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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死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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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副官,你主子明知道这天下的锁链都关不住我,今晚是想将我安置在何处?”不知是否因为看见了权筠叶的不安,贺吉笑着看押送他的乌丰,启口道。
“主子嘱咐卑职,他从没预备长久地留下阁下,交了千机琴,留或者不留,全屏阁下决断,我新朝对江湖人士向来奉行不参与不打压的策略。”乌丰淡淡道,双眸却盯着权筠叶。
“哼。”女人一下没忍住,哼了一声,这么大仗势到头来受伤的只有她啊,怎么,涔沅放了贺吉,还等着她来感恩戴德不成,一群癫狂的傻子,权筠叶招呼都没打,就回了自个儿房中。
“哼。”巫奚房中,涔沅同时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嘲笑,“万人之师?荒谬至极,哪怕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高手,也没有一个敢吹嘘能抵挡万人之师的,一个小小的鹜族死士,就敢这么谣传?史书中却未有只言片语?”
“怎么没有,赤草之战,那场百年前西洲的立国之战,史书中如何记载你可还记得?”巫奚瞪大双眼,言之凿凿。
略一思索,涔沅皱眉背道,“高原之上,有二部焉。一者沙漠之族,悍勇善战,中有奇人,具奇能。一者青藏之部,亦勇而强。战起,双方互不相让,沙漠奇人,以命祭天,风云变色,天威骤显。其力可改天换日,遂定此战之胜局。”
言毕,一室沉寂,两相对望,涔沅依旧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鹜族死士能修炼出通天之能,在战场上呼风唤雨压制对方?”
“非也,正好相反,通的不是天,而是这地。”拐杖敲了敲脚下,巫奚的表情神秘极了,“传闻鹜族有专门培育死士的医者,此医者非吾等救人之辈,而是沉浸于邪祟之术,教会死士以凡人的躯体来沟通地府人间,实现大批的换命,一场万人死,便能有万鬼生。”
“......”眨眨眼睛,狭长魅惑的双眸显出一丝迷茫的傻蛋模样,随即起身,抱歉道,“谢尊者指教,只是本督倒还没准备好跟地府作对,容我回去再细细想想。”这老太婆未免胡言乱语地有些过了吧,涔沅不想再跟她纠缠。
“老身是知无不言了,若你不信,我也没有法子,只是。”巫奚顿了顿,心中也有些犹豫该不该提醒涔沅,毕竟她并不大确定。
“嗯?”涔沅驻足转头。
“无妨,你小心些。”说完,巫奚便拿起酒坛,又狂饮起来。
与此同时,甘州城中某院落,此院落的主人是容悦梁的妹夫蓝炳华,他是山岚十三州鼎鼎有名的盐商。蓝府后院中,此时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其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死物,散发着刺鼻的腐臭气息,全都是被人徒手撕碎的。
就在这片铁笼的肉山当中,蜷缩着一个少年,隆冬之中身着薄衫,身上数条新鲜伤痕细看却又已经愈合,乱蓬蓬却茂盛的长发延伸到脚踝处,仿若自出生起就没修剪过,他极瘦,所以一张脸上,双目和嘴巴显得大得可怕,他双手抓着栏杆,右手小拇指缺失。
正对着笼子的廊下,一白衣男子双手拢在狐裘暖袖中,他的眼神落在大笼子边上的小笼子中,那里关着数十头恶狼。
少年手无寸铁,距离他失去耳朵和舌头已经有好几天,疼痛没有让他失去理智,但重新被同族奴役的滋味却让少年的脑浆都在翻腾,主人死后,他用了两年才从北拓逃来大晟,恢复他作为人的神智,但慕梓的出现,又让一切化为泡影.
看着一旁笼子中的野狼,少年不禁打了个冷颤,从前的训练里,他便最怕这些狼,他右边脸颊上的肉就是被头狼咬掉的,然而,铁笼被鹰血泼洒过,可以抑制他不能冲破。
此刻他已无退路。
那个养育他的人,站在笼子外,眼神冷漠地注视着死士,随即,慕梓抽出手来,吩咐,“放骨头,再放三头狼。”
手下拿来一个包袱,将包袱中的一些骨头围绕在大笼子的四周,瞬间,笼子似乎被一层神秘的结界笼罩,手下又将三头野狼放进笼中。
“嗷呜~”三头狼朝着笼子中的腐肉冲去,当然,如果可以,还是新鲜的人肉更符合他们的胃口。
正当时,寒风凛冽,雪花飘落。三头狼目露凶光,在狭窄的笼中一步步逼近少年死士。死士紧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身镇定下来。
头狼率先发动攻击,猛扑过来。少年侧身一闪,顺势以内力挥出一拳,打在头狼侧身。狼吃痛,咆哮着被摔在笼壁上,血流出口。少年灵活地躲避着狼的攻击,寻找着机会。
失去了和主人的契约,无论用再多的药和惩罚手段,也不会让少年神智尽失,可少年心中依旧恨意翻滚,化为杀意,开始主动出击。
另外两头狼也加入战斗,对于这些畜生,从前少年连眼都不用睁开就能杀死他们,但失去了听力,他只能重新改变策略,锻炼他的目力,听说最顶级的死士,哪怕在黑暗之中,也能目及十里......
