你们家族,现如今是只有荀大人一人身在京城,荀大人也未婚配,不易啊。”
“涔司正不也如此。”这次荀宥到没有掉到坑里,眨巴着单纯的大眼睛,反问道。
“是……”涔沅微怔了下,才噙着笑意点了点头:“不过我未曾有家族门楣要担负,还是比荀大人轻快一些。从前海东荀家和海北柳家声名相埒,如今柳家子弟在摄政王提携下平步青云,你们荀家倒是很沉得住气。”
“这……涔司正可是说柳家子弟在朝中如鱼得水乃摄政王助力?如此指控涔司正可不能空口无凭。”未料到涔沅会谈及此事,荀宥心中一惊,家里如今只有他一个是三品以上,正二品的官职,在朝中可谓苦苦支撑。
“日后荀大人便会知晓我今日在说些什么,只是到了那时候,荀大人可千万提前想好了选哪一边,陛下不愿逼你,是陛下心善,涔某。”他顿了顿,眨了下好看的眼睛,复又接到:“涔某可并非善人。”涔沅话到最后,不再多言。
咬紧牙关移开视线,荀宥未再敢追问。
“本督会着人从玄冥司的死牢里运一具女尸到城南郊外里水镇的冰河里,你派大理寺的人去取,确认了面容认不出来后,送到禁卫那边交差,就说是你找到的,王青义他只是要给摄政王一个交代,也不是一定要抓住真凶,他抢了你的功劳向摄政王复命后必不敢再多言,此事便会到此为止。”涔沅将那盏茶一饮而尽,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还是荀大人?要本督伺候才肯饮茶”涔沅见他手握成拳状,颇有些敢怒不敢言,却又知涔沅所言有几分道理。涔沅心下了然,这是快要撬动这块石头了。
“啪”地一声,荀宥“咕咚”将茶水尽数咽下,将茶盏搁在桌上,面色不虞地起身:“荀宥告退。”
“荀大人慢走,覃棠,去送送。”涔沅立在书房门前,一双眼不辨喜怒地目送那着青衫的男人负气走向府门。
待到远处府门关上,涔沅才往前走了两步到廊下,转身抬头看向房檐。
灰白瓦片上那团鹅黄色在太阳下很是耀眼。
“权筠叶,偷听?你好大的胆子。”在涔沅两道凌厉目光下,那团鹅黄色丝毫不觉得尴尬地在满是雪水的屋顶上站了起来,打平双臂欲往西边移去。
“我这就下去。”花园那边下面是土地,加上她的三脚猫的轻功,跳下去不会太伤脚。
“去哪儿?”涔沅看着她在房顶上耍杂技一般的危险动作,不禁扶额。
“呀!”脚下不慎一滑,女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高处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如风身影瞬间而至,紫色衣袂飘飘。
涔沅脚尖轻点地面,双臂一展,越向半空,稳稳接住了坠下的人,怀抱着她落在石砖地上。
刹那间,风声止息。被救之人惊魂未定,救人者则气定神闲。
他一双大掌箍得好紧,涔沅打横抱着她,目光冷冷,将她腰间软肉攥得生疼,长大后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抱着她……又痒又痛,挺不舒服的,她稍稍挣扎了下,被瞪了一眼。
“放我下来?”权筠叶略带些怯意问涔沅,还以为他就算接到了她,落地之后也会一把将她掼在地上。
“用不着了。”涔沅不再瞧她,双臂在背上和膝弯后稳稳地抱住,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二人身后的乌丰将将送客回来,看到院里书房房檐下碎掉的瓦片和主子走向暖阁的背影,不禁无言摇了摇头,主子必然早就知晓房上有人,还放任她听了许久。
“用不着了是何意?”权筠叶直觉大难临头,睁大眼看他。
咳咳,这张脸真乃绝色,连从这个诡异的方位仰头看他,都令人慨叹好一双凉薄华贵的眉眼,她一时看入迷,忘了涔沅此刻正处在怒意之中。
“乌丰,去取一副全新的脚镣来,要最重的。”可惜涔沅未曾想给她留下些沉迷的余地,他淡淡开口吩咐,轻轻踢开暖阁的门,感到怀里人有些惊恐地想逃,他不禁更用力地将她揉进怀中压制:“还动?想来个全套?”
