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稻花香》山水序

21、空手

　　稻田里施过肥，小满松了口气，对于拒绝金一贴的钱财，柳氏也表示赞同。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老三活着的时候便是如此。虽然金一贴是好心好意，但是她还是希望女儿像老三一样做个有骨气的人。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劳作，并没有累到小满，现在稻田里不用关心了，柳氏那还欠着十两银子然后还有五百斤白米，她得趁粮食收起来之前去打听米价。春旱秋乏，米价应该长了不少，先到二伯店里问过米价，顺带看望明香，再去绣坊接一些活计。

　　打定主意，小满同柳氏交待一声，便去了梧桐镇。

　　陆记米粮店的幡子挂在门外碧绿的大柳树上，随风飘摇。小满走进半掩着的店铺，宽敞的铺子里客人不多，春桃朴素得风情万种正在向一个胖客人推销白米。

　　“刘大爷，就依奴家一次，就这种好不好？”春桃拉着刘姓客人的衣袖，痴痴撒娇。

　　“上次就依了你，回去被家里那个河东狮说道了三天，小桃子，你成心让我不安生吗？”

　　刘大爷睁着双眯眯眼，往春桃的胸口看去，那颗销魂的朱砂痣在低低的抹胸边，若隐若现。春桃佯装恼怒，翘起兰花指点着刘大爷的额头，“再答应奴一次，成不成？”

　　刘大爷闻言，面色不动，等到春桃撒完了娇，他也享受够了，方慢吞吞地道：“小桃子，你拿什么谢我？”

　　春桃喜得睨了刘大爷一眼，抛飞的媚眼，酥了刘大爷半边身子。

　　小满双颊通红见两个人大有越演越烈之势，忙咳嗽阻止。空穴不来风，果然如此。只是如今是大白天的店铺，春桃此举，若是被旁人看见，二伯和二婶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刘大爷见有其他客人在，赶忙收敛起一双色眼，一本正经地对春桃道：“就普通白米，给我来十斤。”

　　春桃失望地答应着，给刘大爷装了十斤米，收了钱，送客人出门，顺手将半掩的门拉开。小满留心看了，十斤米春桃收的是六十文，锦良说一斤米三文钱，那不是长了一倍？

　　“你来干什么？”春桃没好气的问道。好好一个财神爷就被她给搅了，白白给刘胖子吃了半天豆腐，连小费都没收着。

　　“我来看看二婶。”
　　“等着，我去请。”

　　看着春桃扭着柳枝腰，款款摆摆掀帘进去，小满不由好奇，二婶将春桃收伏了，她不是一直和二婶对着干吗？怎么会亲自去请呢？

　　没等小满想出个答案，春桃已经打起帘子，郑氏白了她一眼，端着走出来，又见小满空着两只手，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你来干什么？”
　　“二婶，我来买米，家里没吃的了。”

　　郑氏挑高右边眉毛，利眼将小满全身一扫，轻蔑一笑，并不答话。

　　小满拍着袖中的钱袋，叮叮当当一阵声响，“我带钱了。”

　　郑氏这才舒展开眉头，脸上挂起了三分真心的笑，吩咐春桃，“去给她说说，都有些什么价，若是要买糙米，便宜她一文都可以。”

　　春桃恭敬地应了个是，带着小满指着店中的米，一样样介绍，四文，六文，八文……乖乖，连糙米都是四文钱一斤了。小满越听越高兴，春桃还以为她发了横财。

　　“你要买哪种？”
　　小满不答春桃，回头问郑氏，“二婶，咱们陆家产的米是哪种？我想买陆家的米。”

　　春桃将手往左边一个袋子指了下，“这种，每斤……”
　　“每斤八文。”郑氏猛然打断春桃的话，“陆家的米又白又饱满，又香又有嚼劲，卖相又好，最便宜都要八文。”

　　小满不信，春桃指的那米看起来色相同刚刚介绍的八文钱一斤的米差远了。郑氏是要敲自己竹杠吗？

　　不过她是要卖米，又不是要买米，价钱高了更好！只是郑氏说的不是实价，“这么贵，那我如果卖米给二婶多少钱一斤啊？五文应该有吧。”

　　郑氏狐疑道：“想的到美，你哪里有米卖给我？若是你地里那些还没长出米来的青稻子就算了，过了七月，这价就降了。”

　　看来现在陆家的米至少能卖五文，五百斤，留个五十斤，那中间能赚九百文，如此也划得来。当初该多借一些，只是借多了，大婶婶必定起疑。

　　“娘，哥又说他肚子痛了。你进去看看吧。”

　　明香耸拉着小脸，憋屈的很。明达又抢自己的东西，不给他，他就捂着肚子直嚷嚷，如果娘晓得，又得骂自己。

　　果然，郑氏破口道：“晓得他生病，你还要吵他，你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别活了。明达——”郑氏丢下店里的人，急匆匆地去看宝贝儿子。

　　“明达怎么了？”小满见郑氏如此慌张，又听明香说他病了，便想去探望。明香拦住她道：“为了逃学，不去上课呗。说肚子痛，结果捂着胃乱叫，就我娘才信她。对了，你怎么来了？”

　　小满知明达不爱读书，没料到他连装病这中拙劣的方法都想出来了，听明香问话，便将自己的来意悄悄告诉了她。

　　明香也不知道他们家的米究竟是怎么个买法怎么个卖法，叫过春桃问道：“你说说，陆家的米是怎么进的，怎么卖的？”

　　春桃笑道：“太太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明香斜了她一眼，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钱，递给春桃，“你若骗我，我就把你拉着客人要钱的事告诉我娘。”

