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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大树 ...

  •   五亩地的稗子,拔起来并不那么简单,到月亮升起来时,小满看着眼前不过半亩地的战果,不免气馁。同柳氏回家,小满看着娘亲泡了一整天的双足又红又肿,心疼不已。用过饭,服侍柳氏睡下,小满浑身酸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天半亩,五亩十天,到时候别家都施过第二次肥了,一定要快,看着手臂上被稻叶割出的一条条血痕,小满安慰自己,熬过去就好了。

      朦朦胧胧睡去,第二天鸡叫头便就起床,因焦急田中的农活,饭也顾不上吃就去下地。

      原野上晨雾还未散去,梨花村还在静悄悄地沉睡。小满麻利地挽起裤腿,袖子下田干活。

      哗啦啦,悉簌簌,那是……小满定睛一看,黑灰衣服,眉目清朗,不是锦良是谁?小满快步涉水而去,见他仔细地分辨着手中两根植物,确定好后,又笨拙地将稗子拔起来。锦良虽然书读的好,于农活上是个白目,活生生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哪怕他什么都不会,小满也感到幸福。他为了自己披星戴月,跋山涉水而来,光这份心,这份情便足够了。

      “笑什么?快来教教我,怎么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啊?”

      你什么时候起的?什么时候到的?你不怕因此耽误了学业?小满很想问锦良,可她心底明白,这些答案是那么的多余。

      “来,我教你。”

      晨风吹乱了白蒙蒙的水雾,吹散了她鬓角的头发,锦良专注地看着听着小满讲解,随手将她的乌发抿到耳后。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陆放翁此言原是应在这里。”

      锦良本就通透,听小满讲了一遍,便能上手,干起活来比先前快了不少。

      “锦良。”
      “嗯。”

      湿润的唇带着女子特有的芬芳,缠绵悱恻,香髓蚀骨,看着红着脸急急躲到一边去的佳人,锦良抑制不住地弯起嘴角,浑身冲满活力,化幸福为行动,风风火火干的特别起劲。

      小满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主动,本在一边羞涩等他来取笑,结果半天没反应,回过头来,他已经拔着稗子跑的老远了。

      小满又好气又好笑,气他平日比谁都懂风情,如今却如此不解,笑自己多此一举,故作矜持。

      寂静的田间蛙鸣声声,村落里鸡鸣狗吠,此起彼伏,衬得两个人之间如此静默,静默地明白你在前方,我在左右。

      天很快亮起来,小满催锦良去上学,锦良刚得了一枚香吻,实在不愿意就此离开,直达小满又将解元的承诺提起,他才急忙忙地收拾梳洗,换上儒衣,拿着柳氏刚蒸出的馒头跑去了书院。

      吃过饭,小满和柳氏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如是起早贪黑,连日劳作,再加上锦良,柏年和金大叔的帮忙,终于赶在施肥前将天里的稻子拔除干净。

      对于施肥这件事,小满又向金一贴请教。金一贴看着田中清一色的稻子,直夸小孙女能干,吃苦耐劳,和自己及其相像。又道:“俗语说的好,有收无收在于水,多收少收在于肥。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人不混地,地不混人。稻子孕穗肥要足,施担大粪换担谷。”

      “爷爷是说要施茅坑里的屎尿?”

      这声爷爷叫的又香又甜,金一贴熨帖的不行,道:“当然,这个才肥田。”又瞧了小满两眼,摇头道,“那个又臭又脏,不是你干的,叫你叔叔来帮忙。”

      小满看着柏年扭曲的面目,摆手道:“我自己就行,不用麻烦柏年了。”

      “胡闹,放着叔叔不用,自己呈什么强!”金一贴转身慈爱地看着柏年,和蔼道:“哑巴,……”

      “叫虎子来!”柏年冷冷说完这句,丢下二人扬长而去。

      金一贴气得胡子直跳,骂了几句哑巴没良心,便去找虎子来干活了。

      小满对于金一贴能叫动十里八乡第一流氓的虎子来干活,实在不敢相信,直到看见虎子带着几个小弟灰溜溜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才反应过来这事是真的。

      金一贴拍着虎子的肩膀道:“就这五亩地,放了水,全部浇一遍肥,我傍晚来检查。小满啊,跟爷爷回家。”

      虎子怒目送金一贴二人离开,摊开手,看着上面如蚯蚓一般弯弯扭扭的红脓疮,对底下几个人大手一挥,“愣着干嘛!没听到老不死的话吗?”

