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稻花香》山水序

25、石花

　　小满看着花坛中朵朵黄色的小花，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黄色的小花形状似菊，似兰，却没有菊花的茎，兰花的叶，而是在形状似玉的光滑卵石顶部上开出花来，石头生花，天下奇闻！

　　“柏年，这是……”

　　柏年头也不抬，拿着小铲子将最后一颗石花埋进沙石土里，再用铲子仔细压平，道：“石花，灵山后面采的。”

　　“可这花怎么会长在石头上？”

　　小满蹲下身，压低眉眼去看，原来并不是长在卵石上，而是它肥厚的叶子形状似花斑石头。

　　“花坛里石多土少，种这个正好。行了。”柏年站起身，伸个懒腰，见柳氏端着白开水出来，摆手道：“不用了，我现在得回去。”

　　小满端水让柏年洗过手，又将他送出门去，她今天的兴致一点儿也不高，锦良的事堵在心头，让她怎么都搁不下，丢不开。

　　柏年见她面色似乎不好，迈出去的脚又停下，顿了顿道：“有什么事，来金家。我们都能帮你。”

　　小满点头谢过他的好意，不过锦良的事，她不希望让旁人知晓。送走柏年，小满闷闷地回屋，天青布静静地铺在桌上，旁边躺着孤零零的剪子和散乱的针线筐。摸出尺子，按刚刚记下的尺寸细细裁剪，尽快给他制一件衣衫，让他高兴高兴。

　　刚将衣衫裁好，小满拿起针线正要缝制，柳氏抱着一个包裹进来，放到桌上。小满打开一看，全是绣好的帕子，鞋垫，香囊等物。本该一月才能完成的活计，这才半个来月便做好了！小满看着柳氏眼底的青紫，鼻头有些酸涩，娘根本没听自己的话，多半晚上还在赶工，而自己忙着做这做那，竟都忽视掉了。

　　小满将为柳氏做好的衣衫拿出来，递到她面前，“娘，你试试吧，不好我再改。”

　　柳氏接过衣衫，并不急着试衣，而是将包裹塞到小满手里，推着她出门去给绣坊掌柜送货。

　　出门时，小满又用小盆子装了三颗开的正好的石花，明香一向爱花，她应该会喜欢。花了半个多时辰走到梧桐镇，小满先去绣坊交货，掌柜看着柜台前个子矮小的女娃，又翻看了包裹中的活计，满意地数出工钱交到小满手中。

　　小满将工钱放进钱袋，发现多了十文，又掏出来道：“您数错了，这里只有一半的活计，应该是八十文，另一个包袱里的绣活，我下次才能给你送来。”

　　掌柜慈爱地道：“没错，没错。你这么早完工，这是我奖励你的，拿着吧。”

　　小满谢过掌柜，提着石花去看明香。身后掌柜对店里的伙计道：“八小子，你看看别个比你小几大岁，就这么勤快养家。你若再偷懒，下个月的工钱我一定不会付给你！”

　　小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去二伯家，顺路买了一包糖块作为礼物。其他的东西贵她买不起，不过明达喜欢吃糖，如果哄得他开心，二婶就不会给自己脸色看。

　　米粮店里，春桃一脸憔悴，失神地坐在柜台后，支着脑袋，眼睛缥缈地看着外边的天空，直到小满走到她面前都没发现。小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蓝天白云日头，偶尔会有一群飞鸟自由地飞过，与往常一样的景致，并无多少奇特吸引人这般注意。

　　小满咳嗽了一声，春桃回过神来，破天荒的同她殷勤问好，又主动去请郑氏。小满止住她，自己去后面给郑氏请安。

　　春桃说她太过客气，硬要领着她去。小满看着春桃急切地带自己去郑氏房间，到像是她要急着见郑氏似的，暗叹一声二婶真是身经百战，熟能生巧，这么快就将春桃治的服服帖帖。

　　“太太，满姑娘来看你了。要不要我去烧水泡茶？太太昨天不是说肠胃不舒服吗？我问过大夫了，喝点调养的茶会好些。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一副，马上泡给太太喝，你看是要浓一些还是淡一些好，我觉得浓一些好，太太不是说嘴里没味道吗？太太……”

　　郑氏扬手止住春桃从一进门就没停住的话头，“不用你操心，我好的很！现在晓得尊卑了，早干嘛去了！滚出去！”

　　春桃像只霜打的茄子，还待辩解，触到郑氏的厉眼，咬着唇，无精打采地出去。

　　郑氏才不理会春桃的心情，她瞄了眼小满，没好气地道：“你还有脸上门啊？手头有米不晓得卖给你二伯，巴巴地跑到程记去。现在外头哪个不说陆家大房二房欺三房孤儿寡母，连米都不敢卖给自家人。你说说，我们哪里欺你了？”

　　“自然没有欺！”小满赶忙接口，脑袋转的飞快，“程掌柜让我以每斤五文的价格卖给他，我不愿意，二婶对我那么好，我自然想把米卖给你。而且依二婶对我和娘的关怀，你说什么都会给我六七文钱一斤。但我知道这样二婶会吃亏，我不能白白占你的便宜，所以……”

