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集》常山渐青

30、三明治定理

　　开花有顺序，结果有前后，说完后边再说前头。
　　兰香在去大牙湾煤矿看望少平和金秀之前，是从哈尔滨坐火车先到的省城，吴仲平在车站接到她以后，就把她领到家里去了。
　　兰香在仲平家和他妈妈一块欢欢喜喜地吃过午饭以后，稍事休息了一下，随后两个多日不见的年轻人就相拥着走出家门，然后又顺便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比较干净和上档次的宾馆，兰香打算先把行李放下，然后再出来逛逛街，随便走一走，玩一玩。
　　本来一肚子小心思的仲平想让女朋友直接住在他家里的，这样既省钱又方便，结果兰香嫌这样做影响不好，坚持要到外面住宾馆，仲平见怎么都拗不过女朋友，就按照她说的办了。
　　再说了，这也是她未来的老婆婆最喜欢的做法。
　　毫无疑问，在宾馆办完入住手续并进了房间以后，急不可耐的仲平一把就从后面抱住了兰香，两人亲热了好长一阵子，估计所用时长也不比《红楼梦》中碧痕伺候宝玉洗澡的时间短……
　　等两人心中的激动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之后，早就把一块逛街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于是就不可避免地开始说起知心话了。
　　“怎么样，你在街道干得还舒心吗？”兰香温柔地问道。
　　“嗯，还行吧。”仲平却较为敷衍地回道。
　　“和上学比起来，感觉怎么样？”她又问。
　　“说实话，这个上班可比以前上学要强多了，尽管是在最基层的单位上班。”他笑呵呵地回道，两片略微发胖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红光。
　　“看起来还是单位的饭养人啊。”兰香不禁感叹道。
　　她也发觉男朋友的身躯比以前重多了，就像个大狗熊一样，而以前的他则像个敏捷的豹子一样，完全不是今天这副笨拙模样。
　　“嗯，反正比学校食堂的饭菜油水要多。”仲平笑道。
　　“恐怕酒场也不少吧？”兰香揶揄道。
　　“你看看你，都快要喝出啤酒肚了——”她接连说道。
　　“唉，有些酒场是怎么都推不掉的，人家非要请，搞得我也没办法嘛，总不能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吧？”仲平表面上颇为厌烦地向女朋友讲道，而话语中又流露出一种相当自豪的意味。
　　“你不喝，别人还能硬灌你吗？”兰香抱怨道。
　　“哎呀，兰香，我给你说，到了工作单位以后，尤其是到了我们街道这样的基层，有些事绝对不是你以前想象的那样单纯，说实话，很多时候我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仲平趁机感叹道。
　　仲平在一开始读大学的时候，还是一位能和超级学霸兰香并驾齐驱的好学生呢，后来慢慢地就有点跟不上女朋友的前进步伐了。
　　当初高考的时候，其实他的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要不然的话他也考不上那所赫赫有名的大学，成不了兰香的同学，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真正到了大学以后，有些课程他竟然开始听不懂了。
　　大一大二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跟得上大家的学习节奏，等到大三大四的时候他就明显感觉吃力了，甚至有一门很重要的专业课他居然没有过关，而且后来补考了一次也没能通过，搞得他郁闷得要命。
　　有时候情况就是这样的搞笑和残酷，小学成绩好的人到了中学不一定成绩好，中学分数高的人到了大学不一定分数高，大学学习好的人到了工作单位不一定就能干出多大的成绩，硕士博士读得好的人搞科研不一定水平就高，很多东西真的没法说清楚。
　　好在只有一门课程挂科并不影响他最后拿毕业证，不过再怎么说那也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所有他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
　　另外还有一门很重要的基础课高等数学，他当时通过得也很悬，要不是考试的时候恰好和数学学得贼好的兰香挨边坐着，他斗胆抄袭了一下她的试卷，最后这门课肯定也是要挂科的。
　　要知道，高等数学和高中数学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高中数学能考一百分的人未必就能顺顺当当地学好高等数学，仲平就属于高中数学学得还不错，而高等数学却学得一塌糊涂的典型人物。
　　什么伯努利不等式、泰勒定理、格林公式和高斯公式，什么洛必达法则、斯托克斯公式、傅里叶级数和欧拉方程，什么柯西-许瓦尔兹不等式、HM-GM-AM-QM不等式、无限(有限)开覆盖和拉格朗日插值多项代，他统统搞不清楚这些复杂的玩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及其在本专业领域的真正用处，而且他也一直都很难理解这些像天书一样的东西竟然是人类想出来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最让他感到无语和有趣的是，看似高深莫测的高数里居然一个定理叫“夹逼定理”，又称“迫敛定理”或“三明治定理”，真不知道当年的翻译家是怎么想到这些个奇葩词语的。
　　他小时候和兰香一样，也和三十多年后热播电视连续剧《人民的名义》中的孙连城同志一样，非常喜欢仰望星空，觉得将来学习天体物理学肯定是一件非常壮观和浪漫的事情，结果到了大学混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赫然发现，很多东西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除此之外，光那些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枯燥数据的工具书，就把他给吓得不知道怎么继续学下去了，至于那些深奥无比而又充满了玄妙意味的各色理论和推论，更是把他打击得不轻。
　　要不是孙兰香同学一路鼓励和支持着他，他一个曾经在高考中喜获丰收的大男人，还真不一定能顺利地把这个本科读下来。
　　大学上到大约四分之一的时候，原本意气风发的吴仲平同学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另外，他还由此得出一个十分重要的结论，那就是自己根本就不是研究天体物理这门学问的材料，他还是早早地看清现实为好。
　　所以，后来当很多同学都准备考研的时候，他心里盘算的则是如何在毕业后尽快找到一个适合自己长远发展的好工作。
　　好在这件事根本就难不倒他吴仲平，因为他老爹可是省委常务副书记啊，给他安排一个好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甚至都不用他老爹亲自出面，自有不计其数的人愿意出头帮助这位名牌大学理工科毕业的“优秀”学生就业，估计有很多单位都争着抢着要他加入呢，如果这些单位的负责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的话。
　　就算一心想要过平凡日子的吴仲平同学，根本就不想借助他父母的关系来找工作，奈何想要巴结他父母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一样，排着队地非要为他搞一对一的贴心服务不可，所以他在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里最为头疼的事情就是，不知道选择哪家单位上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