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星辰》婆娑树下

9、第九章

　　美林剧场位于市中心的百盛广场内，剧场占据商场一隅，从内部打通了三楼到五楼。案发当天下午两点到四点，剧场内上演的是一场互动式话剧，《疯人院之夜》。观众从三楼进入，会被电梯随机送到四楼和五楼，如果是两人以上同行的，还会被工作人员拆开送往不同楼层。四楼和五楼设置了各种疯人院小剧场，观众可以任选一个场景参与进去，也可以纯走动式观赏，每一个剧场都有自己的故事线，故事线之间会有设定好的交叉，也有可能根据当天的互动情况出现临场交叉。观众如果觉得无趣，也可以欣赏完之后直接下到三楼，那里是离开话剧的唯一出口。但因为话剧名是《疯人院之夜》，顾名思义，这部话剧的演员表演时多少有些疯狂，观众往往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被演员或其他观众拉入某一场景。而且，由于这部话剧是允许观众自带妆效进场的，有些时候甚至难以区分谁是演员谁是观众。
　　陈哲和赵杰在剧场五楼的一间小屋子内四处打量，法医已经把死者的尸体带走了，不出意料，死者口腔和鼻腔内的确也有一些吸入的毛巾棉絮，连水果刀都是一模一样的，超市里随处可见的那种。不同于其他现场，这个现场到处都是指纹和脚印，无数次开幕落幕，演员的观众的，重重叠叠，可把痕检科的两名同事愁坏了。
　　李晋把剧场的负责人带到门外问话，隔着半敞的门，门外的问答清晰地传进里面人的耳朵。
　　剧场的负责人是个中年男子，姓杜，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穿着棉麻的唐装，颇有文艺气质，突发的命案让他的情绪很低落，面对李晋的问话，他也打不起精神，萎靡地答着话：“他叫汪小宝，22岁，是南川戏剧学院大四的学生，一年前来我们这做兼职，嘴甜，人勤快，平时场务的一些活，他也会帮着干，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他，警官，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啊……”他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李晋连忙打断他，抬笔指着走廊另一端，问道：“一共几个摄像头？”
　　“剧场出入口一个，电梯一个，五楼和四楼的楼梯口各一个，一共四个。”
　　“他今天演的是什么？”
　　“‘马拉之死’，就是一个幻想自己是马拉的精神病人，这个角色很轻松，就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随意发挥就行。”
　　“你们今天这部剧一共演了多少场，他一直都是演这个角色吗？”
　　“没演多少场，这是个新本，今天是，是第三场！对！前两场反应不错，年轻人很喜欢，小宝一直演……”负责人突然一拍脑袋，哆嗦着说：“小宝前两场不是演这个角色的，是四楼的梦幻蘑菇，他这两天重感冒，跟我说想换个独角的场，怕传染给别人，我本来劝他休息来着，但是他坚持要来，所以我就给他临时调换了这一场，想着这个角色就躺在浴缸里睡觉都可以，警官，会不会凶手原本要杀的人不是他，小宝他，他是不是做了替死鬼？”
　　“他原来演的场次不是单人场？” 陈哲冷不丁地出现，把李晋和负责人都给吓了一跳。
　　负责人愣了一秒才回答：“不是，梦幻蘑菇是五个人，今天整个剧场就只有‘马拉’是一个人。”
　　“你们今天的工作人员一共多少个人，所有人的资料都有吗？”
　　“有的有的，今天专兼职演员一共23个演员，工作人员5个，算上我一起29个人！”
　　“那观众呢，今天一共入场多少人，都是实名制吗？”
　　负责人噎了两秒，为难地说：“观众人数倒是好办，检票有记录，但是，我们这个剧本是新本，现在是试演阶段，票是半卖半送的，没有实名……”
　　“我刚在屋子里面没有看到汪小宝的私人物品……”
　　“哦哦，在的，为了不影响演出，演员上场之前，私人物品都存放在储物柜里。”
