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和斗鱼》Ciel Mu

6、章六

　　夜麟再次回到月族，又是春暖花开。大家都快忘了他，只把他当做外来的金鱼，还有人好心的为他指路。他游去藏着银血的岩洞，里面空空荡荡的，好像一具没有心的躯体。他不甘心地把头探进去看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没有发现。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失落。正想游去别的地方寻找，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夜麟。”
　　他猛地一个转身，尾巴打起的水花差点把后面的鱼扫去旁边。银血在他后面，衬着背后一望无际的透明湖水，又像他在幽阒之岩见到时的那样好看，尾巴上一轮轮的银红花纹像是绽放的莲花：“夜麟，真的是你。”
　　“……我不是叫你在这里等我么？”夜麟愣了愣，忽然鼓起肚皮气呼呼地质问。
　　“老国王不在了，幽溟成了新的国王。他需要我的帮助——但是，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找你。”银血说：“我还和大家都说过，如果见到你，告诉你我在哪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敢相信眼前的真是夜麟，游去他的身边，用胸鳍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尾巴。等确定眼前的金鱼真的存在，他却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只有尾鳍和背鳍同时兴奋地张开，在水中划出美妙的半圆形。
　　“大概是我长得太普通了，他们根本没认出我。”夜麟本想这样回答，但看到他高兴的样子，决定把扫兴的话留到以后。他其实还有很多别的话要告诉银血，比如月明湖别处的风光，咬鱼尾巴的阴险乌龟，月光下的平静水面，当然还有他的报仇经过，但他们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可以把故事翻来覆去的讲上几遍，现在看到银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反而美好的让他什么都不想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就这样并排着游在一起，穿梭过水草之间，慢慢讲述分开后发生过的事。明明有了那么长时间的间隔分离，一切却好像从未改变。如果周围没有别的鱼，夜麟就会游的飞快，然后躲在石头的拐角处，吓赶上来的银血一跳。银血被惊吓的时候和别的斗鱼一样，一下子瞪大眼睛赶紧后退，所有的鳍都被打开，旗帜一样插在身上。夜麟这时会很不给面子的吐出一连串的水泡，大笑起来，鱼鳍在周围扑出一片小水花。
　　银血有时要王宫里看望幽溟，夜麟慢吞吞的跟在他的身后。每次幽溟都坚持要送银血出门，可他游起来实在太慢，银血想要配合他的速度都觉得困难，而无论夜麟如何努力，都时不时的会把他甩在身后。
　　有一天出了王宫，夜麟抱怨说幽溟的游速简直有失皇家体面。银血没有答话，笑笑说：“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说完转身往前游去，夜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尾巴上愈合完全的地方还保留着锯齿形的伤疤痕迹，颜色比别的地方更浅一些。夜麟游上去，用自己短短扁扁的鱼尾扫上那道斑驳的疤痕。银血扭头看他，晃了晃尾巴。
　　因为跟着银血，沿途的月族金鱼们又像往常一样，开始窃窃私语地表达他们的不满：“看啊，又是那条金鱼！长的那么奇怪。既没有珍珠，也没有蝶尾，连水泡眼和肉瘤都没有！他凭什么和那么迷人的银血将军在一起。”
　　“听说就是因为要陪着他，银血将军当时才从幽阒之岩回来的那么晚。”另一条灰色的鱼说：“你们知道，银血将军游起来可是很快的，但他们一起出发，他被这条金鱼拖累了。”
　　“当然是这样，我们早就猜到了！”大家异口同声地低声嚷嚷起来：“这真是条不识相的鱼。而且之前银血将军受伤的时候，他居然自私的逃走了！”
　　银血游过他们身边听到这些，开口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
　　“游得慢又怎么了，你们也比不我游得快呀。”夜麟打断他，傲慢地对周围的金鱼说道：“我就是和他在一起。”
　　他然后伸出胸鳍，灵巧地勾住银血的胸鳍，手拉手地快速游远了。在所有的金鱼看来，就像是银血拖着他一样。
　　于是在他们经过的地方，不出意料地又响起一片啧啧赞叹：“真不愧是银血将军啊。那样优雅又敏捷的泳姿！”
　　“我应该告诉他们事实。”等他们游到一片僻静的水域，银血有点难过地说。
　　“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别的鱼。”夜麟说：“不用去理他们。”
　　“可是……”银血看着他，有点无措：“你对我太好了。”
　　“因为你是银血嘛。”夜麟张嘴吐出几个的水泡，含混不清地说。他看到对方鼓了鼓腮帮子，银白的鱼鳞下透出害羞的淡淡粉红色，心情立刻变得愉悦：“哎，你说要送我什么礼物。”
　　“你跟我来。”银血带着他拨开一片茂密的水草，露出一小片空旷宁静的水面，上头悬浮着仔细织好的，粘附在水草叶上气泡网巢。气泡个个晶莹透亮，看起来就好像是水草尖托起的一片水晶做的天空。
　　“这个，好看么？”银血期待地看着他。
　　“还不错。”夜麟随口说。他觉得这个网巢真是做的美极了，但一想到银血又把心思花在会吸引雌鱼的筑巢上，他就觉得不开心：“你又做这个干什么。”
　　“嗯……我给你的礼物。”银血轻轻地说，这次整个身体都红了起来。在夜麟弄明白他的真正意图之前，他游到夜麟身边，把修长柔韧的身体弯曲成一个几乎首尾相接的圆形，仿佛一缕轻盈的银纱，将夜麟包裹在中间。
　　夜麟愣了一会儿，银血不吭声，又绕着他游了一圈，身体依旧弯曲成弧形。他猛的一个激灵，突然醒悟过来——筑巢再加上用身体包裹对方，这是标准的，雄斗鱼的求欢动作。
　　“那个……你之前每次做完网巢都问我好不好看，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夜麟难得的有点害羞：“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之前……并没有……”银血轻声抵赖，可没什么太大的说服力。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表白呢。”夜麟嘟囔着。如果他也会筑巢的话，才不会让银血抢了先。
　　他这样想着，靠近一点，用胸鳍摸摸银血的身体，用嘴巴亲吻银血的眼睛；银血用尾巴扫过他的鳞片，鱼腹轻磨着他的背脊。他们都兴奋地全身微微发抖，各自记起来一件最最重要的事。
　　银血终于想起来，妈妈离开前和他说过，如果有人知道了真相，就要让他变本加厉的给你幸福。
　　而夜麟想起的则是——妈妈从来没告诉过告诉他，金鱼到底要怎样才能和斗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