“嘘——”战况正激烈之时,慕梓却手持一支用小拇指做成的骨笛,轻轻吹响,那诡异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地府,他边吹边走向少年。
随着骨笛之声愈发凄厉,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少年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幻想,这些天被他杀掉的动物一个个以猩红线条组成的形状重现于世,就像是魂灵缓缓复活。
少年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
“别怕,用意念向它们下令,弥生。”放下骨笛,慕梓以一种诱哄孩童的声调告诉他。
弥生,取弥且偷生之意,是为他人所用之物罢。
看着慕梓的嘴型,被称作弥生的少年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杀了这些狼。”弥生尝试着驱使这些魂灵,那些虚无缥缈的身影仿佛听懂了他的指令,缓缓飘动起来。
三头狼察觉到异样,开始不安地咆哮。但为时已晚,死士操控着动物魂灵如汹涌的箭矢般向狼群扑去,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愤怒,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攻击着狼。狼惊恐地四处逃窜,却无法躲避这无形的攻击。
在邪祟之力的帮助下,少年死士极快击败了三头狼,弥生站在笼子中,望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看慕梓满意的眼神,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那是主人的骨笛,为何慕梓吹响也能对他施加控制。
慕梓一眼便能看透他心中所想,眼见弥生首次接触到通灵邪祟的力量,他心中高兴极了,不枉费他花了两年时间来找到弥生,又为了他杀了这么多人,哪怕这个死士不是属于他的,但他能在百年后重新培育出鹜族死士这件事,足以让他名垂青史,江湖朝堂之门尽为他敞开,有一天,或许他也能坐上这大晟朝廷的国师之位。
白衣男子走上前去,笑得再没那么温和,不顾手被弄脏,他亲手打开了铁笼的门,“做得好,弥生,今晚想吃些什么,你尽管说。”
少年还在发抖,但人本能的食欲却让他口中即刻开始分泌唾液,鹜族人体质好体现在方方面面,连牙齿都比常人坚硬,所以常年生啖血肉也不会生病,可是有味道的熟肉和菜肴果蔬,在草原上才是稀缺品。
一桌宴席转瞬备好,这还是慕梓首次如此平等地和弥生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亲自给刚满十四岁的弥生斟了酒。
弥生将信将疑地吃喝起来,半时辰过去,弥生吃饱喝足,便骨碌碌盯着慕梓,犹如叛逆的弟弟回到兄长的怀抱里,如此轻易地原谅了他。
他在等自个儿的命令,慕梓懂弥生的心有多软,弥生天生性格就优柔寡断,若不是鹜族之中尺带家那一脉祖上出过死士,向来人人性格孱弱的尺带家在鹜族中早就应该没有立足之地了。
“弥生,你要知道你可不是只是我杀人和讨好别人的工具,我是真的喜欢你,要不是我在可汗面前日日进言,你尺带家族早就因为你的逃跑而诛九族了。”慕梓的目光再没那样诚恳。
弥生收回目光,低下头去继续啃鸡腿。
“觉得我在说空话?可我要说,我还找到了你姐姐呢?”慕梓突然说道,“你母亲惦记了一辈子的姐姐。”
“啪嗒”弥生手中的鸡腿儿掉在了盘中。
“她就在这甘州城中,你见到她便知道我可没骗你,她和你母亲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她如今为大晟朝廷做事,可我打听了,她似乎是犯了罪被大晟玄冥司强行征为劳役,。”医者的声调严肃暗沉,缓缓道来。
“轰”地一声,弥生不小心捏碎石桌一角砸到地上,尘土飞扬。
接近天黑之时,权筠叶回到房中,咬牙给大腿后的鞭伤上了药,便蜷缩在床踏上。
细长手腕搭在床边,一篇也背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季昆之死的幕后真凶,烦躁得紧,真想直接把刀架到鲁喆或者容悦梁的脑袋上,逼问他们到底在背后搞什么鬼。
“无论如何我得做点什么。”权筠叶小心放好了书,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颗赤色丹药,没就水便囫囵吞了下去,接着便盘腿打坐。
顷刻,权筠叶便感到内力如一股泉流在身体之中循环,这副躯体变得仿佛没有重量,却能使出千斤气力。
“咚咚——吱呀。”她脸上刚露出一丝笑容,便被某位不讲礼貌的人打断,权筠叶连忙换成趴在床上看书的姿势。
涔沅甫一进来,就见到那女人打着绷带还用伤臂支撑着看书,真不知是该夸她用功还是该骂她不爱惜身子,又走近两步,冷不防看见床帐中她两只小腿翘起,外裤滑下,纤薄白皙的双足露在空中,只看了一眼,涔沅便移开目光。
“又来给我上药?你是有多喜欢看我受伤?涔公公。”权筠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看他这表情,巫奚应该并没有告诉他什么关于她的事儿。
哼笑了一声,涔沅也不气,自然地坐在床榻边,权筠叶警惕地往里面缩了缩,她刚服下开启内力的丹药,要是此刻离涔沅太近,会暴露她会武功一事。
“既然上次贺吉闯入我府中只是为了偷我东西,那你觉得,我们离真正的被刺杀还有多久?”涔沅堪称柔顺地垂眸,仿若问出口的是句寻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