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长野风过

20、自杀

　　“什么？”沈然弯着腰正在穿鞋，电话放在玄关处开着免提，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自杀了？”

　　温格心下一紧，对面的沈朝也不说话。沈然穿好鞋拿起电话想细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妈？我妈自杀？”沈然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那可是安岚，一生要强永远骄傲的安岚。他几次自杀未遂，安岚当初的劝导还言犹在耳，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哪？”可是沈朝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对面长久的沉默让他不得不先接受这个事实。

　　“在中心医院，已经送去抢救了。”可是抢救失败，已经死亡。后半句沈朝没有说，只是告诉他情况不太好。沈然需要时间接受这件事，一下子告诉他可能会承受不了。

　　“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后沈然迅速叫了车，还不忘和温格说抱歉，改日再陪她去看。声音冷静动作迅速，整个人平静的不像话。

　　温格拦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这个状态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我没事，医院你就不要去了，现在流感多发，别传染上你。”沈然笑笑：“我真的没事。”

　　“我不信。”温格倔强地看着沈然的眼睛：“我要和你一起去，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允许我的男朋友出一点事。”

　　沈然拗不过，只好答应一起去。

　　温格注意到他放在门把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最近有吃药吗？”温格问。

　　“没有。”自从和温格回到江城，他就没有再吃药，因为已经不需要。

　　“等我一下。”温格脱掉鞋子光着脚跑回客厅，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板药递给沈然：“带着，以防万一。”

　　***

　　到达医院的时候，沈福和秦霜都在，沈朝因为公司的事情先回公司了，乔安留下帮着一起处理后面的事。

　　“安姐，怎么样了？”温格不认识其他人，直接冲上去问乔安。

　　“人已经走了。”她把温格拉到一边，低声说：“安经理是从世纪的楼上跳下来的，当场就不在了。但是沈朝怕他接受不了，就没说实话。”

　　安岚和世纪纠缠了半辈子，最后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妈呢？”沈然问沈福。

　　“死了。”秦霜替他回答，被沈福轻轻推了推肩膀。

　　“怎么？你能让人再活过来吗？”秦霜瞪男人一眼，又转头对沈然说：“我们已经请了江城最好的医生，但是没救过来。节哀。”

　　“小然……”沈福担心地去看沈然的脸色，后者看起来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辛苦。”

　　“你要不要去看她最后一眼？”

　　跳楼死亡的人是什么样呢？沈然曾经也考虑过这种死法，他上网搜了很多资料，高空坠亡的尸体，往往因骨折而肢体扭曲，口鼻耳会流出大量鲜血。脑组织渗出一摊红红白白和东西，有点像红油豆花儿。如果尸体内脏破裂，肚子摸起会像灌水的气球一样。于是他因为过于渗人而放弃了。

　　安岚大概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与此同时，有种近乎自虐的想法涌上心头，如果看不到，可能会是他这辈子的遗憾吧，他被这种遗憾折磨着，也是活该。

　　如果自己当初答应她，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她不会跟着别人离开，不会跳楼，更不会如今躺在冷冰冰的停尸间里。如果能答应的更早，她甚至不会入狱。

　　可惜为时已晚。他最亲的人，已经是一具不会叫他名字的尸体。不论是温柔的小然还是生气的沈然，他都再也听不到了。

　　“不用了。”他笑笑。那是一个很难看的笑，像是硬生生从皮肉里挤出来的一样，灵魂和肌肉彻底分离，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对撞。

　　“你真的不要去看看吗？”温格不解，他明明是深爱着、记挂着安岚的，为什么不愿意去看最后一眼呢？“去看看吧，沈然。”

　　“不用了。”沈然拒绝的坚决，他冲着沈福点点头：“麻烦您帮她办一下后事。”说完便拉着温格离开。

　　温格一头雾水：“沈然你干嘛？你去哪？你停住！”她甩开沈然的手，“你到底要干嘛！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接受不了，但是你……你现在是干什么呢？不去看阿姨最后一眼，也不打算帮着办后事吗？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温格很害怕，她觉得沈然这样的状态比大吼大叫大哭大闹还要不正常。

　　“你有什么想法，你跟我说好不好？”她语气放缓，向前走一步拉住沈然的手：“我们说好的。”

　　沈然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安岚离开了，她又还有多少时间呢？

　　安岚走了，温格便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了。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沈然说的认真。

　　***

　　安岚的后事，沈然真的只参加了葬礼，全程冷漠的不像是她的儿子。

　　这场葬礼是沈福以老板的身份帮忙办的，所有人都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窃窃私语议论着他的不孝，猜测着葬礼主人公的死因。

　　只有温格知道，沈然把之前停掉的药全都吃回来了，药量也通通加到最大，即便如此还是整夜整夜地失眠。

　　葬礼办完后，温格单独去找了秦霜。

　　“秦总，我想问您一件事。”

　　秦霜对来客稍感意外，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请温格坐下聊。

　　“我想知道，安岚阿姨和沈总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之前他们发的威胁邮件石沉大海，对面根本就没有回复。不过沈然好像也不在乎这件事了，只是整日带着她吃喝玩乐。可她知道这始终是沈然心里的一道坎儿。

　　“我来，是请求您能帮他这个忙。”温格诚恳地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妈妈差不多大却充满上位者气势的女人，“不管真相如何，沈然不是会胡乱生事的人，这您是知道的。他只想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选择有没有做错。”

　　秦霜低头抿口茶，末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格：“朝儿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果然如此。不然沈然那么冷淡的人也不会喜欢上你，你确实很特别。”她放下茶杯，思绪拉回很远的过去：“沈福和安岚都是对方的初恋。”

　　他们相识于大学。那个时候安岚是江城小有名气的模特，沈福是不愿继承家业叛逆出逃的少爷。偶然一次机会，他去学校蹭课的时候见到了安岚，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沈福一直没有工作，把钱挥霍的差不多后，又不想让女友过苦日子，便回了首都，想和家里和解。但沈家人看不上安岚，那个年代很多模特会去接一些暴露的拍摄，在他们眼里安岚就是个只想走捷径的女大学生。

　　于是沈福被强行留在了首都，一年后与门当户对的秦霜结了婚。有了孩子后的某一天，他忽然说想去江城发展，秦霜根本没想到那里还有个女孩苦苦等了七年。

　　七年的杳无音讯已经让安岚心中满满的爱变成了刻骨的恨，这种情绪在偶然间再一次见到沈福时达到了巅峰。后来她抱着报复的心思接近他们，入职世纪，一步步重新回到沈福的身边。再次站在曾经的恋人身边，心中只有无限的恨意和摧毁这一切的决心。

　　“你们都以为她要的是钱是权，”秦霜淡淡一笑：“其实她要的是我和沈福的命。她要我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沈然是她最用心打造的武器，也是最大的变数。”本来是她埋在沈福身边的一颗炸弹，最终却成了哑炮，没给她任何回应。

　　“请你帮我转告沈然，”临走时，秦霜叫住她：“除了最高管理层，世纪的所有岗位都始终向他敞开，他有能力，我很欣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