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集》常山渐青

31、宰相必起于州部

　　在关于怎么选择人生之路的重大问题上，吴仲平当然要征求父母的意见了，除非他像农村出身的孙少平一样，父母完全没法给他提供有价值的参考意见，并且他自己也像个固执的二杆子一样。
　　“我觉得，你还是先到基层锻炼一下为好，只有把根基扎好了，底盘弄稳固了，以后才能枝繁叶茂并有所作为。”工作经验丰富的老父亲在倾听完儿子的烦恼以后，直接就表态了。
　　“就算是到基层锻炼，我觉得也不能离家太远，要不然生活多不方便啊，是吧，老吴？”爱子心切的妈妈插话道，其实她话里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坚决不能让儿子到农村乡镇去。
　　说实话，她还真怕大公无私的老伴把眼睛使劲一瞪，再把儿子弄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去，狠狠地锻炼上几年。
　　“你看看你，一辈子就是这副德行，生怕孩子吃一点苦，受半点委屈，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老吴同志趁机板着脸批评媳妇道，看来心中也是积压了很多的不满。
　　“我的儿子，我当然要疼了。”老伴抢白道。
　　“你就惯着他吧！”老吴当着儿子的面对媳妇说道。
　　“我哪像你老吴同志啊，你这个人向来都是说到做到，而且心狠得要命，原则性又很强，平时对儿子都是不管不问的，一心只是奔着你的工作去。”老伴又趁机嘟囔了几句。
　　“哎呀，你懂什么呀？”老吴继续批评媳妇道。
　　“有时候吃亏就是福，受苦就是成长，一个人要想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要想出人头地或者脱颖而出，总不能老是呆在温室里吧”他接着又言辞恳切而又稍显激动地说道。
　　唉，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是的，我确实不如你懂得多，我一辈子都不如懂得多。”老伴冷笑着回道，这明显就是话里有话的意思。
　　“那好，我问你一下，你知道什么叫宰相必起于州部，什么叫猛将必发于卒伍吗？”老吴听后调换了一个较为严肃的脸色对着媳妇问道，一看就是有点生气的意思了。
　　“哎呦，我还真没听说过这句话呢，你给我说道说道吧。”老伴有点尴尬地回应道，态度还算真诚。
　　没等老吴同志开腔，小吴就给妈妈解释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一个年轻人要想以后担当重任，就得从最底层开始干起，一步一步成长，这样才是正路。”老吴道。
　　“妈妈，我觉得爸爸说得对，”仲平趁势接话道，看来关于父亲的观点他已经思考很长时间了，“对于干机关工作的人来说，还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地做起比较好，这样才能全面了解社会的真实情况，将来不至于眼高手低，对下面瞎指挥，说外行话……”
　　“而且，我也不怕吃苦！”末了他又如此强调道。
　　“再苦，也比学高等数学强。”他心里这样想道。
　　“那么，你是愿意干一些比较务实的事务性工作呢，还是愿意蹲在办公室里写综合性材料呢？”已然明白仲平心思的老吴同志张口问道，就像在问儿子是想学文呢，还是想练武呢一样。
　　“比较起来，我还是愿意做一些实际的工作。”仲平言道。
　　“我觉得只有在全面掌握实际情况的基础上，才能有针对性地写出好的材料来，才能看得出别人写的材料真实不真实，水平高不高，意境好不好，而不能一开始就从事综合性文字材料工作……”他头头是道地讲道，好像一个资深的机关工作者一样。
　　“很好，你能这样的认识，说明你还是很懂事的，”老爷子微笑着表扬道，就像一位大师级的画家在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一样，“年轻人嘛，一定不能好高骛远，整天这山望着那山高，凡事都要从细微处入手，从最基本的事情做起，这样才能稳扎稳打，才能走得远，走得实，才能保证在关键时刻不摔大跟头，不吃大亏……”
　　于是，综合爸爸和妈妈两个人的意见之后，吴仲平同学就被顺利地分配到了省城的八匹马街道办事处工作。
　　这个多少有些出人意料的结果，让很多熟悉他的家庭背景的同学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大家普遍都认为，他在没有动用家里强大关系的情况下，主动选择到最基层的单位从事行政性工作，是一种风格十分高尚的行为，确实值得别人好好地学习和借鉴。
　　一个名牌大学天体物理学毕业的专业技术人才，不去专业对口的大单位从事科研工作，而是跑到最基层的街道干一些事务性的工作，这怎么说也是一种比较独特和另类的做法。
　　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了，反正吴仲平已经在八匹马街道工作一年多了，转正手续也已经漂亮地办完了。
　　现在，把视角重新拉回兰香入住的这家宾馆。
　　“哎呀，凡事还不是在自己？”兰香一边看着越长越像李向前的吴仲平，一边如此嗔怪道，“毕竟内因决定外因嘛！”
　　“兰香，你别看八匹马街道规格不高，人员也不是太多，内部情况可是复杂得很啊，远不如学校单纯——”仲平感慨道。
　　“所以你就一头扎进肉山酒海里去了？”兰香呵呵笑道。
　　“瞧你说的，好像我能天天吃山珍海味一样！”仲平道。
　　“兰香，你是光看我的身体有点发胖了，脸上有点发亮了，而没看到我干活时候的辛苦和忙碌——”他又道。
　　“街道上的工作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和轻松啊，我们加起班来那也是不要命的，完全就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平时的休息日根本得不到保证，老百姓大事小事都来找我们——”他接着向女朋友如此表白道，看起来就像个日理万机的位卑而任重的大人物一样。
　　“这么说，你平时过得都非常充实了？”兰香又问。
　　“那是当然了，再怎么说咱也是一心追求进步的年人嘛，也是正儿八经的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嘛。”仲平极为自豪地说道。
　　“行了，你就使劲地吹吧。”兰香笑眯眯地讽刺道。
　　“你都不知道，我请这两天假陪你有多难。”仲平道。
　　“咱们两个天南海北的，又不在一个地方，他们准你两天假不是很正常的吗？”兰香小小地抱怨道，又往仲平身边靠了靠。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这两天又不是周末，又不是节假日的，所以请假还是有点难度的。”仲平道。
　　“好了，反正都已经出来了，别管什么忙不忙的事了，你就好好地陪我玩两天吧。”兰香有些不耐烦地撒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