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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观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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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晨光熹微,洛玉明便换上了便装,两辆朴素的马车悄然从皇宫出发,行驶到城西门,涔沅早已携属下在此等候。
寒暄两句,三辆马车便在清晨的宁静中过了郢都城西门。
涔沅和权筠叶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眉头紧蹙。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疾驰,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马车行至地势开阔之时,已快要傍晚,马上就要进城了。
“见陛下出来散风,涔沅遂站在她身侧:“怎的不入城后再出来。”
冬雪覆盖着大片土地,在众人身后蔓延开来,见到这场面,权筠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媚。
“城里有什么好看的,这平原雪景就很不错。”少年女帝笑了笑:“不过十五之时朕必要临朝,回来骑马,六日就够了。”
“骑马太危险。”涔沅表情复归严肃,“不必为了赶日子而不顾安全,且除过宁羽禄他亲自护送您归京,其他人臣都不会放心。”
“你别说,我还想问他那样不靠谱的人,怎么入了你的眼。”涔沅识人用人很是眼准,可这个宁羽禄虽然身为宁致远最小的儿子,除了练武和练习仵作之艺外却是不学无术,毫无做将领的才华,终日赋闲在家。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被权筠叶听见,权筠叶心想,那我这也收不回耳朵呀,她看了眼张淼公公的神情,学着他假装什么也听不懂。
“入得了臣的眼?臣是个所求甚为苛刻的人么。”涔沅疑惑到。
“这还用问。”陛下无奈地笑了起来。
“臣向来觉得,人活着,要么有欢喜的,要么有擅长的,前者无论怎样都快活些,后者呢,会让自个儿过得舒服些。”涔沅不常见地说了句没有什么实意的话:“可惜这两点许多人都未曾有,所以要多鞭策,才或许会成才。”
他的眼神淡淡扫向权筠叶,她低垂着脑袋,正在看书。
抬抬眸子,洛玉明问:“那朕是?”
“都有。”涔沅回得极速,且毫不敷衍。
“他一直都爱欺负人的。”洛玉明向权筠叶笑了下。
马车笃笃,今下午晚上权筠叶寸步不离地守在权宦身边背书。奔驰了几十里地,一行人终于在一个城镇的客栈落脚。客栈外,寒风凛冽,店内炉火熊熊。
大年初初三正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宵禁前的街道上都很是热闹,只有客栈房里某一方天地。
一路以来,他都能抓住细微时间,还颇有条理地教习,一如此刻,涔沅修长如玉的手执着根狼毫,偶尔写下零星几句工整的行楷,烛光摇曳,映照着涔沅认真的面庞。
他身侧,权筠叶正在抓耳挠腮地背书,涔沅说她若背的不熟,便用这把厚重的金丝楠木的折扇自罚,后来男人嫌弃她落得太轻,只好亲自来罚。
“该不该打?不专心。”随后,涔沅点评到。
“……那还真是劳烦您了。”权筠叶咽回满肚子反驳的话。
“你的武功,练到保命的程度便好。但这些文科之事,既然你的脑子很管用,必须严加练习。”涔沅严肃了神色。
终于到了要回房就寝的时辰,权筠叶背完书,轻轻揉了揉被折扇打过的手心,眼中带着疑惑与不安,她还记得开口问道他。
“昨夜府中的黑衣人究竟是何人你可查出来了?”权筠叶问。
“我还想问你呢。”涔沅凌厉的视线一下盯住她。
“我知道的都说了,不敢有半点隐瞒。”
涔沅手中折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吟片刻后未再追问:“目前尚不清楚是何人所为。”
“那若是此人再次来袭,该当如何?”权筠叶追问。
“抓住他,杀了他。”涔沅一脸随意地回答,“去睡吧,勿要挂心这些小事。”
烛光下,女人不满地转身走出房,客栈的夜晚显得更加寂静。
与此同时,少年女帝在自己的房间里也难以入眠。她想着此次西北之行的目的,心中有些忐忑。
此刻客栈外的树梢上,贺吉悄悄跟在一行人后面,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贺吉是奉摄政王的命令前来监视陛下和涔沅,可他答应做这事,实则是对权筠叶感兴趣。
而此时,涔沅和女帝继续前往西北关州,贺吉以为他全然不知背后这双暗中窥视的眼睛。
第三日傍晚,马车已行至虢州,此乃京城郢都与关州中间最大的城镇。
在客栈留宿之时,总是权筠叶独住一间房,四个女密卫护卫着陛下另住一间。
每晚从涔沅房里背书回来之后,权筠叶总是手心通红,每日五篇的数目,倒是至多两个时辰就能背完,可那些后人的注释,诘屈聱牙,翻译起来生涩地要命,哪怕涔沅会给她通讲一遍,她也总背得磕绊。
跪在榻上都快一个时辰了,权筠叶算是看清楚了,其他事或许还有的商量,涔沅教人的时候,当真是说一不二,她要是敢说一句,他定会让她跪到冰凉的地上去背。
翌日清晨,她照旧早起开窗通风,却冷不防视线里出现某人。
“晨好。”窗内如画框,客栈不远处酒楼里的贺吉就这么大胆出现了,蓝衣蓝眸是整好的水天一色,长而葳蕤的发依旧披在肩上,挑了挑眉毛,贺吉深刻俊朗的面容如冬日高山上的一株蓝雪莲。
“贺吉你?!”权筠叶皱眉差点喊出声。
主动现身的贺吉没有丝毫惊慌,他咧嘴一笑,露出净白的齿。
女人的眼眸死死地锁定他,实则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贺吉,若是他想躲,自个儿是必定找不到的,他此刻现身必然不会只是为了逗她。
正在她愣神的瞬间,涔沅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客栈楼下马棚处,他满头青丝未束,冷冷看了窗中的她一眼,便策马往贺吉待着酒楼疾驰而去。
“起了?”权筠叶正关心着事态进展,门外却响起少女清淡的嗓音,是陛下!
