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星辰》婆娑树下

8、第八章

　　李晋送走徐鑫的父母，回到工位对着赵杰感叹：“哎，挺可怜呐，独生子，父母靠摊煎饼供他读完大学，这才毕业三年。”
　　“他父母都说了什么？”陈哲问道。
　　“徐鑫从南川师大毕业就进了乐播，跟父母同住，没有女朋友，没有黄赌毒这些不良嗜好，是个典型的宅男，他父母认为儿子唯一的缺点就是网瘾大，周末和节假日经常是整天整天待在电脑前，房门都可以不出。头儿，你说会不会是网上结仇，仇家顺着网线追杀过来？”李晋说道。
　　“仇家顺着网线刚好知道他5月10日住在布谷山庄A2栋？”赵杰打趣道。
　　李晋语塞。
　　“尸检怎么说？”陈哲不理会他们两人的斗嘴，直接问道。
　　“徐鑫的死因是被刀扎破心脏动脉，他胸口上插着的那把水果刀就是凶器，刀柄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身上无打斗伤，双手无抵御伤，但是，死者的口腔和鼻腔内有部分棉絮状物质残留，脸上有清浅的淤痕，口腔和鼻腔内的棉絮物质经化验比对，跟李晋在垃圾桶内找到的残留物吻合，同时在那块残留的毛巾碎片上，提取到了□□成分。”
　　“淤痕，毛巾，□□，我知道了，凶手一定是趁着死者熟睡，先用□□浸泡过的毛巾捂住他的口鼻，确保他不会中途醒来，然后再往他胸口上扎一刀，最后把毛巾丢进垃圾桶里烧了。死者在熟睡中陷入昏迷，在昏迷中直接被一刀致命，所以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伤痕，这真是死得无知无觉啊。”李晋说到激动处，还来回走了几步。
　　赵杰点头附和：“基本上是这样。”
　　“不对，鞋印不对。”陈哲眉头一皱，看向赵杰，问道：“你昨天说凶手的鞋印只在死者的房间内和周围出现过？”
　　“是。”
　　“那他怎么从A2栋走到B1栋旁边烧毁毛巾的，飞过去？”陈哲继续提出疑点，“在布谷山庄围墙外面有发现凶手的足迹吗？”
　　“没有，这点确实很奇怪，这个鞋印只在布谷山庄里面出现，顺着鞋印走到围墙边，但是围墙完全没有被攀爬过的痕迹，连个泥点子都没有，就好像有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山庄的围墙边上，径直走向死者房间，把死者杀了，然后走出房门消失在围墙边。”赵杰说道。
　　“那这个鞋印就是故布疑阵了，凶手想让我们认为他是从布谷山庄外面进来的！”陈哲冷笑。
　　“难怪凶手留下的这串鞋印比我们正常走路的痕迹重那么多！这，这是故意踩出来的！所以凶手在乐播公司的人里面？唐亮？田光？钟成？”赵杰恍然大悟。
　　“不还有个吴歌吗？”李晋说道。
　　“吴歌有42码的大脚？”赵杰反驳。
　　“这几个人都穿多大码的鞋？昨天查了吗？”陈哲问道。
　　“查了，有记录！昨天让现场所有人都留了鞋印记录。我找找。”赵杰边说边翻找着，过了一会说道，“在这，乐播公司的人都没有42码的脚，钟成43，田光40，唐亮41，吴歌37。工作人员里也没有。百川律所的蒋涛和王小岗倒是42码的脚，但是他们不认识死者，回局里之后我们也查过，他们的确跟死者没有交集。莫非有人说谎？”
　　“死者穿多大码的鞋？”
　　“死者啊，死者穿，42码！”赵杰说完，自己瞪大了眼，喃喃道，“所以这鞋印不是凶手留下的，是死者自己……”
　　“不，鞋印的确是凶手留下的！”陈哲打断他，“凶手能想到制造一串鞋印来干扰警方的视线，他就也能想到换上死者的鞋！”
　　“我懂了！”李晋在一边猛一拍手，说道，“赵杰在现场发现的疑似凶手的作案路线，很有可能是凶手杀完人之后，换上死者的鞋故意踩出来的，这样警方在排查嫌疑人的时候就会发现谁都对不上。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从凶案现场到垃圾桶这一段路，完全没有他的足迹！”
　　“死者跟乐播公司几个人的关系如何？”
　　“钟成是老板，田光是主播，唐亮负责摄像，吴歌负责策划，徐鑫负责后期制作。根据几个人的口供，他们跟徐鑫都没有什么矛盾。一个公司就五个人，平时大家相处都挺和睦的，吵架都少有。”李晋翻开笔录，说道，“三年前直播行业刚火起来的时候，钟成投钱开了这家公司，田光、唐亮和徐鑫都是那个时候进公司的，吴歌是今年才进公司的。按照他们几个的说法，钟成算是挺大方的老板，这几年也没有亏待过他们，所以互相之间也不存在经济上的纠葛。”
　　“不为情，不为钱，难道真的是为仇？”赵杰问道。
　　“李晋，再往深里挖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包括网络上的，他父母既然说他网瘾大，不排除你说的网络结仇，找网警协助一下。赵杰那边，盯紧乐播公司的人，包括吴歌，既然是用死者的鞋刻意踩出来的脚印，那谁都有可能！”
　　三人分头，各自忙活还不到一个小时，赵杰电话就响了。
　　他挂了电话，兴冲冲地对着陈哲说：“头儿，有情况，田光出门了，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而且就在他进去十分钟之后，钟成也去了那家酒店！两人到现在还没出来。”