　　春桃立刻答道：“分家时从大太太那里以三文一斤买的，如今要买的话价钱能到五文，如果卖，七八文都是有的，只是咱们店里有时卖的六文，有时七文，这都是因人而异。”

　　小满晓得了价钱，心中有了主意。因还要去绣坊，同明香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要告辞，结果明香硬是要陪她一起去接绣活，正好小满也有事要问她，便拉着明香一起去另一条街的绣坊。

　　“春桃现在很缺钱吗？”一出店门，小满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自从分家，二房发生了许多事，明香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点头道：“回镇上没多久，我爹就开始天天往外跑，十天半月见不到人。明达装病不想上学，我娘一向疼他，最怕他劳累受苦，说家里有的是米粮来养他，不需要他考个什么大官来装点门面。春桃背地里将这话告诉了我爹，我爹说明达以后跟着他做生意，又不是非要当官。我爹常常不在家，春桃失了宠，我娘趁机把她的箱笼家什全不没收了，还打了她一顿，扬言说要叫人牙子卖了她。你看她现在对我娘事事依从，就是怕我娘将她随便卖了。”
　　“那你……”二房发生这么多的事，明香该多难过？

　　“满姐姐，你别担心，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明香原本无忧无虑的双眼中藏着丝丝寂寥，二婶一心疼着明达，二伯又不回家，留下个春桃又是明香不愿意接触的。从前明香在梨花村，二伯他们只会给她钱，从不过问她的生活，那时候还有自己陪着她，而今回了梧桐镇，二伯不着家，二婶念着宝贝明达，还有个春桃，又是明香不能接触的，她一定很寂寞。

　　“明香，以后我得了空就来看你，等我安顿好后，给二婶说接你去我那里住。你上次不是说要一间又大又宽敞的房子吗？你放心，满姐姐很快就能挣够钱，接你去住大房子。”

　　明香强令自己弯起嘴角，“你能挣多少钱？还不如我问我娘要，她虽不过问我的生活，不过对钱上到从没吝啬。”

　　小满觉得不妥，不说郑氏到时候会闹的怎样鸡飞狗跳，就是她自己内心也不愿意，“明香，那是姐姐给你修的房子，用了你的钱就不算我送你的了。还有，以后自个儿把钱攒起来，总有个不济的时候。你信我的话。”

　　有钱傍身多好，那样便不会像她和柳氏为了每天能省一文钱而绞尽脑汁。

　　说话间姐妹二人到了绣坊，小满和绣坊的掌柜早就算熟识了，一见她来，便照着往日的样子，将需赶工的帕子，汗巾，香囊等物件麻利地打包一份，递给她道：“小满啊，这些东西不急，一个月后给我也成。”

　　包袱放在柜台上，小满迟疑了下，道：“大叔，我想多拿一份。”

　　掌柜瞧了她两眼，粗布旧衣，饰物全无，心底明白，叹了口气，从柜子里又拿出一些绣活，打包一份，推到小满面前，“针拿多了伤眼，自己掂量着做，迟个一两天也没问题。”

　　小满笑着谢过掌柜的关心，抱着绣活同明香出了绣坊，又和明香谈了次心，便将她送回米粮店。

　　天色渐晚，小满并不急着回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小跑到隔街更大一些的程记米铺，直接找到米铺掌柜程方。

　　程记米铺和陆家米粮店是同行冤家，小满不愿将米卖给二婶，怕她压自己的价，而程记米铺素不相识，谈起来更公道有谱一些，小满不懂商场上是怎么谈生意的，对着程方这个有名的大商人，她也耍不出什么小聪明，便诚实的将自己的来意告知对方。

　　程方打量了眼坐在凳子上的小女娃，老实巴交的样子，不像个说谎的，只是她手里会有四百五十斤大米，还要卖给自己？若是换作其他人，早下令工人拿扫帚将她赶出门去，但程方不是那种人，他相信自己的敏锐。

　　“你打算怎么个卖法？”

　　小满意外对方这么容易就要和自己谈价钱，她还准备怎么交待手中米的来历，怎么说服掌柜相信自己不是撒谎，毕竟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子，哪个会把着几百斤米找人做生意。

　　“我想每斤卖……”卖六文！小满心中突突跳，但是看着程方精明的眼光，赶紧打消念头，伸出五指道：“五文?”

　　果然是个老实的，程方笑着喝了口茶，如今市面上白米六文都是有的，“不行，最高四文，多了我出不起。”

　　不行？！春桃不是说现今就是这个价吗？想到若是自己买米，也是希望价钱低的，而程掌柜现在就是买家，小满稳住心神，“程掌柜白米现在是个什么价，你比我清楚。若你不要，那我就把米卖到邻街陆记去，他们应该会买。”

　　这又不老实了，程方笑道：“你不是也姓陆吗？我记得陆记是你二伯开的吧。你若要卖早给了他，还要来我这里做什么？”

　　小满没料到程方会认识自己，不过他是个商场上的老手，将对手的信息掌握齐全也算他份内之事，只是四文，小满终究有些不甘，眼见对街简家酒楼客似云来，灵机一动，“我不卖给我二伯，自有我的道理，若是程掌柜不买，我就把米卖到对门酒楼去，他们生意如此兴隆，想必愿意买五文一斤的白米。”

　　程方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虽说简家和程记签了合同，但保住简老板不会心动，“你没我想的老实，不过五文就五文吧。你什么时候送米来，我什么时候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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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的不多
今天回来的有些晚，
十里努力
争取在断网之前多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