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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旅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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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做就做,他出门找了一家已经开门的手机店,换了一部新手机,然后去超市买了折叠浴桶,把一瓶碘伏倒在里面,泡了许久,再把全部衣服丢到洗衣机,烘干消毒。
做完这一切,内心才稍微平静下来。
他的行李箱就摊开放在床边,他准备好了几件厚的冬衣,围巾,红色的毛线帽,还有两双蓝色和绿色的手套。他很久之前买过一双很贵的墨镜,一直没有机会戴,他特地包好了放在行李箱的夹层。
外面风和日丽,天气回暖,他好想任纪南啊。
*
飞机9点20分准时起飞,中途停靠阿姆斯特丹,历经16个小时,在当地时间18点30分到达苏黎世机场。
任婉莹穿着一身及踝的黑色羽绒服,平静地站在人群后方。
任纪南一个人从到达口走了出来,他快走了两步,抱住任婉莹,“姐。”
大半年没有相见的二人,抱了很久,任纪南是老来子,他爸爸50岁的时候才生的他,二姐今年46岁,比他大了14岁。
任纪南比她高大,看起来却像挂在她身上。
任婉莹在他眼里看到了熟悉的落寞。
“不是说和朋友一起来吗?”任婉莹问他。
“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任纪南淡淡地说着。
任纪南身上罩着一层阴霾,他把行李放上车,苏黎世的夜晚特别冷,他坐在车内,看着外面萧索的街道,“姐,这几天没下雪吗?”
“圣诞节那天下了。”任婉莹回复他。
任纪南搜索天气预报,明天凌晨可能有一场大雪。
“晚餐想吃点什么?”任婉莹问。
任纪南摇头,“不饿,吃完飞机餐才下的飞机。”
任婉莹看得出他兴致不高,“那送你回酒店休息吧。”
任婉莹给他定的酒店他以前没有住过,在市中心,离苏黎世新年烟火的地方很近。
下车前,任婉莹摸了摸他蹙起的眉头,“我以为你回国以后,会变得好一些,你在视频里面看着开朗多了。”
任纪南迫使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昨天晚上之前,我都过得挺好的。”
“所以,有没有兴趣?跟我聊一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
任纪南看着窗外的景色,说道:“明天再聊吧,姐姐,早点休息。”
他下了车,拖着黑色的行李箱,独自往酒店大堂走去。
何清嘉下午睡了一觉,他之前把行程发给了顾云起和自己爸妈,他们都发信息来问安全到达没有。
冬天的太阳沉的快,他打开台灯,后腰处的烫伤会在他注意到的时候隐隐作痛,他贴了一张创可贴。姗姗来迟的忧伤覆盖住了他,被药物控制的无助,被限制自由的绝望,他闭上眼,试图在脑袋里清空部分记忆。
他各自回了OK的表情。他不想承认自己错过了这班旅程,而又清晰地认知到本该降落在苏黎世的自己,此刻还坐在床上发呆。
顾云起很快回复他:尽情地享受美好的爱情吧,我的荡荡!
何清嘉的眼眶又泛起了酸,他盯着这句话许久,想起了顾云起之前说的,你想南哥变成下一个纪彦吗。
他们在夏天的尾巴里相遇,他颧骨有一颗小痣,他温柔,包容,一次又一次抚平年少不可得之人给何清嘉带来的褶皱,他赠他一口甜蜜的可乐,用宽厚的手心盖住他冰凉的手,他目光炽热,说,清嘉,你的喜欢很值得,等待也很值得,但是重新开始吧。
他的南哥啊,他怎么舍得错过呢。
他拿出手机,打开买机票的网站,最近一班飞机3个小时后起飞,中途停靠站的时间长达5个小时,要当地时间31日22点30分才落地,只剩下商务舱,机票钱也比他原来定的那张要贵好几倍。
几乎没有犹豫地,何清嘉当即填写信息,定好机票,换上衣服,带着早已打包好的行李,踏上本该今早就踏上的旅程。
十年前,他踌躇不前,十年后,他奋不顾身。
*
任纪南不出意外地失眠了,他满心的期待变成了落寞,他不喜欢这种计划被打乱的不适感。
出门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他打车到姐姐家,他把带给姐姐的蛋卷拿出来。
任婉莹尝了一下,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吃完午饭,开始有一点太阳,姐姐家是一幢独立的两层建筑,她在前院布置了一个小花园,坐在长凳上能看见路上的行人,和对面的邻居。
任婉莹给他拿了一点车厘子,“晚上的跨年烟花,要去看吗?”