“不想,公公别冲动,我伤好之前绝不再离开这屋里半步。”浑身骨头都好似被他捏成了一团,她支支吾吾地求饶到,“疼。”
“早该让你更疼。”话虽这么说,涔沅脚下步子更大地走向床榻,将她丢了下去。
攥住脚踝将往后退的女人扯了回来,臀腿上肿痛的鞭伤被衣料被单摩擦,疼得她紧蹙眉头。
涔沅以威慑的眼神制止了她微弱的挣扎,脱掉鞋袜给她抹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她只有被摆弄的份儿,男人的脸上这时已分辨不出是喜是怒:“一句不落地听见了?”
冰凉的药膏冰得她一激灵,差点儿想抽回来,虽表情没动,可权筠叶还是莫名察觉到涔沅的不悦,她讨好地将小腿往前伸了伸。
“都听见了。”权筠叶老实回答,她每句都听了真切,短短一柱香功夫的对话,尽显出涔沅霸道的本色和收拢人心的高超本领,句句意有所指,令荀宥节节败退。
好生令人敬佩。
默默咽下到喉咙边的夸赞,她道“原来你这些年过得是这样的日子,我一直想看看,今日终于看到了 。”
冷哼了一声,涔沅不答话,他真是小瞧了这只猫儿,明明是偷听,还能美化成想看看他的日常生活?
半晌,等乌丰取来了脚镣,双手献到涔沅手里 ,一副崭新的铁脚镣,尚未沾染他人的血迹,目测有一十五斤左右重,中段另有一条铁链子,便于将犯人拴在牢笼的木桩上。
他真的要将这拘束犯人的刑具戴在她身上?权筠叶徒劳地往后退了退。
他真是,坏。
涔沅站起身,抬起手来,将中段的铁链拴在床围的木柱上,解开脚镣将沉重的刑具丢进柔软棉被里,自然地勾了勾手唤她:“过来”。
“怪癖。”女人向前跪爬了两步,不慌不忙地凑到涔沅身边,伸出纤细五指摆弄起那副脚镣:“我带,不就是脚镣嘛。不走路多好,我睡个昏天黑地。”
话虽如此,可在双手触到脚镣的刹那间,往昔涌上心头,颠簸囚车上沉重脚镣和枷锁紧紧束缚着女童纤细的脚踝和手腕,磨破稚嫩的皮肤,痛到最后手脚都是麻的,像没了四肢一般......
“主子……还抬刑凳吗?”乌丰被这发怒的涔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下人们虽不知权筠叶到底何人,可都在打赌,这女人在涔沅身边活不过半个月,他本还没有如此悲观,可耐不住权筠叶实在能闯祸,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日涔沅就下令将她乱棍打死了。
“你出去吧,派两个心细的人在门口轮值。”涔沅不着痕迹地放过了她,不再提打人一事,弯腰按住她慌张到不知该如何扣上脚镣的双手。
她抬头,一时四目相对,如雪肌肤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琥珀色的眸子沁出一痕水色。
将出未出的两滴泪珠令涔沅一时愣住,顿了顿,才将铁脚镣的开口对准那两只脆弱的脚踝,合拢。
身子猛地一颤,她吸了吸鼻翼,勉力抑住了眼泪滑落。
涔沅掀开厚被子将冷透的双足盖上,“不动弹就不会磨脚,你乖乖吃睡几天,养伤。”涔沅原本周身寒气已退去,似要将偷听一事翻篇,他负手站着,瞧着自个儿平日喜爱的床榻如今被这不听话的女人盘踞。
真令人不省心,从昨夜到今午还不到一日,就能折腾得涔沅几度失态发火,还是栓起来好一些。
沉重的刑具无意间将床榻上的女人衬托得更柔弱可欺,连那双向来平直的眉眼都往下耷拉了几分,神态哀怨又清直,我见犹怜。
真想如此这般,一辈子将她锁在他身侧。
有何不可呢?涔沅于心底反问自身,眸间不禁染上一分欲色。
“公公,伤好了便能去掉这脚镣么?”权筠叶专心在适应这被锁起来的双足。
涔沅,从不曾是个重欲之人,情窦初开那时,次次都是她先对那小太监动手动脚的。
小太监倒也不是居高临下地等她求,只是脸皮薄,被她轻微挑逗,例如她吻他手背之时,小太监面上便会霎时升腾起两团淡粉云雾。
那时的他在肢体相触这些事上总是淡淡地、被动地,可权筠叶那时怎么瞧他都顺眼,他做何事她都觉得这小太监可爱地紧。
“你既听了刚刚我与荀宥的全盘对话,不如你来猜猜?”
“玄冥司这么闲吗?”权筠叶咽下这句,双手环着膝盖,皱眉盘算起来,五指一个个掰下,涔沅、太后、摄政王和摄政王的手下。
难道……不会是谜底就在谜面吧,这些人得有多那个,阿弥陀佛:“我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