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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新的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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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纪南好像看到了那座桥上奔跑的少年,带着一腔爱意,纯真、热烈、浪漫、执着。
“夏天是一个躁动的季节。”任纪南说道。
何清嘉点头说道,“我刚刚也想买雪糕的,想起夏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初冬了。”
“是啊,过不久,又会有新的夏天。”他对着何清嘉莞尔一笑。
任纪南今天穿得随性,上半身是浅绿色的毛衣外套,皮肤白白的,笑起来就像夏天冰柜里哈密瓜味冰淇淋。
何清嘉又指了指前面那一条河,“顾云起差点淹死在这里面,他10岁的时候,喝醉酒,路过河边,一头栽了下去。”
“10岁,喝醉酒?”任纪南一脸疑惑。
何清嘉带着他走到拱桥上,“村里有一个酒鬼,给顾云起赶过一次追他的狗,顾云起那时候单纯,谁给他吃的就是好人,陪酒鬼喝了半个月的酒,是那种度数很高的白酒,有一次喝得太多了,发现他的时候,他下半身泡在河水里。”
这种事情听起来很可怕,任纪南问,“后来呢?”
“有人路过看见了,卫生院不敢收,我爷爷和村里几个人把他送到了区里的大医院,酒精中毒,贲门撕裂,急性胃出血,我记得我去医院看他,他躺在床上,没有一点血色,我以为他死了,在医院哭到打滚。”
“他父母呢?”
何清嘉转身靠在栏杆上,“他两岁时父母就走了,他小时候过得不好,有一个养父,那件事以后,我爷爷就把他接到我家住,一直到我们一起去广州读初中。”
任纪南再看了那条河一眼,“其实我做了父母以后,才认真去思考过生命的意义,父母不一定是成长的必需品,但父母和父母在的地方,是一个人心灵的归处。”
“但是他有我啊。”何清嘉一双眼睛亮晶晶,“他只要一天是我的朋友,我就不能让他过得不好。”
任纪南有被这句话打动,“那他还算幸运。”
“哎,南哥,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海边小别野?到处都种满椰子树?”何清嘉问道。
任纪南回想了一下,“不是,我长大的地方就是海口城区的商品房,放假的时候会去海边。”
“现在会经常回去吗?”何清嘉问。
“很少。”任纪南说,“我爸妈去世以后,我们都很少回去了。”
“何清嘉!”顾云起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手里抓了一把砂糖橘,献宝似得递给两个人,“我刚在我大伯家摘的,尝一下。”
果皮还带点青,但果肉是甜的。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纪彦师兄和嫂子呢。”顾云起又问。
“去拜祠堂了。”何清嘉把剩下的几个递给顾云起,“这个太甜了,还给你。”
“有得吃还挑上了。”顾云起接过,和何清嘉一样靠在栏杆上,“你在和南哥在聊什么呢?”
“聊你小时候的糗事。”何清嘉说道。
“那可太多了,聊几天几夜都可以,现在聊到哪一件了?”顾云起无所谓地说道。
“聊到你差点死在医院那一件。”
顾云起眯起眼睛,“靠着你高昂的哭声,把我嚎回来了。”
“说起来,南哥,你知道吗,何清嘉哭起来真的惊天地泣鬼神,小时候一哭,整条村子都听得到。”顾云起向着任纪南说道。
任纪南看了何清嘉一眼,笑着说道,“是吗?”他心里想着,好像也没有很大声啊。
“小时候都没人叫他何清嘉,都叫他烂哭嘉,从学校门口一直哭回到家里,谁哄都没用,只要他爷爷。”顾云起继续说。
何清嘉推他一把,作势要把他推到河里去,一边推一边问,“你看面前这条河适不适合游泳?”
顾云起双手撑着栏杆,誓死不从。
任纪南背靠在小桥的栏杆上,被他们逗笑。
何清嘉不经意间瞥见他颧骨上的小痣,不禁想起多年前在同一个地方遇见的那个人。他的心忍不住轻轻一颤,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刻骨铭心的时刻。
任纪南忽然转过头来,撞上了何清嘉的目光。
何清嘉释然一笑,“中午叫上纪彦和嫂子他们,一起吃饭吧。”
任纪南走近一些,温柔地看着他,“好啊,吃什么?”
“去吃焖鹅?”何清嘉说道,“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很好吃那一家。”
任纪南拿起手机,“好,那我跟纪彦他们说一声。”
“那我回去叫奶奶和念夏他们,等一下在这里汇合。”何清嘉说道。
顾云起朝他挥挥手,“你去吧,我和南哥在这里等你。”
纪彦也已经拜完祠堂了,他们把东西拿回车上,一会就过来。
顾云起手里掂着两个剩下的砂糖橘,任纪南这才发现他手掌靠近腕部处有一片几乎占了半个手掌的烫伤瘢痕。
顾云起注意到他的目光,直接摊开给他看,“我小时候不听话,被养父的儿子烫的。”
任纪南看他的眼神变了变,顾云起经过了很多苦难,但留在他身上的,似乎只有这些他并不在意的疤痕。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能和何清嘉做朋友?”顾云起转身,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着桥下缓缓流动的河水。
任纪南站在他旁边,“所以是为什么?”
