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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心事 ...

  •   锦良重新回了灵山书院,小满由衷为他高兴,心底又隐隐有些不安,郁卒的情绪没能持续多久,她又投入新一场的农事之中。

      都说七月流火,金黄饱满的稻穗弯着腰,在骄阳下随风摇摆,崩发出哗啦啦的丰收声音,梨花村人迎来如火如荼的割稻时节,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挥舞镰刀,汗流浃背的劳动人民。

      小满因着詹家和锦良的事,忽略了田里的稻子,待她看见周围人都拿着镰刀箩筐下地割稻时,才反应过来,她还有五亩熟透的稻子。

      割稻打谷,以前在陆家的时候,看佃户做过,自己并没亲自动过手。小满站在田埂边,细心观察农人的动作,瞧了半天实在不得要领。没办法,只得再次上金家求助。

      金家院子,金一贴穿着短裤短衣,带着顶发毛的稻草帽,手中挥着亮闪闪的镰刀,指着柏年的鼻子气骂道:“哑巴,你是干活的,又不是出门观光,穿那么好做什么?”

      小满站在院门一看,柏年穿着一身春衫,裤脚袖口用带子扎紧,捂得严严实实。田里的日头又毒又辣,柏年这身打扮不怕中暑吗?

      柏年用手将袖口的带子又缠了一圈,确定不会漏风,方才放心地拿起镰刀,抬眼见小满站在门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金一贴回头一看,可不是她的小孙女吗?只是好几天没见,怎么感觉又瘦了些,表情也是闷闷不乐的,听说锦良得了宋大师的保证,小孙女该高兴才是,这般心事重重却是为何?

      “爷爷,我来跟你学割稻子。”

      “学什么学!”金一贴看着日头越升越高,想到地里又燥又热,别说是她一个小姑娘,就是他这么一个干惯农活的人都受不了烈日的烘烤,“乖乖回家待着,我的田不多,又开工的早,今天下午就能完。”说到此,金一贴想到小满的五亩地,再也不敢耽搁,他得马上把自己田里的稻子收了,好去给他小孙女割稻子。

      柏年拿起草帽,系好带子,跟在金一贴身后出门,走到小满身边,见她虽然笑着,可就是感觉怪的很,莫不是担心地里的农活?想到此,柏年驻足宽慰道:“先回去。明天我们就来帮你。”

      小满闷闷地摇头,五亩地的稻子,说多不多,可是金大叔都是五十好几的人了,柏年又是个新手,全部交给他们,她于心何安?再说,如果不现下找点事来做,她心里指不定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满快步跟上金一贴,拉着他的衣衫恳求道:“你不是说要给我个机会,让我长大的么?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金一贴摇头摆首,梨花村里哪个姑娘像她一般,活的跟头牛似的。女儿家就该待在家里,学学针织女工,这些体力活,本就是男儿当做的事。

      “如果我这个不学,那个不会,就真成废物了?爷爷……”

      金一贴仍旧不同意,小满再接再厉,“我学会了能给你们搭把手,干起活来还快一些。我听王大娘说,中旬过了就要下雨,稻子浸了水会发芽,到时候我找哪个哭去?”

      金一贴低头掐指一算,今天初十,五亩地怎么都要个六七天才收的完,再加上打谷晒谷,怕要拖脱到下旬。照往年来看,下旬多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场暴雨,那时候稻子霉烂发芽,啥钱都卖出去。

      “行行行,去把帽子戴好,小姑娘家家,晒成黑炭头,看你家锦良还要不要你!”

      提到锦良,小满莫名地想到夕阳下梧桐街上,少年意气风发的笑脸,不知为何,她就是害怕,总觉得他要飞到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去。

      看吧,闲的发慌,又开始乱想了。小满甩掉脑子里的杂念,快速戴好草帽,提上镰刀,尾随二人下地去。

      稻田里,齐根割断的稻子一捆捆排列地整整齐齐躺倒在地,金一贴两个大步跨过去,走到仅剩的一丛稻子前,招呼小满过去学习。只见他双腿叉开,弯下腰,熟练地一手揽稻子,一手挥舞亮闪闪的镰刀,割下一丛便仔细得放到脚后空地上,“码稻子的时候仔细些,免得力道过大,将穗头弄洒了,割稻的时候,要用巧……”

      小满全神贯注边看边听,同时模仿着金一贴的动作,在旁边的稻谷上实践。眼前出现一方白色毛巾,她想也没想,胡乱接过擦了把汗,便往肩上一搭。金一贴瞪了眼柏年,命令道:“你给我去那边!”

