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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鱼腿,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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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赵锦书无奈地站起身,呼吁起来,“这不是大家一起决定好的吗?谁抽中了都不能有怨言,所以中签的人自己站起来吧,别害怕,这不是必死,还有一半的概率能活下来呢。”
车厢内一片寂静,没人开口说话。
赵锦书只好又加重筹码,“这样好了,中过签的,以后就有豁免权,不用再参与抽签了,能安心地度过剩下四天。”
还是没人吱声。
“没办法了…”赵锦书有些失望,他看向郑直,不太确定地问:“要不然查吧?”
“只能这样。”
于是赵锦书和郑直,再加上简鸦,三个人就像检票员一样,从一号座开始往后检查每一个人的纸签。
除掉死去的胖子之外,六号车厢106人,全部出示了自己抽到的白签。
用来制作纸签的记事本里有绿色的横条纹,年头久了,纸张还有些发黄,特征很明显,不是随便找张白纸就能蒙混过关的。
郑直眉头紧锁,“真见鬼了?”
红签不可能是丢了,因为是他亲手拿笔画的红对勾,又亲手放进塑料袋里的。他已经检查过袋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有鬼作祟。大家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在这辆火车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算了,我们再抽一次吧。”赵锦书无奈地开口,“大家把纸签都交上来,我们重抽。”
郑直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周围人不情愿地抱怨起来,“为什么啊,我都抽到白签了,还要再抽?”
“我也不想抽,万一这次中了怎么办…”
简鸦没有参与讨论,他盯着手里的记事本发呆,过了会儿,他站起来叫了赵锦书一声,“赵老师,跟我来一下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赵锦书有点儿迷惑,但还是跟着走了,两人走进列车员休息室,关上门。
简鸦坐在桌子上,向他伸出手,“把红签拿出来。”
赵锦书脸色一白,他干涩地笑了一声,“你说什么呢?为什么觉得在我身上?”
简鸦拿出记事本,“因为数量不对啊,我们没有剪刀,所以裁纸的时候就是把一张纸对折再对折,一张纸裁八个签,一共106个签,也就是需要十四张纸,但最后一张纸只需要裁两个签。”
简鸦拿出剩下的那张纸,“可是这张纸的形状,明显是裁了三张签,有人偷偷多裁了一张白签,并且藏了起来,然后在抽签的时候,用这张白签替换了自己抽中的签。”
“这样一来,即使他非常不幸地抽中红签,也只会造成一个红签莫名其妙消失的后果而已。”
“你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吧?”
是的,赵锦书也没想到这百分之一的概率会落到自己头上来。那张白签原本只是个保险,但当赵锦书听到整个车厢无人抽中红签时,就知道这保险应验了。
他沉默地打开挽起来的袖口,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团起来的纸球,简鸦接过来展开一看,果然是那张红对勾。
“对不起…”赵锦书抱着脑袋,无力地蹲下身,声音苍老了好几分,“我知道,我干这事就是丧了良心,可我真的不能死,我的女儿才十三岁,唯一的依靠就只剩我了,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平安回去。”
他抓住简鸦的裤脚,那只清瘦的手不住地发颤,“简鸦,我求你了,别告发我,我不能死啊…”
“这辆火车上没有人想死,你有你的理由,别人也有别人的理由。”
简鸦看着车窗外的大海,话锋一转,“我不打算揭穿你,但是你得照我说的去做。”
赵锦书一愣,“什么?”
“等会儿我们就重新抽,但是红签要黑箱给你,这是你的责任。”
赵锦书沉默了,简鸦平静地威胁他,“要不然,我就在大家面前揭穿你,他们估计会很生气,然后逼你在之后几天都去按按钮,这样想想,还是今天只按一次更好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侥幸活下来,还能获得豁免权。”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赵锦书才开口:“好。”
两人出去之后,郑直迎了上来,他看了赵锦书一眼,低声问简鸦:“真的是他?”
简鸦:“你也猜到了?”
“他说算了,再抽一次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急迫地想要重新抽签,而不是继续追查下去。只是郑直本能地不愿意怀疑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
第二次抽签的结果已经内定好,赵锦书拿到了红签。
李地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大声嘲笑:“真特么有意思,提出抽签的人自己抽中了下下签,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赵锦书脸色发灰,耷拉着肩膀,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取餐按钮跟前。
车厢里的人都探着头,屏气凝神地盯着他,等着看他的结局。
百分之五十的死亡概率,这是比俄罗斯轮盘还恐怖的豪赌。
前排那几个人都默默地拿出塑料袋,挡住了脸。赵锦书伸出手,像是奔赴刑场一样按下了按钮。
…一秒过去了,两秒,三秒,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脑袋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他活下来了。
赵锦书瞬间泄了气,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瘫坐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休息室的门开了,一名列车员推着餐车走了出来。
在车轮吱吱呀呀的声音中,简鸦听到有人嘀咕了一声:“可惜…”
他回过头,无法分辨是谁说的这句话,只是看到许多人露出失望的表情,人数几乎达到了车厢内的一半。
他们在可惜,在失望:赵锦书没死,今天就只有一份盒饭,又得挨饿了。
简鸦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辆列车的恐怖,他有些害怕了,身体不自觉地贴向穆伺。
穆伺搂住他,“冷吗?”