“何清嘉小时候爱哭,哭了就会有人哄,而我不爱哭,哭也只在何清嘉面前哭,因为会给糖我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这个人心肠子软,看不得人间疾苦。我就像这河里的一颗浮草,无人可依,是何清嘉把我从汹涌的河水里捞出来,结束了我的飘荡。”
顾云起一字一字,“我的家是何清嘉给的,很多年前,高中,我们两个参加校运会,项目是1000米长跑,他跟我说,你用力跑,跑赢我,我就给你买套房子。我拼了半条命,跑完后双腿抽筋躺在地上起不来,比赛结果我第一他第二,18岁生日的时候,他真的带我去买了一套房子,不算大,120方,精装修,离这里大概有1小时车程。”
“他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有很多很多的爱,长相好,学习佳,在爱情方面却像个单细胞生物,我有时恨不得他喜欢的是我,我一定奋不顾身爱他一辈子。”顾云起转头看向任纪南,“是吧,南哥。”
任纪南侧身看向何清嘉离开的方向,“当然。”
“可惜,他放着甜甜的砂糖橘不要,偏偏喜欢吃那种酸不溜秋的青皮橘。”顾云起说到,
任纪南抬眉,“是吗,谁是砂糖橘?”
“那就多了去了。”顾云起把两边手掌摊开,“两个手都装不完,但剩下只有我现在手里的一两个了吧。”
任纪南若有所思,“青皮橘呢。”
顾云起把砂糖橘放在栏杆上,双边手掌并在一起,“曾经有一个,被他捧在手心里,却顺着指缝掉进了河里,追了十年没追到,昨天晚上,告诉我,找到了,变样了,他不要了。”
桥头响起两声喇叭声,“南哥,顾云起!”何清嘉又按了两下喇叭,他开着一台敞篷的三座老头乐缓缓走来,后座上坐着两祖孙,一个头发花白,一个头发粉红。
画面太诙谐,桥上的两个人都笑着看他们。
顾云起回头想拿砂糖橘,任纪南先他一步,“给我吧,我把他们吃掉。”
顾云起转头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纪彦和陈若曦也到了,叫声了舅舅。
奶奶耳清目明,她扶着车走下来,走到纪彦面前,“纪二的孙子,这是你太太?”
纪彦点头,“是啊,她叫做若曦,好久不见了,奶奶。”
奶奶转头看了眼何清嘉,一只手伸出来让何清嘉扶住,“嘉嘉,你说的一起吃饭的朋友就是他们啊,奶奶也不是很想吃大鱼大肉,我们回去煮个面吃就算了。”
何清嘉不明所以,“煮个面多麻烦。”
奶奶看着纪彦夫妇,扯何清嘉的袖子,“我怕你见到他们成双入对不开心,走啦,跟奶奶回家去。”
何清嘉拉住她,半抱着她上老人车,“奶奶,我房间都约好了,你说不去,杏姐会打死我的。”杏姐是农家乐的老板娘。
“白念夏,搭把手,把安全带系上。”何清嘉招手叫顾云起过来,“快把奶奶带走。”
奶奶还想说什么,顾云起迅速上了车,咻一声,老头乐弹射开出。
“走吧,杏姐农庄。”何清嘉对纪彦说。
“好。”纪彦指着前面的沿河小路,跟身边的陈若曦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个巨大的水车,就到了。”
任纪南从桥上走下,和何清嘉并排走在纪彦夫妇后面。
“刚刚车上的是你的奶奶和弟弟?”任纪南问。
“对啊,怎么啦?”
“他们很可爱。”
“那边是学校吗?”任纪南指着不远处的建筑。
“嗯,我小学就在这里读的。”
农庄种了很多玫红色的杜鹃,爬满了临溪的围栏,溪水清澈,带动着农庄边上的水车吱呀吱呀地在水流上转着,偶尔有一两瓣卷入水车中,在空中画出一抹红。
杏姐安排了大房,顾云起给大家斟好了茶,白念夏陪奶奶去了海鲜区点菜。
“嫂子坐这里。”何清嘉让她坐在窗边能看见外面的我风景。
陈若曦坐好,“叫嫂子怪怪的,叫我若曦吧。清嘉你是哪年出生的,看起来比阿彦小很多。”
何清嘉一笑,“若曦姐好,我是93年的。”
何清嘉看起来好看又乖巧,“哈哈,是个可爱的弟弟,你也是学医的吗?”
“是的,和纪彦师兄一个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