      柏年冷着脸站在原地,一刀飞出,眼前稻子到了一片,零零星星散乱在地,气得金一贴跳脚直骂废物。

      小满只得停下手中活计,又劝了一番。她也搞不懂柏年哪里惹了金大叔不快,但是眼下先把农活做完才是正经。

      金家地里的稻子剩得本就不多,他们三人齐心合力,在傍晚的时候就全部解决,并约好翌日去给小满收稻。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笼子里的鸡还在打瞌睡,小满已经梳洗好出门。柳氏听见院门响动声,翻了个身,捂着疼痛的小腹,暗暗垂泪。要不是这几天不方便,女儿也就不会一声不吭去金家学割稻,这天还没亮透就要出门劳作。

      此时天边启明星闪烁,地里黑魆魆的,走得近了才勉强看清楚。小满摸索到自己地里,将金一贴教的动作回想一遍,蹲下身,借着不太亮的光线,一刀刀认真割起来。

      悉簌簌,悉簌簌……镰刀与茎杆的摩擦声在不远处响起,居然有人和她起的一样早。不对,小满仔细聆听,声音就在附近,她不由得想到那个早上,也是这般早,锦良摸□□她拔稗子的事,会不会……

      小满兴奋地站起来,循着声音找过去,朦胧的光线中一个少年挥舞着锋利的镰刀,熟悉的背影,流畅的招式,“锦良,我就知道……”小满的话随着他的回头生生止住,为何是柏年不是他?小满失望得垂下头,不过片刻又高兴地昂起头颅,“你来的真早,我可没工钱给你!”

      光线虽然微弱,但足以使柏年瞧清楚她的笑有多勉强。那个人难过的时候也是这样,喜欢在他面前强颜欢笑,“你和他出了什么事?”

      不用问,小满也知道柏年口中的他是谁,他们出了什么事?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待她同往日一般,可她心里就是无端不安,总觉得他这次去青州参加秋闱,就会海阔天空,一去不返。

      “能有什么事?”小满避开柏年探究的眼神,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柏年……

      “别误会。”柏年赶忙松开手,闷声凝视着遥远的天边些微晨光,默然良久,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喃喃道:“心里有事别憋着,多一个人出主意不是更好么?”言罢低头看着她,满是关切。

      小满一向将柏年视作邻家大哥,只是困难时能帮得上忙的那种。因着锦良,她对其他男子都是敬而远之,更别说将心事告知对方。可是这件连娘亲和明香都不能给她答案的事,柏年就可以吗?

      小满踢着脚边光秃秃的稻茬,偷眼见柏年紧追不放,无比诚恳的眼光,她莫名觉得柏年是可以倚靠信任的。

      “你一定会笑我!”小满一脚将稻茬踩扁在地,柏年似松了一口气,鼓励道:“你都没说,怎知我会笑话你?”

      小满抬眼见他依旧是那副大哥哥样子,索性一屁股坐在捆好的稻子上,曲起膝盖,用手指在上面画圈圈,柏年蹲到她面前,耐心等她开口。眼见圈圈画了一个又一个,小满方才慢吞吞地道:“他八月初便要去青州参加秋闱,宋大师给他做的保……”说了半句,觑眼见他并无任何异色,沉下心道:“以他的才学定可以摘得桂榜,到时候他会待在青州,青州比这里繁华富庶,他一定会被晃花眼睛。而且他跟着那个名扬天下的宋大师求学,见识的都是官商名流,到时候他眼界一开,会越走越远,然后……”抬起头,无助地看着柏年,颤声道:“他会走到一个我看不见,追不上的地方。”

      “你心底害怕,怕他去青州遇上更好的人,怕他眷恋青州的繁华再也不回头,是不是?”小满在柏年的注视逼问下停住画圈的动作,认命地点了点头,“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他……”

      “哪个他们?”
      “岑夫子,锦良一向听他的话。你不知道他说起青州的时候,脸上向往的表情让我多害怕,我……”

      “傻瓜!”柏年伸手一掌拍在小满的头上,笑道:“你该把你的心里话告诉他,而不是等他来问你。两个人既然在一起,就该互相信任,把你的手放到他手里,让他带着你走,而不是站在他后边望着他越走越远,最终回不了头。”柏年脚底有些麻,转身坐到小满旁边,继续道:“你该相信自己,也该相信他待你的情意。”

      柏年从没和她说过这么长的话,小满觉得每一字每一句都能说到她心底去。她和锦良彼此爱慕,可是每每遇上大的事情,全是互相隐瞒,生怕对方知晓了会跟着伤心难过,结果正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好,才会让他们缺乏安全感。柏年一语惊醒梦中人,小满浑身充满干劲,她要赶快结束眼前的事情,将心里话告诉锦良,即便他要飞走,她也要跟着,鸳不离鸯,凤不离凰。

      小满的心事放下,开心的拿起镰刀,转身干活,却没料到会看见面色不善的自家娘亲。柳氏担心小满,不顾腹间坠痛,强撑着起来烙了两张饼给女儿送来,结果没想到她和金一贴的干儿子窝在稻田里说悄悄话,柳氏猛然想起小满落水那件事,看着两个紧挨着坐一起,心里更不舒坦。

      柏年立马起身,对上柳氏愠怒的眼神,一本正经道:“叔叔给侄女讲故事。”言毕,坦然转身,镰刀挥舞的虎虎生风。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满患得患失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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