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星辰》婆娑树下

7、第七章

　　三辆警车飞驰在路上，打头的那辆车里，赵杰在做着简报。
　　“事发地叫布谷山庄，位于南川市东郊，是一个才开业的度假酒店，主打农家乐田园风格。酒店老板叫钟成，同时还经营着一家小型直播公司，叫乐播，死者徐鑫就是乐播公司的员工。昨天晚上这个酒店住着两个团建的公司，一个是乐播，一个是百川律所，客人加工作人员一共有15个人，律所6个，乐播5个，工作人员4个。最先发现死者的也是乐播公司的员工，叫田光，他和死者住在同一栋，据他说两人约好了今天晨跑，他去叫死者的时候，发现房门没锁好，一推门就看到死者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已无生命体征。离布谷山庄最近的派出所已经过去接管现场了。”
　　“到了现场，李晋带两组人做笔录，15个人，分开做，赵杰带人搜查取证。这15个人的信息有吗，昨晚都是怎么住的？”
　　“工作人员的信息是有的，酒店有现成的员工资料，客人嘛，只有名字，昨晚的住宿安排，等等啊，派出所民警给我发过来了……”赵杰低头在手机上翻翻找找，过了一会才说，“给你们发过去了，这个酒店的住宿区是木屋设计，一共8栋，呈一个圆环形排布，每栋有两个单间。”
　　赵杰发过来的是一张图片。

