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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寒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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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时间啊,她上班忙,我公司刚上市,也没有时间,结婚了就会被催生小孩,那还不如催结婚呢。”周正转头看向任纪南,“南哥最清楚了,上市烦死个人,会计部屁大点事都要打申请、签字,我蹲个厕所,小姑娘端着文件在厕所门口等我。”任纪南侧目,“你说的是小郑吗?”
周正点头,“除了她还有谁?”
“小郑挺有意思的。”任纪南嘴角含笑,“她经常问我,做会计怎么多赚钱,又不会被老板坑去坐牢。”
“那你怎么回答她的?”周正问。
“我说遇事可以适当多找领导商量,既能露露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风险。”
周正苦兮兮,“小郑虽说比较烦人,但做事情很认真,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做了财务部副主管,我挺看好她的。说起来,你还是他偶像,天天跟我说,如果去达安所的话就带上她。”
任纪南失笑。
周正又说道,“她说在酒吧见过你唱歌,她把你的照片放在电脑当桌面了,你知道吧。”
任纪南摇头,“不知道。”
“任总监,我想邀请你参加我们公司的年会,在下周五的晚上,不知你有没有空。”周正问道。
任纪南面色为难,似在考虑。
周正看向何清嘉,在场他和任纪南最熟,可以帮忙说上一两句。
何清嘉双手一摊,也看向任纪南。
任纪南往后仰,“谢谢周正的邀请,那我就斗胆去露个脸。”周正连忙打开微信把年会地址发了过去。
正在吃葡萄看戏的顾云起突然“yue”一声,他丢下手上的东西冲入洗手间,何清嘉跟了过去,在门外听见了他不断呕吐的声音。
他想开门,发现门被反锁,“顾云起,你搞什么?”
顾云起的喉咙一直在抽搐,终于吐完了,他背靠在浴室的玻璃门上,勉强站稳,他手指颤抖地按下冲水键,马桶里一大摊暗红色的呕吐物,被冲了下去。
顾云起用水洗了把脸,开门出来,何清嘉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又吐了?”
“嗯嗯,胃溃疡发作,吐完舒服了。”
“带药了没有?”
“带了。”说完,顾云起走到沙发上,把书包里的药片拿出来。
“云起哥,没事吧?”宁致用另外一只手,帮他接了杯热水。
“你吐血啦?”离顾云起较近的丁一问道。
顾云起这才发现自己的T恤上被溅上了暗红色的污迹,“胃溃疡活动期出点血也不奇怪。”
何清嘉看着他把药咽进去,说道,“胃镜还不做,等着过年吗?”
顾云起充耳不闻,“你好啰嗦,都说约到下礼拜了。”
“周几。”
“周四。”
“我去陪你啊。”何清嘉说。
顾云起得意地咪咪眼,“不用,我女朋友陪。”
几个人吃惊地看着他。杨舒凡陪他做胃镜,何清嘉简直可以用惊吓来形容。
“我不在本院做,我约了其他医院的。”顾云起解答到。
何清嘉把吓出来的胆又装了回去。
丁一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可以啊,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
“谈了好一阵了。”
“我以为你这种骚包,会广告天下呢,怎么这么低调啊云起。”周正说道。
“是本院的同事,公开影响不好。”顾云起一脸甜笑,“有机会,我带她给你们认识一下。”
何清嘉扶额,觉得他有点大言不惭。
丁一看到何清嘉不上不下的表情,问道,“怎么,不舍得顾云起啊?”
何清嘉无语,“我发疯吗我不舍得他。”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阿起也找到人嫁出去了。”周正开玩笑说道。
“我是娶,迎娶。”顾云起坚持道。
何清嘉还是一脸惆怅,周正直觉不对劲,“怎么表情这么难看,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你有病。”何清嘉厉声道,“我是在思考嫁女儿要准备多少嫁妆。”
顾云起暴走,“我们还没到谈婚论嫁好吗,神他妈嫁女儿,爹,亲爹,这么多年还是个单身狗,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
“你担心他干嘛,他想谈的话不就是一点头的事。”丁一看着宁致说道。
宁致刚刚痛到失血的脸变得微红,“别开嘉哥玩笑了。”
顾云起转头看向似乎变成局外人的任纪南,问道,“南哥呢,南哥现在也是单身状态吧。”
周正也不怕冒犯,“南哥是个长情的人,他的办公室里,还摆着前妻送的摆件呢。”
摆件里装的是他已故女儿的胎发,他放在办公桌上,当个陪伴。
“南哥喜欢过的,一定是很个美好的人吧。”宁致感叹到。
任纪南手指轻叩着沙发扶手,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何清嘉低头,抠了抠犯痒的掌心。
又坐了一会,大家相继离开,何清嘉走到门口,忽地又转过身,“南哥。”
任纪南疑惑地看着他。
“上次借你的衣服,还没还你,你顺便过来拿一下?”何清嘉问他。
任纪南想了起来,何清嘉在那个雨夜穿走了他一套家居服。
宁致扶着门,看着两个人一起往何清嘉家里走,“嘉哥。”
何清嘉回头,“怎么啦?”