简鸦点头,穆伺就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
夜里,简鸦靠在车窗上睡觉。
隧道很冷,玻璃像冰块一样凉,往里透着寒气。穆伺搂着简鸦的肩膀,手掌垫在他脑袋下面,让他免遭寒意的侵蚀。
简鸦睡着睡着,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用脸蹭着穆伺的掌心,然后就开始舔,张开嘴轻咬他的指尖,湿润的犬齿磨着他的食指骨节。
“嗯…鱼腿,好吃…”简鸦满意地砸了砸嘴,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梦话。
他还惦记之前那条怪鱼呢,那时候他想割条鱼腿尝尝,郑直不让。
穆伺想把手抽出来,却又舍不得,干脆变本加厉地去逗弄对方,拇指揉着简鸦的嘴唇,探入口腔压住他的舌头。
简鸦被他弄醒了,抱怨地瞪了穆伺一眼,刚想说话,忽然又愣住了。
过道上站着个人。
车厢内光线太暗,简鸦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不过他可以确定,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实在不像一个正常人,甚至不像一个活人。
他身体僵直,走路速度非常慢,好像伸不开腿,膝盖也不能打弯似的,两只脚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挪,鞋底磨擦着地板,发出嚓嚓的声音。
嚓…嚓嚓……
郑直坐在最外面,他立刻就醒了,简鸦隔着穆伺拍了拍他,压低声音问:“那是什么?是人是鬼?”
郑直离得过道最近,他借着座椅下方的睡眠灯观察了几秒,“是人,但是,不太对劲儿。”
简鸦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明亮的白光一照,他马上辨认出了对方的脸。
那是车厢里的一名乘客,就是坐在李地雷对面的矮个子大学生。
他站在过道上,在极缓慢地走路,却紧紧闭着眼睛,嘴巴微张,胸口像破风箱一样,发出低沉的喘气声。
简鸦想了想,“梦游症?”
“有可能。”郑直轻声说着,“我听说梦游的人不能突然叫醒,会变傻,所以我们得小心再小心地把他引回座位…”
话音未落,一个装满凉水的纸杯突然从身后袭来,直直地砸在矮个子男生的后脑勺上。
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叫醒方式。
“?!”男生大叫一声,浑身抽搐着摔倒在地上,他瞪大眼睛,慌得四处乱看,“怎么了?怎么了?!救命啊!”
“老子还想问你怎么了!”李地雷站在车厢末尾,刚才那纸杯子就是他扔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我,我…”男生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我怎么在这儿?”
郑直伸手把他拽起来,“你梦游了,老毛病吗?”
这个问题其实相当重要,如果男生没有梦游症,那么他们就得考虑另一种很不科学而且更加瘆人的可能性了。
也就是——恶鬼附身。
“有过几次…”男生抹着脸上的冷水,打着哆嗦惨兮兮地说道,“我特别饿的时候就容易这样,听我舍友说,有一次我都梦游到食堂去了。”
“……你这样太危险了。”郑直跟车厢里某个西装革履的乘客借了领带,“睡觉时把手绑在座位上吧,天亮了再解开。”
他将男生的右手绑在扶手上,又叮嘱道:“想上厕所就叫我。”
男生腼腆又感激地冲他笑笑,“没事,我晚上根本不敢去厕所。”
郑直把他绑好之后就回了原位,其他人看到只是梦游,也不再理会。连着几天挤在狭窄的椅子上睡觉,腰酸背痛,大家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闲事。
简鸦也趴在穆伺腿上继续睡了,凌晨三、四点钟时,男生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珠放得很大,视线很散,几乎没有眼白。
“好饿…好饿啊…”他用一种含混不清的嗓音咕哝着,好像喉咙里塞着一团烂肉。
然后他弯下腰,埋头撕咬捆在右手上的领带,即使咬到了自己的手,崩坏了自己的牙齿,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他也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继续咬着,咬着,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很快,领带和他的半个手背都被咬烂了,在众人都沉睡之时,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