　　李晋最先发现苏柠的名字，惊呼：“怎么又有苏柠啊！”
　　“可不是嘛。”赵杰也在感叹这概率，不忘补充道：“两家公司都是过来团建的，根据现场民警的初步信息，两家公司互不认识，所以酒店方面给他们安排的住宿都是分开的。从住宿名单上也可以看出，两家各隔了一个空房，A4栋和B4栋没有住人。另外，酒店昨天的工作人员资料也发给你们了，1个值班经理，1个客服，2个保安，详细的自己看吧。”
　　布谷山庄内，除工作人员外的所有客人，都被民警集中在餐厅等候。
　　两拨人自动找了一东一西两处围坐，氛围各不相同。
　　乐播公司的人都面露哀戚，毕竟死的是他们的同事。老板钟成铁青着脸，死的是他的员工，出事的是他投资的酒店，这个凶手简直是故意找他麻烦！最先发现死者的田光，此刻目光怔忡，不发一言。唐亮坐久了显得有些焦躁和不耐烦，想出去抽根烟，但是警察守在餐厅门口，他只好闷闷地坐着。吴歌是公司唯一的女生，也许是吓到了，她红着眼眶，呆呆地看着桌面。
　　另一头，百川律所的人则是好奇占据主流。也不怪他们，一群律师，靠逻辑和法条吃饭的家伙，跟对面公司的人又素不相识，死的是谁，凶手在不在他们中间，谁也不知道，除了好奇很难有别的感触。
　　周大川是律所的老大，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要见的大客户，索性闭目养神。王小岗和庄田是实习律师，两人小声交流着从工作人员那听到的信息。蒋涛、罗浩、苏柠是律所的执业律师，不过蒋涛还有另一重身份，他也是律所的合伙人，且二十多年的从业资历，一般小案子他都不接。剩下的罗浩和苏柠，一个刑事一个民事，凶案跟苏柠不对口，所以她连好奇都没有多少，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想着周末带她妈妈去哪里散心比较好。只剩一个罗浩，一口热美式，一口油条，打量着对面神态各异的几个人，推测里面有没有凶手。
　　陈哲和李晋走到餐厅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头儿，先问哪一拨？”李晋问道。
　　“先问律所的，问完就让他们走，减少留在现场的人。”陈哲说道，“我先去赵杰那边看看，你自己组织吧。”
　　问话是在酒店腾出的VIP室，对律所这边，问题无非就是对死者有没有印象、昨晚几点睡的、睡前都干了什么、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之类，所以很快就问到了最后一个人。
　　“苏律师，又见面了。”
　　“李警官，开始吧。”
　　“对死者有印象吗？”
　　“对他们公司有印象，昨天晚饭时间，他们出餐厅的时候，我们刚好准备进去，双方打过照面，具体谁是谁就不清楚了。”
　　“昨晚几点睡的？”
　　“可能一点多吧。”苏柠想了想，才回答。
　　“这么晚？”李晋已经从罗浩的问话记录得知，他们两个大概是12点一刻各自回房间的，便继续问道，“睡前在干什么？”
　　苏柠无声地笑了一下，说：“吃晚饭，打麻将，团队解散是在十点左右，十一点多的时候跟罗浩出来聊天，就在两栋木屋中间的栅栏那里，十二点过十分钟左右吧，各自回房休息，但是我脑子里有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睡前最后一次上厕所看了一下时间，快一点了，所以我估计我睡着大概是一点多吧。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没有”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但是苏柠突然刹住了口，凝眉说道：“我不确定这件事算不算，我昨晚将睡未睡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走动还听到盖子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有点像垃圾桶的桶盖。不过，我最近睡眠质量不好，幻听也有可能。”
　　送走苏柠，李晋继续盘问乐播公司的人。
　　另一头，法医对着陈哲和赵杰说道：“从肝温初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晚上12点到今天凌晨2点，致死原因就是胸口这一刀。他的口腔和鼻腔内有些棉絮状的东西，我要回去取出来化验才知道有没有关联。你俩对尸体还有没有问题，没有我就抬走了。”
　　“手上有防御性痕迹吗？”陈哲问道。
　　“没有！”法医说完，就指挥着搬运死者。
　　“凶手应该是从窗户跳进来，窗台上有攀爬痕迹，杀了人之后再从屋内开门逃离，你看，这里的两行脚印，这一串足尖对着死者的房间，从栅栏一直绕到窗台这边，这一串足尖相反，从门口延伸到栅栏，这应该就是凶手昨晚的活动路线。这道栅栏外是山庄的围墙，围墙外面是一片小树林。小孟现在在围墙外面搜索。”赵杰边走边说，带着陈哲绕了死者所在的木屋一圈。
　　“从足印来看，是42码的运动鞋。”赵杰见陈哲蹲下比量，便把已知情况说给他听。
　　陈哲不作声，比照着凶手留下的足印走了一遍，又蹲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才起身说道：“这个鞋印很奇怪，我也穿42码的鞋，我的体重算标准的，正常走一圈，为什么我的鞋印比他的鞋印浅那么多，按这个深浅对比，他的体重至少是我的两倍以上！”
　　经陈哲一提醒，且有了他的鞋印对照，赵杰自己也在边上踩了一脚，一拍脑门，道：“还真是啊！这个深度，要么是个胖子，要么就得特意用力踩几脚才能出来。”
　　“凶手的鞋印只在这栋周围和死者房间吗？”
　　“对！”赵杰点头。
　　“没有监控？”陈哲环顾四周，整个住宿区竟然没有摄像头。
　　“没有。”赵杰无奈地说，“别说这里，整个度假山庄，只有大堂正门进出口和停车场进出口有监控。”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翻墙进来，酒店方面毫不知情？”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不过酒店那个值班经理说，这个度假山庄方圆二十公里之内，只有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别墅小区，治安特别好。他们老板特意要求的，说这是格调，有钱人都注重隐私。”
　　陈哲轻嗤一声，说：“你继续吧，我去看看李晋那边。”
　　李晋刚好问完最后一个人，对着笔录皱眉思索。
　　“问出什么了？”陈哲走进去，问道。
　　李晋摇头，说道：“律所的人没问题，都已经走了。乐播这边不好说，吴歌是个女生，应该是第一次见凶杀，吓得全程都在抹眼泪，剩下的三个男的，情绪反应就有点意思了，报案人田光对昨晚几点睡的、睡前在干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三个问题有点过于紧张，唐亮和钟成对提问很不耐烦，尤其这个钟成，死的是他的员工，这个酒店也是他的，他怒气很大。头儿，你怎么看，乐播公司这四个人要带回局里进一步审吗？”
　　“任何指向性证据都没有，带回去也没用，况且，现场有离开的脚印，是不是山庄里面的人作案还不好说，等赵杰看完他们几个的房间就让他们走吧。告诉他们近期不能离开南川市，这两天让人盯着点。”陈哲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晋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突然，他想到苏柠说的半夜异响，脚下不由地就转了方向，绕过陈哲朝着住宿区走去。陈哲有点惊讶，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没走几步，李晋还真就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垃圾桶，刚好处在B1栋和A4栋之间，酒店工作人员正准备清理。
　　“等等！”李晋大喊一声，小跑过去，“等等，先别动！”
　　保洁人员早上上班才知道酒店里死人了，正战战兢兢地干着活，突然被警察喝住，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李晋顾不上他的反应，戴上手套，轻轻地掀开桶盖，入目所及，一处灰烬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用力就吹散了灰烬的原型，正四下张望想喊人送个证物袋过来，陈哲踱到了他的边上。
　　“头儿，有没有证物袋？”李晋如逢救星，赶紧问道。
　　陈哲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递过去，李晋小心翼翼地装起来，底部居然还残留一小块没烧完的，他夹起来举到眼前，陈哲也凑过去，两人细瞧了一会，几乎异口同声：“毛巾？”
　　不管了，先装好，李晋装完这堆灰烬，又徒手翻了几下，见桶内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了，才让给保洁作业。
　　一行人忙到下午才堪堪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