宁致举了举受伤的指头,“晚上我叫了人送饭过来,一起吃一点?”
何清嘉想着他碰水不方便,便应了声好。
这是任纪南第一次来何清嘉家,何清嘉打开门,任纪南瞬间被熟悉的橘子香气包围住。
“要进来坐一坐吗?”何清嘉给他递上一双拖鞋。
任纪南接过,目光偶然扫过鞋柜上的香水瓶,那股浓郁的香气突然变得有侵略性,无声无息地攻占了他的感官,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
“你等我一下。”何清嘉走进卧室。
任纪南点了点头,房子的装修偏老式,暗色的真皮沙发,随处可见的蕾丝帘子和胡桃色实木柜,看起来温馨典雅。
客厅摆了一架老式钢琴,上方挂着一张合照,下面一行小字写着,2008年1月1日摄于白天鹅宾馆。
何清嘉拿着衣服走了出来。
“我读初二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外公外婆还在。”
两位老人家站在前头,何清嘉站在后排画面中央,“左手边是我小姨和白念夏,另一边是我爸妈。”
就是这样的少年,在那样美丽的风光里,追着心上人跑吧。
“也是这一年,你遇上了纪彦?”任纪南问道。
何清嘉被定住了,眼里闪过慌乱,“对不起,南哥。”
任纪南没有转身,他一只手放入裤子口袋里,“没关系。”
“纪彦师兄的事情,是我对你有所隐瞒。”何清嘉继续说道。
“你隐藏的也不好,我要是细心一点,也能发现,再说,这是你的隐私,你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任纪南回答到。
何清嘉慢慢走近,“我以为你是生气了。”
任纪南面向他,“我不是生气,我只是疑惑,你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我和纪彦长得像吗?”
何清嘉回忆起他们的初见,“确实是的。”
任纪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那你现在呢,还认为我们长得像吗?”
何清嘉目光坦诚,“我和你第一次在小区门口吃牛杂,无论是颧骨上的小痣,还是言语间不经意的停顿,一些微表情,都与我记忆中的师兄高度重合。但越往后相处,初见的错觉渐渐散去,投射在你身上的情感也逐渐转变为对你的欣赏,南哥,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治愈的朋友。”
任纪南听着,眼神中有不易察觉的焦躁,“朋友?”
何清嘉不得要领,“嗯,南哥,谢谢你一直开解我,愿意分享我的情绪。”
任纪南的眼神暗了下来,他一时分不清,在他与何清嘉相遇的这几个月了,他灼灼的目光,有多少是看向他,又有多少是透过他看向纪彦。
任纪南弯腰换完鞋子,“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吧。”
“嗯,我睡一会,睡醒去宁致家吃饭,他手不方便,我要过去看一下他。”何清嘉随口说了说自己的安排,“南哥,再见。”
任纪南转身离开。
十二月中,在几波不成气候的冷空气之后,终于迎来了入冬以后第一次寒潮。
*
科里有一个年轻的心梗患者,情况很差,现在在CCU上着ECMO,他有换心的适应症,家属和领导有点关系,贺岩主任让人亲自带他们去移植科,详细商讨换心的注意事项。
何清嘉没想到这个任务落在了他头上,他来送个实验数据,就被导师抓住,病例早已准备好,他只需带带路,安抚家属。
移植科就在手术室楼上,这在医院里面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科室,有着很强的专业壁垒。
何清嘉把他们带到谈话室,他和患者的妻子,一起坐在桌前。
杨舒凡带着一名年轻男医师走了进来,何清嘉不动声色,把准备好的病例放在他们面前,“杨主任好,这几位都是家属。”
“嗯。”杨舒凡把病例往年轻医师那边推了推,一个鼻音瞬间让谈话时的气氛严肃起来。
“我是移植科的主任,我姓杨,这个病人,贺主任和我沟通过,病例我也看过了,我想听听你们家属的想法。”杨舒凡抱着胸,笔尖压在病例的一角。
患者的妻子是位警察,她眼神坚定,“杨主任,我们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想他活下去,五年也好,十年也好,能活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