“小姐。”她慌忙跑去开门,好险,差点儿没改过来口。
门外,少年女帝神色淡淡,身后侍女端着餐盘。
“小姐,涔司正刚刚。”洛玉明看起来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
“不急,用完膳再去观战。”陛下施施然坐下,笑道。
“观战……”权筠叶露出一个苦笑。
天还不亮,第四日便在以这意料不到的场面中开场。
酒楼之内,贺吉早就跃上房檐,屋里打不开,不够过瘾,他微微一笑,大手一展,摸出腰中卷着的长鞭。
这鞭子通体乌黑,约有一人之高,鞭身由熟牛皮编制而成,坚固无比。鞭身上间隔镶嵌着几颗黝黑的金属铆钉。手柄处缠着细密的防滑丝线,一看就是上好的武器。
贺吉嘴角微微上扬,手中长鞭一抖,抽碎了一排瓦片,毫不畏惧地等着涔沅出手。
不待翻身下马,涔沅早已拔剑出鞘,软剑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待飞身上房顶之时,话不多说,便开始较量。
贺吉回身瞬间两人便交上手,长鞭响声划破天际,如灵蛇舞动,软剑如风片,刀刀削人骨肉。
长鞭缠住软剑,试图夺取剑柄。涔沅则以柔化刚,顺着长鞭力道稍调转手腕,便抽出软剑。一般使鞭的是女子,贺吉的鞭法却灵活多变,巧妙地化解着涔沅的攻击。
房檐上,玄衣和蓝衣纠缠不停,在一个又一个房檐上跳跃、激战,瓦片在他们脚下纷纷破碎。贺吉虽凭借着出色的轻功和长鞭的优势,不断发起猛攻。涔沅极其快速的手法还是让他丝毫不落下风,剑气如虹,显是动了内力。
十几个房檐上,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陛下金口玉言,用过早膳,便和她一同跳上房顶观战。
虽在一旁冷眼旁观,权筠叶心中思绪万千,不知贺吉为何故意暴露行踪,万一他被抓了此事会不会牵扯到她。
昨夜,京城一角的偏僻院落中。
北拓国蒙祜族的第二把交椅,三王子鄂格德依,端坐于上位,满脸横肉,眼神中透着凶狠与傲慢。
堂下,十几位中原舞女翩翩起舞,身姿轻盈如燕,罗裙飘飘,时而似彩云流转,时而如杨柳拂风般轻柔,时而又如蝴蝶振翅般灵动。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
“啧,中原女子摸着倒是不错,不过看着甚是无趣。”谔格德依粗俗的嘴脸越发狰狞。不一会儿,他便淫邪地叫嚷着让舞女边跳边脱,这还不过瘾,谔格德依甚至直接跨过桌案,肆无忌惮地对舞女动手动脚起来。舞女们面露惊恐,却又不敢反抗,只能在恐惧中继续舞动。
正当此时,一行人踏入府门,领头的男人衣着华贵,整齐的黑发中夹杂白丝,见此场景摄政王洛睿宁虽心中有所不悦可还不到发作时候。
他身后跟着一位抱琴掩面的女子。虽面容半掩,但仍能看出她气质如兰。女子嘴角似乎带着抹处变不惊的笑意。
看到穆古三王子的恶俗之举,抱琴女子几步上前挡在了舞女身前,她声色坚定清晰,“三王子,小女子请求与您的手下比试武艺。若我赢了,便请将军放过这些舞女,听我弹琴,如何?”
她身姿站得笔直,眼神中毫无畏惧。
也正是昨夜,距离客栈几百里外的甘州慈幼局。
大火在深夜悄然燃起,起初只是一点微弱的火光,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虫。很快,火势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木炭燃烧所产生的高温和浓烟,迅速弥漫在整个慈幼局的寝房内。
几百个孩子们在睡梦中被惊醒,哭声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却被大火所淹没。
时辰再往后,推回虢州的清晨。鱼形的吻兽静静矗立在屋脊两端,虢州城中街道的屋顶之上,蓝衣与玄色已激战半晌。
长鞭与软剑这两种兵器都很是柔软,因此使用之人不能只有一身蛮力,更是需要其知道力用在何处。
蓝衫上下翻飞,贺吉手中长鞭使得万分狠戾,“唰”地一下,第二次缠上涔沅的手臂。
因着寒冷,涔沅素日里红润的薄唇都已无血色,可他毫不吃痛,微微一笑,反手握住鞭梢,借着长鞭之连接,单手就将贺吉一下拉倒他身边。
立在对面街道的房顶上,陛下、权筠叶和乌丰三人神色各异地在观战。
权筠叶有些提心吊胆,倒不是心疼哪一方,只是莫名觉得这两人谁受了重伤亦或是死掉,事态都会变得更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