      小满走出老远,还能感到虎子射过来的如毒蛇一般的恨意,她小声问金一贴道:“他咋就对你言听计从呢?”

      金一贴得意的翘起胡子,“你小孩子家,别问了,听多了不好。”

      是啊,怎么能说给小孩子听呢?昨天虎子急吼吼地来找自己,说他浑身瘙痒,四肢无力,又背人难为情地告诉自己,他去过花柳街,找过飘飘和温温,还问严不严重。金一贴不只他抽了什么疯,待闻到他身上隐藏在脂粉香后面的失魂散时,才知道哑巴偷拿了自己无事研制的下三滥药,用在虎子的身上。自己本要给虎子解药,结果哑巴一回来,说是虎子欺负他乖孙女,还建议用点不举的药,给虎子一个教训。

      哑巴真狠,不过自己也好不了哪去,外加了些生毒疮的药,说了几句吓唬人的话,没料到将一只猛虎打成了病猫。这也是好事,给梨花村省了不少麻烦!

      傍晚,施肥工作如期完成。金一贴满意地验收完毕,从怀中掏出一大包药材,道:“二十两,真金白银,概不赊欠。”

      虎子真想一把揪下对面死老头的胡子,想到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脓疮,少不得忍下,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是中了两人的道道,一个摸了,自己身上就发痒,一个看了,自己就长疮,还……虎子看着站在金一贴旁边的小满,总有一天,我让你像飘飘那样对我千依百顺。

      虎子的赤裸裸的眼光,让小满想起了树林子的事,她悄悄移到金一贴身后避开他的锋芒。

      百忍成钢,虎子咬牙摸出二十两的银票,递给金一贴。药包里散发出浓烈的黄连味道,虎子青着脸,“我要的是解药,不是黄连!”

      “解药就是黄连,爱吃不吃!”

      “好!”虎子龇牙咧嘴,“若是这包药不起效,我带人拆了你这把老骨头。”回头叫上粘了一身屎尿的兄弟,气冲冲地回去煎药。

      “你的药治的好他吗?若是治不好……”小满担心地问金一贴,虎子凶起来的样子她看过,正如锦良说的,是个不要命的,若是金大叔一副药治不好他,那怎么办?

      “放心,我让他不长疮罢了。其余的他自己都不敢宣扬,嘿嘿。”

      哑巴的办法好啊,虎子再凶再不要命,也怕别个嘲笑他不是个男人,至于他要找别人去治疗自己,这根本不用想,金一贴的名声不是虚来的。

      “小满啊,这钱你拿去用吧。”

      小满将手里的银票还给金一贴道:“我不能要你的钱。你拿回去吧。”

      “金大叔有钱,你和你娘除了眼前这地,相当于净身出户。过日子长着呢,哪里不需要钱?快收起来。”

      小满思量一番,郑重看着金一贴的眼睛道:“爷爷,我今天拿你的钱,那明天呢?也要你来继续周济我吗?你如今都快六十了,身边留点钱好傍身,拿给我做什么?我今年十四了,该像个大人一样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能像一株绞丝藤一样靠着大叔,那样我会成为一个废物。我要让自己变成一颗参天大树,给我娘遮挡风雨,她苦了那么些年,总该享福了。还有锦良,阮爷爷和袁叔都指望他能金榜题名,好给阮家光耀门楣,再不让旁人瞧不起。锦良的压力有多大我都知道,但是他除了繁重的课业,还要为我担心,我不要他为我分心。还有爷爷你,既然让我做你的小孙女,我就应该孝敬你,给你养老,而不是要你来养活我。爷爷,”

      小满真挚地道:“给我个机会,让我变成一颗为你们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好不好?”

      “好!”金一贴哽着喉咙,眼中泛着老泪,如果自己年轻的时候能像她这样懂事,哪里还会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每天提心吊胆害怕自己哪一天就死了,下去无法面对地下的人,医术高明,是啊,不过是为着苟活在世上的某一天能想到个好的理由去见他们罢了。

      “爷爷等着你变成一颗参天大树来给我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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