　　南川星光大酒店806房间门口，赵杰不紧不慢地敲着门，陈哲配合他的节奏，每十秒按一下门铃。大约过了两分钟，门开了，田光没想到是他们，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被门外的两人尽收眼底。
　　田光脸色苍白地抵着门，说：“两位警官，你们又找我做什么？”
　　赵杰笑道：“没什么，有些疑问想请你回公安局再协助解答一下，对了，好好地为什么大白天来住酒店，这儿不便宜吧？”
　　“住酒店不犯法吧？”田光迎视着赵杰的目光，强作镇定地说
　　“不犯法，就……”
　　“什么人！”赵杰只听得耳边一声吼，嗖地一下，陈哲就冲进了卫生间，田光反应过来也想跑进去，赵杰一下就把人按在了门上。
　　洗手间传来陈哲的声音：“钟先生，好巧啊，又见面了！”
　　赵杰清晰地感觉到被他按在门上的田光像被人拔了气芯的轮胎，一下就瘪了。
　　两间审讯室内，钟成和田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钟成在路上给律师打了电话，挂了电话之后就开始老僧入定，打定主意没有律师到场绝不开口。田光神情沮丧，双手撑头，一言不发。
　　先被提审的是田光。
　　田光听到门开的动静，抬头看到进来的陈哲和李晋，迅速坐直，浑身进入戒备状态。
　　“田光，再问你一遍，前天晚上12点到昨天凌晨2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李晋问道。
　　“在房间里睡觉。”
　　“呵，那前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连带着昨晚也没睡好，所以才要跑去酒店补眠？”
　　田光抿着唇不说话。
　　“不说是吧，我们问了百川律所的人，有人见到你晚上11点半的时候进过死者的房间！”
　　“不可能！”田光听到这句话，涨红了脸，“不可能，他们看错了，我进的不是……”
　　“你进的不是徐鑫的房间，是钟成的房间是吗？”陈哲平静地开口。
　　田光张了张嘴，没说话。
　　李晋暗叹，果然如此啊！半小时之前，陈哲让查田光的酒店开房记录和消费记录，他还觉得不可思议。刚才那一诈也是陈哲交代的。
　　“我猜猜看，昨天凌晨徐鑫死的时候，其实你有不在场证明，也有证人，证人就是今天酒店里的……”
　　“别说了！”田光突然大吼一声。
　　陈哲往椅背一靠，说：“行，我不说，那你说吧！”
　　“我没有杀人！”田光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没有杀人！前天晚上11点，他给我发消息，让我过去找他，我就去了，昨天凌晨五点才回自己房间，我没有杀人！”
　　李晋了然地说：“所以昨天做笔录你紧张是因为这个事？你和徐鑫不是约好了跑步，你是那个时候回房间发现他那边不对劲？”
　　田光点点头，说：“我是一个网络主播，这些年下来我也积攒了一些粉丝，我不想被人知道！”
　　陈哲正色道：“田光，前天晚上12天到昨天凌晨2点，你到底是否是清醒的状态？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
　　“他睡了，我没有完全睡着，我当时躺在床上，想着我们俩的过去，和未来，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越想越清醒。应该是一点左右，我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声音，很轻，我以为是保安巡逻。”事已至此，田光见没什么可瞒的，就如实说了。
　　“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田光摇头，说，“我担心被公司的人看到，进出他房间都是躲着人的，就算听到外面有人走路我也不会去看是谁。虽然那里的保安不认识我，但是人家肯定也会在后面指指点点。”
　　“你为什么觉得是保安？”陈哲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大半夜的，除了保安，谁会在外面来来回回地走，从北走到南，又从南走到北。”
　　陈哲和李晋对视一眼，双方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从北走到南，那是从死者房间走去垃圾桶烧毛巾，从南走到北，那就是回房间了，A3栋的北面，百川律所不可能， A2栋也不可能，那就只剩A1栋了！
　　两人才出审讯室，赵杰就急匆匆地跑来，满头大汗地说：“头儿，美林剧场发生命案！”
　　李晋觉得奇怪，发生命案也不至于让赵杰这样啊，便主动问道：“给其他支队呗，刑侦不是五个队么，我早上才碰到四队大刘，他们闲着……”
　　赵杰不等他说完，一句话堵上：“死状跟徐鑫一模一样，也是一刀扎破心脏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