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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纵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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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香又恢复了活力,除了同柳氏说下话,侍弄侍弄花坛里的石花,每天最喜欢跟着小满跑上跑下,一会儿去地里看看庄稼,一会儿去书院送送饭菜。去书院的机会多了,明香破天荒的想起学习女工,缠着柳氏教自己。小满知她做事向来三分钟热情,再加上她要到武家媳妇那去的话,不方便带着明香,万一同陆福禄撞见,那多不好!
这天,三个人正在房里赶绣活,家里来了两个意外的客人。一个是陆二叔的浑家徐氏,另一个是分家后再没见过的福英。
柳氏将二人请进屋,自己是个不能言的,便坐在一旁相陪,福英算是半个主人,陪徐氏说话,尽地主之宜。
小满让明香去照顾她的花,自己到厨房里边烧了荞麦开水,给三人端来。屋中三人,柳氏含笑相陪,福英脸色不是很好,只有徐氏表现的像个熟客,将屋子打量一圈,夸道:“老三媳妇是个持家的,比我会摆弄屋子。”
福英也不知徐氏来是何意,接过小满的送来的水,给徐氏恭敬送上,“说到持家摆屋子,方圆十里谁不知您是把好手,不说远了就说得了您真传的春花姐,阎家婆婆常夸她是个巧手,捧在手心里宠着。”福英喝了口水继续道:“春花姐又得了个儿子吧,是个有福的。”
福英三两句话,夸了徐氏,又夸了徐氏爱女陆春花,哄得徐氏掩嘴直笑,拉着柳氏叹道:“罢哟,四丫头这嘴,我是你婆婆也爱。”徐氏说着,眼珠一转,见小满侍立一旁,问道:“满丫头十四了吧?听说你自己种五亩地,这也是个能干的。”
“我一个人哪会做这些,是娘和金大叔帮着弄的。二婶婆在这吃顿饭吧,我去弄。”
小满去了厨房,徐氏又问,“满丫头说的是哪家人?”
福英奇怪,小满和锦良的娃娃亲不止陆家,梨花村都晓得个遍,徐氏为何明知故问,“是阮家独子锦良,本打算热孝完婚的,但他八月要参加秋围,两家打算孝期满了再仪婚。”
“哦!”徐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阮锦良书读的好,她听外孙阎雷说过,照福英的话来看,这个女婿怕是板上钉丁,跑不了的。五亩田地,上好的一座房子,还有从陆家分的一大把金银再加上个可能是个官的女婿,徐氏心满意足的告辞,“自从你们分家,我和你们二叔一直怕你们吃亏。看见你们如今的生活,我就放心了。咱们两家隔的不远,有空要多走动走动,这才是亲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老三媳妇?”
柳氏慌忙点头,分家时陆二叔帮她们良多,她早让小满给陆二叔送了份礼去,徐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氏弄不懂徐氏来意,福英更弄不懂,再加上她也有事来找柳氏相商。送走徐氏,福英拉着柳氏回屋,又将小满叫了进来,看明香一心一意浇花松土,关上窗户道:“三嫂,我这次来是找你借钱的。”
小满早间福英脸色不是很好,只是没料到她是来借钱的,说句实话,她们并不比福英富裕多少。
“我也是逼的没法了。”福英擦了下泪,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来,原来打从分家起,赵氏又给了些钱给福英,她有心给詹家置份产业,便将所有的钱拿出来怂恿詹贵去做一门营生。詹贵是个老实木匠,虽有福英不时的提点,但在生意上实在是个无能的。他那个六亲不认的兄弟詹荣此时找上门来,福英气他在詹家最困难的时候分家,还将债务推给詹贵,自己躲得远远的,如今晓得詹家有了些钱,又上门来忏悔。她不愿搭理詹荣,更叫詹贵不要和他来往,但是方氏顾着是自己的幺儿,詹贵念着他们那份兄弟情。福英一个没注意,詹荣便以和詹贵合作家具生意的由头教方氏和詹贵撒谎把钱从自己手里骗了。福英知道的时候,詹荣已经把钱赌光了不说,还欠了赌坊一大笔钱。
“他到一个人逃到青州去了,如今赌坊的人找不着他,就上我们家来。三嫂,我实在没办法了,大哥的钱大婶管着,她说粮食亏了拿不出来,娘给了我一些钱,但那是她的棺材本,我拿着都不心安,二哥那人到有钱,可我找不到他。如今对方逼的急,我只有来找你了……”
柳氏闻言,禁不住陪着福英落泪,小满因福英对她们的帮助,更不会放着不管,只是她哪里有钱呢?对了,如今之计,只有找金大叔借了,前头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大叔依靠,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个没长高的小树苗。
“姑妈,”不知何时,明香掀开门帘,“姑爹和亲家婆婆来接你了。”
福英擦干泪,冷笑一声,“告诉他们,我怕了家里头三天两头来人闹,回娘家躲几天清静。”
柳氏扯扯福英的衣角,她虽然也觉得方氏和詹贵的做法欠妥,但对他们来说那是自己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儿子,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詹家母子本就是厚道人,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小满知道福英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凭她待詹贵的情谊,哪会放着他不管?詹家母子在院子里,不好意思进来,小满对福英道:“姑妈,妞妞还那么小,姑爹一定照顾不好。你待会儿和他们一起回去,钱的事,你不要慌,等我一下,我现在去给你凑。”
说完,小满一溜烟跑去了金家,金一贴和柏年坐在院子里,虎子站在一旁,拿着酒壶殷勤地给二人斟酒。
金一贴抿了一口,痛苦地道:“猫尿猫尿,咋就没长进呢?用了我那么多粮食你全给我怎些难吃的猫尿出来!”
