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波涛》孖橘

33、冬至

　　环境在升温，何清嘉的耳朵尖仿佛在往下滴血。他打开一点窗，冷风吹进，吹醒三分思绪。
　　这是任纪南第二次来到何清嘉的家，上一次来的时间很短，何清嘉站在玄关处，竞有了要招待客人的局促。
　　任纪南走到钢琴边上，“可以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
　　任纪南把盖在钢琴上的布掀开，是一架老式的脚踏风琴，脚踏上的木漆已经被蹭掉，白色的钢琴键也已经发黄，能一眼看出是年代久远的老物件。
　　“我外公买给我小姨的，当时我妈学的是大提琴，他想让我姨学钢琴，但我小姨一身反骨，学了小提琴。”何清嘉说道，“我小姨弹钢琴超厉害的，一直是乐团首席。”
　　任纪南坐下，双手放在琴键上，试了一个C大调，“音不太对，应该很久没有调试过了。”
　　何清嘉看着他线条流畅，柔韧有力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回答到，“是啊，放在这里好几年了，我妈想起来就叫人过来维护一下。
　　任纪南重新把布，小心翼翼地盖回去，“你平常不弹吗？”
　　“我妈本来想培养我学一样乐器来着，后来坚持了大半年，连七音符的音我都哼不准，她迫不得已接受了我是个音痴的事实。”
　　任纪南笑了笑，“没关系，你有很好的音乐品味。”
　　“南哥，你是不是会很多乐器？”
　　“大学的时候，我们玩过一阵子乐队，去英国读研究生以后，基本很少有机会组乐队演出了，直到这次回国，才逐渐捡起来一些乐器。”
　　“你上次在酒吧演出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巨星的光芒，有没有人说过，你某些角度很像港星陶大宇？”
　　任纪南一双喊着笑意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但是有人说过我像黎明。”
　　何清嘉仔细查看他的脸，为难地说道：“一点点吧，但是不多。”
　　两个人相视着笑了起来。
　　笑过以后，任纪南的脸色平静下来，他把自己的脸完整地暴露在何清嘉的视线范围内，“那你觉得我像纪彦吗？”
　　何清嘉几乎是瞬间摇头，“不一样，你是你，他是他，一个是现在，一个是过去，是你告诉我要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你喜欢我？”
　　“我在意你。”
　　依然不是想要的答案。
　　任纪南越走越近，何清嘉往后退了两步，任纪南两只手捏住他的耳垂，“你这里，为什么这么红。”
　　“回到家里，感觉有点热。”
　　“是吗？”任纪南手掌打开，碰了碰他的脸颊。
　　何清嘉感觉脸更热了，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躲开任纪南的目光，看向后面的酒柜，“家里有红酒，你还想喝点吗？”
　　任纪南笑得耐人寻味，“想。”
　　言罢，他倾身，吻住了酒红色的双唇。
　　任纪南越吻越用力，何清嘉一寸一寸地被压到后退，直到他的小腿后侧碰到沙发的边沿，他突然失去平衡，慌乱间揽住了任纪南的腰，两个人失重掉落在沙发上。
　　任纪南双手撑着沙发靠背，得意地看着何清嘉越来越红的脸，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好亲。”
　　何清嘉摇头，“没有人像你这样亲过我。”
　　“你的初吻，是给了我？”
　　何清嘉的沉默代表默认。
　　任纪南突然懂得他以为的欲拒还迎可能只是因为他的对手对于接吻这件事，尚且生涩。
　　“感觉好吗？”任纪南问他。
　　何清嘉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下身，他通红的身体和掩饰不住的生理反应无言地回答了任纪南。
　　任纪南坐下，把他拥在怀里，用嘴唇去蹭何清嘉的耳廓，“乖，我不亲你了。”
　　何清嘉试着调整呼吸，他双手抓住任纪南的一只手掌，放在自己左胸腔前，用以镇压乱跳的心脏。
　　“冬至了，南哥。”
　　时钟踏过十二点，夜里开始变得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冬至快乐啊，清嘉。”
　　*
　　广东人说冬至大过年，何清嘉要和爸妈接上奶奶，跟舅公家一起吃一顿饭，这是他们每年冬至的传统。
　　任纪南送他到停车场，何清嘉一只手按在车把手上面，侧身看向他。
　　昨晚何清嘉在他怀里渐渐睡着了，一大早起来，洗了个澡，一双眼睛被水熏得闪闪发亮。
　　何清嘉不说话，也不上车，眼神似乎在说，你不亲我一下吗？
　　任纪南装作看不懂，给他打开车门，何清嘉不情不愿地上了车，“那我走了。”
　　“拜拜。”
　　任纪南弯腰帮他系好安全带，在他的眼皮上方亲了亲，“路上小心。”
　　何清嘉如愿以偿地开车离开了。
　　任纪南一转身，一辆迈巴赫从身边驶过。他小心避让，却没看见车后座渐渐升起的窗户里，宁致在黑暗中如刀锋般凌厉的侧脸。
　　*
　　顾云起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何清嘉坐在门口玩手机，他今天穿了一件长款的深灰色大衣外套，里面穿了浅色的连帽卫衣和休闲裤。