车厘子很甜,任纪南很喜欢吃,“你去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今年游客好像特别多。”
“嗯,一年比一年多。”任婉莹坐在任纪南旁边。
任纪南一声不吭继续吃车厘子。
任婉莹看着他的侧脸,“回国过得怎么样,工作环境还好吗?”
“回国以后的交际多了很多,有唱歌的舞台,时不时会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顿饭,工作有点忙,但是上司很好,所以也还算可以。”
“那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触景生情吗?”
“不是。”
“是因为那个不能来的朋友?”
任纪南轻轻点头。
“被人爽约的确是一件不开心的事情。”任婉莹说道,“但是烟火和大雪不会因为谁的缺席而逊色,他本身就已经值得被期待。”
任婉莹年前剪了平头,上次回国参加纪彦婚礼是戴着帽子的,她现在顶着一头灰发,在阳光下显得清清冷冷。
“姐,有时很羡慕你,从来不需要人际关系。”任纪南说道。
“不需要人际关系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任婉莹说道,“我也很喜欢你身上对世界温润的感知力,你总是能心平气和地处理每一段关系。”
任纪南摇头,“也不见得,某些时候我也很迟钝。偶尔也会为一段关系感到深深的无力。”
“什么关系,恋爱关系吗?”任婉莹问道。
“他是一个男孩子。”
任婉莹听到这,沉默了。
“所以是恋爱关系吗?”过了一会,任婉莹重新问道。
“我以为我们会变成恋爱关系,但是我不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
“因为我被放弃了,我想不明白的是我究竟做错了哪一步,我不停地反思自己,却找不到自己做错的地方。”
“他对你很重要?”
“嗯。”
“你在生他的气?”
长椅下有一些没有扫干净的雪,鞋子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的鞋底反复地捻过这些碎雪渣,滋滋的声音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生气,且不甘心。”
“不甘心只是因为你没有获知答案,我宁愿你得到一个没那么好的答案,也不希望你总是在反思自己。有时太害怕失去,就会反射性地逃避,最终的结果可能是永远的失去。”
任纪南细细斟酌着每一个字,他把头靠在任婉莹的肩膀上,“我不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她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我也遇见过让我很不甘心的人,我逃了一辈子,你也要学我吗?”
任纪南看着她手里的车厘子,若有所思。
任纪南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苏黎世冬天的天气总是这样,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下一场大雪。
何清嘉到达了中转站,他需要在这里度过5个小时。对面就有一个时钟,他盯着那个时钟,秒针滴滴答答,时钟慢慢悠悠,转了一圈又一圈。
5个小时比他想象中难捱,他终于等到了值机的广播,他兴冲冲地上了飞机,下一次降落,就能到达他的目的地了。
任纪南吃完晚饭,一个人在酒店,新年烟花在苏黎世湖边燃放,大概是0:20分开始,之前会有乐队表演。他和姐姐约好两个小时后见面,酒店里面的电视机在重播一场球赛,他用来打发时间。
收到何清嘉信息的时候,他在洗澡。
第一条是苏黎世机场的定位。
第二条是:可以来接一下我吗?
深夜的机场,灯火通明,广播的声音比白天要响亮很多。
何清嘉从黑暗中穿来,他系上围巾,挡住脖子上的痕迹,坐在到达口附近的椅子上,试图连上了机场的WIFI。
信息发出去以后久久没有回应,他隔几分钟登陆一下网页,确定不是因为网络问题而收不到回复。
他环视四周,一切都很陌生,连垃圾桶都是没见过的模样。
任纪南推掉了姐姐一起看烟花的邀请,问她借了车,他控制着去往机场的车速,告诉自己,没必要那么急切。
他停好车,随机选了一个手扶梯。
电动扶梯缓缓上升,他几乎是一眼看见了正在四处张望的的何清嘉。
何清嘉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熟悉的脸。
他的激动、委屈、期望累积了一天,看到任纪南这一刻,好想破溃而出。
任纪南眼神淡淡地,把何清嘉从头到尾以及他后面的行李都打量了一番。
然后再也没有去看何清嘉的脸,低头帮他拿过行李箱,转身往电梯走去,“走吧,我车停在停车场。”
转身迅速的任纪南给何清嘉一个措手不及,他迫切想要的拥抱,这么近那么远。
他把脸埋在围巾里,他控制住情绪,往前跑了两步,仍然跟不上任纪南的脚步。
“南哥。”何清嘉,叫了两声,任纪南才声音淡淡地应了他一声。
应了何清嘉,任纪南却没有停下来。何清嘉穿的是运动鞋,在没有冷气的地方,双脚很快就变得冰凉,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