　　陈哲点头，叫过一边的小孟，说道：“你跟老板去取一下汪小宝的私人物品，再拷贝一份员工信息和今天的监控记录。”
　　等小孟跟着负责人下楼之后，李晋才开始说：“最先发现死者的是一对小情侣，他们见死者仰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还以为是服化道效果！两人看场景做得这么逼真，就想跟演员互动合影，结果男生上前一推才发现死者已经没有脉搏和呼吸，当即就吓傻了，随后找到工作人员报警，报警时间是3点05分。头儿，你说，凶手的目标是汪小宝，还是任何一个独处一屋的人啊？”
　　“问凶手不就知道了？”
　　“案发时钟成和田光已经被我们带回局里，他们俩彻底没嫌疑了，那就只剩下两个人！”李晋看着陈哲。
　　陈哲略一沉思，说道：“把拷回来的监控交给技术科，让他们做一下人脸识别，要快！对了，再定位一下唐亮和吴歌的手机！”
　　赵杰踱步出来，犹疑着说道：“盯着唐亮的那组，我问过了，唐亮昨天从布谷山庄回去之后就没下过楼。吴歌那边有点麻烦……”
　　陈哲挑眉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我们之前被42码鞋印误导，没想过派人盯她，盯她那组人是今天三点才过去的。”
　　“也就是说她有作案时间？”
　　赵杰点头。
　　“那就盯紧了，一经证实她来过美林剧场，就把人带回局里。”
　　刑侦三队办公室内。
　　赵杰怎么也想不到，查到现在，嫌疑最大的居然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有可能是连环作案。两名死者死法一致，汪小宝被发现得早，身体内的□□成分很快就被检出来了。两名死者都是被毛巾捂住抠鼻，然后吸入□□陷入昏迷，凶手毫不费力地一刀扎入心脏。可是要做到一刀精准毙命，这手劲也是不小的。汪小宝为什么没有反抗呢？徐鑫是熟睡中陷入昏迷，可是汪小宝没在熟睡中啊？
　　“因为他重感冒，吃了感冒药，昏昏欲睡。”陈哲说道。
　　赵杰惊悚地回头看着陈哲。
　　“我没有读心术，你自己想着想着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可这两人的共同点是什么呀？一个22岁，一个26岁，就读于不同的学校，也不是亲戚，职业也不相同，除了性别相同，其他地方都没有共同点，为什么是他们两个呢？”赵杰索性敞开疑惑，追着陈哲问道。
　　“粉丝应援会算不算？”陈哲还没说话，隔着几个工位，小孟探出脑袋，弱弱地答了一句？
　　“粉丝应援会？”
　　小孟见两位大佬没有否定，便详细说道：“头儿不是让查徐鑫在网络上的活动吗，我查到他是一个网络作者的粉丝，还是狂热粉那种，他还给这个作者组织过一个应援会，副会长是汪小宝。”
　　赵杰惊叹：“这也行？”
　　“这个应援会做过什么跟人结仇的事？”陈哲看着小孟问道。
　　“那多了去了，他们粉的这个作者在网络上小有名气，但是也屡陷抄袭风波，徐鑫做的最多的就是骂人，凡是有说这个作者抄袭的，他就带头去骂人，不分黑白无理取闹地骂，而且用语极其恶毒。”
　　赵杰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真让李晋说着了是网络寻仇，如果仅仅是谩骂，不至于要两条人命吧，他该不会还做了什么？想到这，他连忙问道：“除了言语攻击，他还有过什么恶劣行为吗？”
　　“这没查到，咱们系统内他没有案底。”小孟摇着头，但是又补充道，“不过，四年前，有一次闹得挺大的，这个网络作者抄袭了一个新人的作品，痕迹特别重，他抄袭的这一本小说当时还爆火了一阵，并且被一个公司买下了版权要拍成电视剧，那个新人不服气，就说要打官司告他。结果这个徐鑫和汪小宝就去那个新人的专栏下各种谩骂侮辱，当时好像他们还查到了一点那个新人的真实信息，对他进行了网暴，那个新人后来就销声匿迹了，专栏再没更新过。这事当时在他们小圈子里还挺轰动的。”
　　赵杰这下听着心惊了，销声匿迹几个字听起来可不妙，他忧心忡忡地看向陈哲，陈哲也看向他，凝重地说了句：“查出这个被网暴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