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和斗鱼》C*****u

4、章四

　　为了寻找罗喉，夜麟游过了大半个月明湖，即使以他的速度，这也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他在途中碰到过背上如同装了霓虹灯的五彩鱼，碰到过横冲直撞的电鳗，还眼睁睁看到一截枯木“哗啦”一声掉进水里，迅速下沉，差点就要砸到他。
　　别人看到他这样一条不起眼的金鱼，都好奇的询问他要去哪里。一只黑色的乌龟好心的提议可以送他一程，被他冷漠的拒绝了。乌龟然后试图张嘴咬掉他的尾巴，当然没有成功。
　　找到罗喉的时候，他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细小的银鱼往四面八方奔逃着游走，听说他们来自于一个叫做天下封刀的组织。夜麟趁乱加入战团，帮罗喉解决掉了好几十个敌人。罗喉欣赏地看着他，同意了他留在身边的请求。
　　“我想变得更厉害。”夜麟说：“我听说你是月明湖里最强大的鱼。”
　　“是不是强大，又有什么关系呢？”罗喉回答他：“强大可以通过锻炼和积累达成，内心的坚定才是最难达到的目标。”
　　这样说的时候，罗喉合拢他怒张的尾鳍和背鳍，颇具威慑里的血红的鱼鳃也收了回去。他刚才还像是一支拉紧弦的锐利的箭，一下子又立刻变得那样雍容悠闲。
　　夜麟甩甩胸鳍，显出不屑的样子。罗喉时常说些奇怪的话，他多听几次也就习惯了。他要寻找合适的时机撕裂罗喉的鳍，但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绝不能轻举妄动。
　　罗喉身边还有一条年轻的雌斗鱼，叫做曼睩。她是淡粉红的颜色，说话总是轻声轻气。夜麟开始以为她是罗喉的伴侣，很快就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更像父女。曼睩总是跟在罗喉不远的地方慢慢游着，有时候会跟夜麟说几句话。
　　曼睩喜欢问他从哪里来，问他沿途的见闻。夜麟含糊的说他来自月明湖的另一边，为了磨练自己才一路游来这里。
　　“作为一条金鱼，你真是令人佩服。”曼睩说：“游得这样飞快，我都跟不上你。”
　　“哦，我习惯了。”夜麟说。每到这时罗喉总是静静地听他们说话。不知为何夜麟觉得他其实是个很寂寞的人，好像以前的自己一样。
　　“可是我碰到了银血。”夜麟想：“而你差点毁了这一切。”
　　这么想着，他就更恨罗喉了。
　　罗喉带着曼睩和夜麟，在月明湖里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如果在游历的途中碰到斗鱼，他就会冲上去打的对方抱头鼠窜——这是由本能决定，不是任何斗鱼能够控制，就像他咬伤了银血一样，实在不需要理由。在这之外的时间里罗喉还是相当和平的一个人，爱好之一就是晒月亮。
　　他在风平浪静的夜晚，安顿曼睩睡下之后，从容地浮上月明湖的表面，躺在一轮轮的柔波里，安静的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这个时候的罗喉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强硬手腕的征服者，而更像是个渴望安宁生活的隐士。他任由波浪把他推来推去，只有在偏离太远的时候才随意拨动几下胸鳍纠正方向。
　　夜麟陪他一起看——他要寻找罗喉的弱点，自然不能错过任何机会。有时候他们会说几句无意义的话，有时候只是安静的一起漂浮。月光打上罗喉金色的鳞片，使他看起来不像是白天那样咄咄逼人。水波好像一只温柔的手，灵巧得拨开罗喉长长的尾鳍。等尾鳍完全舒展在水面上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小片月亮。
　　夜麟在罗喉身后，注视着他的尾鳍，想他打斗的时候凶狠得像一团火焰，尝试靠近就会被立刻灼伤；而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又有点遗世独立，即使在他身边也无法触摸。
　　罗喉仿佛一点儿也没留意他，仍旧专注的看着月光。夜麟很想一口咬上他的尾巴狠狠扯掉，但那片尾巴在月光下飘飘荡荡，好像记忆里银血的尾巴一样完美无瑕。夜麟盘算了半天，最终下不去口，只好闷闷地潜下了湖里。
　　晒月亮的次数多了，罗喉会和他说些自己的事：曼睩是逝去朋友的女儿，正准备在贝壳上刻一本讲述月明湖历史的书。终于有一次罗喉谈到他在月族的经历，说自己误伤了一条不是斗鱼的斗鱼，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便也没有后悔的必要。
　　“像你这样强大的人，原来也会逃避责任。”夜麟讽刺他说。
　　“不，做过的事，当然需要承担后果，但是无需后悔。”罗喉慢慢地说：“因为后悔无法改变任何事。”
　　天气转热之后，罗喉也开始吐泡粘成网巢。他织的网就像他打架一样，吞吐乾坤不留余地。他用水泡在领地周围连出一张漫无边际的网兜，密密麻麻地铺在夜麟和曼睩的头顶，不允许有任何缝隙，将阳光都遮挡掉一些。曼睩笑着向夜麟解释斗鱼筑巢织网的本能，夜麟抬头看着那张网巢，心想不知会有多少雌鱼愿意向他求欢。
　　答案是一条都没有——雌鱼们只在外围环绕着转来转去，希望罗喉能够注意到她们，却不敢游进他的领地半步。而罗喉连看她们的兴趣都没有，完成筑巢之后，就毫不留恋的丢下了气泡巢，游去别的地方。
　　他然后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飞溅，然后是雌斗鱼们的小声尖叫。他抬起头，看到夜麟冲上水面，用尾巴把他刚织好的气泡网巢扑的粉碎。夜麟发现了他的目光，抖抖背鳍，回头挑衅的看着他。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跟罗喉在一起久了，夜麟开始想念月族：不知道银血的伤养好了没有，铺在地下的水草会不会太硬，岩壁上的红虫也许不合他的口味。夜麟在罗喉身边耽搁的太长，距离月族越游越远，几乎快要记不住回去的路。他看到罗喉吐泡织网的时候突然想到月族那些倾慕着银血的漂亮雌金鱼，无由来的觉得尤其烦躁。
　　他为了寻找罗喉离开月族，可又时时都想着银血。既然这样干吗不干脆留在月族陪银血养伤呢，夜麟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傻事。。
　　他要赶紧报仇，然后回家。夜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