　　“今天怎么穿得人模狗样的。”顾云起打趣道。
　　何清嘉眯着眼睛笑，“今天圣诞节，约了南哥吃饭。”
　　“哟哟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要过圣诞节，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
　　“吃饭约会的阶段啊。”
　　“何清嘉。”叫全名肯定是有屁要放。
　　何清嘉斜着眼睛看他。
　　顾云起说，“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给我主动一点。”
　　何清嘉一直往前走，不想搭理他，顾云起紧追不舍，“南哥这么温柔的人，他能对你好，也能对其他人好，你还是白纸一张，南哥阅历丰富，在感情上，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何清嘉停下，压抑着怒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云起双手一摊，“不想说什么，你这个人有时太被动，珍惜眼前人，你也不想南哥变成下一个纪彦吧。”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两个人坐在饭堂里，顾云起只打了一份蒸南瓜。
　　“你病理结果出来没有？”
　　“还没有，今天才周二，还要几天。”顾云起在旁边的手机突然亮起屏，手术室的林莉问他他在哪，他回了一句在饭堂。
　　何清嘉看见头像是粉色的，随口问，“回谁信息呢？”
　　“手术室的护士，跟我挺熟的，估计是有事找我吧。”
　　“我那天听周方略说，你加入了你们科主任的省重点项目，你不是一直认为他为人有问题吗？”何清嘉问。
　　“这个项目拿奖的话，会给我的简历加分，我想和科主任搞好关系，争取毕业以后留下来。”
　　“哟，怎么突然这么上进了，为了杨主任？”
　　“算是吧，我冬至那天，跟她求了个婚。”
　　何清嘉震惊到筷子都掉了，“你说什么？”
　　“冬至嘛，我刚好下夜班，她准时回来吃我做的晚饭，吃饭的时候我随口问了一句，要不你嫁给我吧。”顾云起轻描淡写。
　　“这是能随口问的事情吗？”
　　“也不是随口，我早就把钻戒买好了，这阵子，我一直想把我们的关系确定下来，我是真的很想娶她。”
　　何清嘉在心里给顾云起写了个服字，“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你拿什么娶人家？”
　　“不办婚礼，我只是想拿个证。”
　　何清嘉再次震惊到无语，“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
　　“没有谁能给我勇气，我是迫切想要一位家属，所有人都有这个家属，我没有。”
　　“你有。”
　　“你不算。”
　　“杨主任什么反应？”
　　“她说我痴心妄想。”杨舒凡提了这几个字，顾云起当即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他们两个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不欢而散。
　　惊讶又变成了心疼，何清嘉看着他，“有你这么草率的吗，你也要给她一点时间缓冲啊。”
　　“是啊，我后来醒悟过来了，我这不是第一次恋爱吗，急于求成没有经验。”顾云起给自己开脱。
　　“师兄。”背后响起一把甜美的声音，顾云起被吓了一跳。
　　顾云起转头看过去，林莉边上站着秦双双，这是那天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女孩。
　　“这里有人吗？”秦双双怯生生地问。
　　顾云起还没来得及回答。
　　“那就是没有了。”林莉指着顾云起旁边的位置，说道，“双双，你先坐这里，我去给你打饭。”
　　“两位师兄好。”秦双双扎着个公主头，脸上红扑扑的。
　　顾云起微不可见地往旁边挪了挪，“找我有事吗？”
　　秦双双直接把手上的礼品盒，放在顾云起面前，“我亲手做了一点巧克力，这盒送给你，圣诞节快乐，云起师兄。”
　　杨舒凡从顾云起后面的门口走进来，排在队伍的最后打饭。
　　何清嘉余光她身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动声色。
　　巧克力快要推到胸口，顾云起侧身，没有接。
　　秦双双把巧克力推得更近，“我做了很久，希望师兄千万不要嫌弃。”
　　顾云起手足无措，“双双，谢谢你的礼物，但是我不过圣诞节。”
　　年轻的师妹，精美的礼盒，旁边有几个人已经停下吃饭的动作，陆续转过头来看热闹。
　　秦双双今天是铁了心一定要把这个礼物送出去，她直接塞在顾云起的怀里，然后放手，顾云起只能伸手接住。
　　“希望师兄能接受我的心意。”这个师妹看起来腼腆，表白是一点都不怯场，讲究的是单刀直入，出其不意。
　　连对面的何清嘉都替顾云起紧张起来。
　　林莉端着两个餐盘回来，看到此情此景，一时也惊呆了，见面之前说好的循序渐进呢，怎么就进展到表白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