柏年盯着他,眼睛冒火,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满脸享受,讽刺金一贴不懂欣赏。
“你就自欺欺人吧。病猫啊,你说哑巴弄的这东西是不是很难吃?”
虎子正要回答,对上柏年冷冷的眼光,马上闭紧了嘴巴。说吧,得罪小畜生,不说吧,得罪老不死,问题是两个人中任何一个都逮着他的把柄不放。做小伏低这么久,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成了只猫,这两人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咦,你小孙女来了!”
金一贴和柏年看着气喘吁吁的小满,纳闷她有什么急事。有虎子在场,小满将金一贴拉到边上,将借钱的事情说了。金一贴也没问她为什么借,摸了下胡子,走到虎子面前,“你手里有多少钱?通通摸出来。”
又要钱!虎子手里的钱被他们骗了不知多少,全拿去买什么上好药材和酒具酒曲,现在连他发展小弟的钱都要抢!
“没了!”虎子将藏在鞋垫里的银票踩的死紧,任金一贴怎么翻都找不出来。
“拿出来,我包你药到病除,想怎么威风就怎么威风。”
虎子的小眼睛轮了一圈,“先拿药,你上次不也说药到病除,结果……”虎子顾忌小满在场,不敢把下面的话说出去。
金一贴叹口气,柏年道:“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自食其果。”
金一贴气得胡子一歪,怒气匆匆回房间,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又风风火火奔出来,将药包扔给虎子,“爱信不信,就这一副药。”
虎子犹豫了下,又看了看旁边的柏年,想了半天才脱掉鞋子,熏的小满三人退避三舍,虎子若无其事的从三张银票中抽出一张,甩给金一贴,“先付一半,好了后再付另一半。”
“那要不要先吃一半的药,付完钱再吃另一半?”
柏年的建议虎子自然采纳,乖乖地又摸出两张银票,将空着的鞋子对着三人抖了抖,“没了,真没了!”
金一贴用两根指头捏过银票,递给小满问道:“够不够?”
小满憋着气,狠狠地点头,谢过三人又奔回家去给福英送钱。
虎子将药包塞到怀里,舒展下筋骨,得了金一贴的再三保证,回家去煎药。出门就有小弟来接他,替他不值道:“大哥,要不要我们把老家伙的骨头卸了?”
虎子双手背在身后,威风凛凛地道:“不慌!”他都还没确定这药对不对,如果还没效果……虎子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到时候装忠犬的样子,太丢他脸面了!幸好每次都让底下的人避开,要不然大哥尊严哪里还有?
“你明知道他的钱放在鞋底,为什么还要把解药给他?”柏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少了天天在那献殷勤的虎子,冷清了不少。
“你明知道人家有未婚夫,为什么还要去送花?”再不把解药给他,虎子就真的成了一只太监虎,到时候他江家老小还不把自己吃了?不过虎子到真是个能忍的,该强的时候强,该示弱的时候示弱,以后怕也有一番作为。只是他心性太奸猾,若没个人指点他多走正途,为祸一方也说不定。
柏年甩了金一贴两记飞刀,懒得解释!
小满兴匆匆地回家,把钱用个荷包装好,交给福英。福英看着银票上的数字,吃惊道:“你哪里弄来的?”
“找金大叔借的。”小满看了眼旁边的方式母子,小声对福英道:“姑爹老实是个好事,你别生他的气,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亲家婆婆年纪大了,指望自己的儿子都过得好,那是她做母亲的心情,你也别太怪她,我给妞妞做了一个小肚兜,你记得带回去给她穿。还有……”
“别说了,我都明白。”福英摸着小满的头,叹道:“真长大了。放心吧,这会我把钱自个儿把着,即便要做生意,也是我来管,再不会为着他是个男人,要给他面子了。面子算什么,穷的叮当响的时候,屁都不是。姑妈尽快把钱赚回来,你拿去还给人家,欠久了不好。”
明香站在一旁,摸出她的钱袋子塞给福英道:“姑妈,这是我给妞妞买糖的,你记得送给她。”
“好!”福英原来和明香并不算亲近,但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能得到她们两个的帮助,福英欣慰又伤感。二哥二嫂那样的人能教出一个明香,不得不说是积了福的。
方氏母子愧对福英,连带着都不好意思面对陆家的人,三言两语道了别,坐上借来的骡车,詹贵扬起鞭子,带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回家去。
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他暗暗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