　　郑氏心中冷笑，都说程方是个精明的，结果三文钱一斤的米拿六文钱来买，浪得虚名罢了。郑氏挪了挪身姿，坐的端正一些，“下次卖米给他，价格再提点！有便宜不捡那是傻的。对了，你今天来做什么？”郑氏说话间就去瞟小满的手中东西，小满赶忙摸出油纸糖包，讨好地道：“我来看你，还给明达哥买了他最喜欢吃的姜糖，二婶要不要尝一尝？”

　　“我要吃糖！”明达掀帘子进来，从小满手头抢过糖包，三两下剥开，塞了一块到嘴里，嘎嘣嘎嘣嚼了起来。郑氏看着儿子欢喜，心情大好，打发小满道：“你去找明香吧。”

　　明香正在房间里无聊地在纸上涂涂画画，见小满进来，惊喜地奔过来，“你来了？这是什么？”

　　小满将石花放到桌子上，把柏年送花的事情告诉她，“晓得你喜欢，我特意给你拿来的。”

　　明香捧着花，闻了闻，味道清香不浓烈，是她喜欢的，向小满道过谢，将花小心翼翼放到窗台上。

　　“今天春桃居然主动同我问好，你娘又找她麻烦了吗？”

　　“没找她麻烦，只是托人找人牙子来。满姐姐，春桃跟着人牙子走不是很好吗？说不定能给她找个好人家，何必待在我们家，我娘又不待见她。”

　　明香一脸迷茫，小满暗自猜测，“也许外边的人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好，而且春桃这样被人卖来卖去，别人一定会有想法，对她会更加不待见。对了，你爹呢？怎么没看见他？”

　　明香给小满到了杯茶，道：“别提了。他和大婶婶又吵了一架。”

　　“怎么回事？”

　　明香将头搁在手肘上，“分家时，爹和婶婶签了协议，用三文一斤买下大房两间仓房的米。”看了看小满，又道：“大婶婶见你的米每斤卖了五文，她就要提价，让我爹给六文，我爹不干，这几天天天跑梨花村。后来奶奶又帮爹说话，大婶婶生气了，要毁约。他们就吵了起来。”

　　“那你爹回家了吗？”二伯天天跑梨花村，她在武家只碰见了几次，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疏漏？

　　“回来过一两次，倒是花柳街常去。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满姐姐，家里一点儿都不好，我要到你那里去住。”

　　“满姑娘”春桃挑起帘子，笑道：“太太说天色不早，就不留你吃饭了。让你赶快回去，待会儿夜了看不见路。”

　　明香打定主意要到小满那去，跑到郑氏面前，将自己的打算说了。郑氏虽不疼爱这个女儿，但是要她去别人家吃苦，还是有些不放心。小满也不想明香天天难受，毕竟就这么一个妹妹，便向郑氏保证，一定会将明香养的白白胖胖的送回来。郑是又想小满卖米还挣了点钱，明香去吃几顿还是划得来，将明香叫到身边道：“把你身上带的钱交给娘，回来再给你。梨花村又没地方要花钱，你小孩子家免得弄丢了。”

　　小满暗笑，郑氏是怕自己用了明香的钱吗？

　　明香本就带了许多钱，打算送给小满的，见郑氏来搜，赶忙护住不给。郑氏急道：“不把钱拿出来，你就别去！”

　　明香气得将钱袋扔到郑氏怀里，拉着小满就出门，走出老远，她扑哧一笑，捂着肚子，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冲着小满摇了摇，叮叮当当的铜钱响，这鬼丫头！

　　“走，咱们去买点好吃的，送给三婶婶尝鲜。”

　　小满想明香平时是个爱吃零嘴的，本也打算买点小吃回家。带着明香去干果店，买了蜜饯，瓜子，红薯干等混嘴的东西，明香要付钱，小满拦住她，“你的钱留起来，给自己做私房。满姐姐刚刚卖了米，这点钱还是有的。”

　　买完干果，又到菜场去买了一些鲜菜鱼肉，带着明香回梨花村。明香像只出笼的鸟，一路上叽叽喳喳欢快地很。小满先带着她去陆家给赵氏问好，向闰氏请安再回去。

　　张婆子看着两姐妹走远，对闰氏道：“太太，她的米可是卖了五文。咱们还是赶快去程记找程掌柜谈吧。”

　　闰氏最近一直头疼，陆福禄尽坑熟人，让自己上了这么大一个当，“怎么也得谈到七文一斤才卖，先把陆福禄那个家贼打发了再说。”闰氏望着正房叹了口气，这赵氏的心终究是偏的，在自己这里住，为二房说话不说，还要时不时拿着东西去看她那个宝贝女儿，哼！

　　不过她还有明礼，闰氏看见敞开的书房窗口，用功学习的儿子，暗道：等吧，八月一过，明礼高中，到时候再看看哪个是有脸的，哪个是没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