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苏哲安

11、第十一章 女孩子的友谊是百合花

　　史倩回想起她和林思乔的种种过往，嘴角勾起苦涩的微笑。林思乔长相甜美，学习优秀，性格开朗；史倩身材肥胖，相貌普通，成绩平凡，软弱可欺。

　　按理说这样诸多方面都存在剧烈差异的两人应该不会有交集，但是她们有一个相同点——两人都是被同学们欺凌的对象，但是两人的应对态度天差地别。

　　史倩是一个过度肥胖的女生。她的肥胖是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她把那些痛苦和压力都转化成食欲，把自己原本苗条的身材吃成臃肿肥胖的水桶。

　　在高中的时候她并没有做什么，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就招来无数的嘲笑和欺凌。不为什么，只因为她胖。在他们眼里，肥胖就是罪过，尽管她的肥胖与他们无关。

　　他们孤立她，排挤她，霸凌她。女生们把她堵在女厕所，尖笑着扒光她的衣服，拿手机拍下来，说要看看母猪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的，在她的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烟疤，说是要消除她身上的丑痕。她无法反抗，只能承受。

　　这样的霸凌让她更加暴饮暴食，她已经不记得多少次，狼吞虎咽地吃掉大量的食物，又无法阻止地吐出来。

　　她有时候也很瞧不起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反抗，嫌弃自己太懦弱，但是她就是无法做到。

　　她还记得高二那年的冬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她去厕所洗掉衣服上的垃圾渍，那是晚饭的时候他们把剩饭泼在她身上留下的，她本想忍到放学回去换衣服，但是坐在她周围的同学都嫌弃她太脏身上有难闻的味道。

　　她在厕所隔间里脱掉自己的外套和内衬，露出被滚烫的汤水烫红起泡的胸口，只留下还算干净的内衣，看着浑身新旧交替地伤口，她没有哭，只是忍痛换上单薄的校服外套。只是在关上门的时候，厕所门夹破了她的手，看着流血的手指，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凉水里冲，手指传来的刺痛感让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她将自己的脏衣服叠好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又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逆着人流向楼梯口走去。她走出吵闹的教室，穿过熙熙攘攘的走廊，挤出拥挤的楼梯，走到空无一人的广场，又走进黑漆漆的实验楼，她爬到楼顶，翻出围栏，转过身面朝外站在天台边缘。

　　史倩所有活着的渴望都在这瞬间消逝了，她再也坚持不下了，她想要跳楼结束这一切。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打算咬牙松手结束这一切的时候，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吓得史倩赶紧握住已经松开的手。

　　她睁开眼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女生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因为一开始史倩就直奔天台边缘，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人。她借着月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正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林思乔。
　　史倩想起来学校里关于她的传闻。没人见过林思乔的父母，只知道她是靠爷爷奶奶卖小吃养大的，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她一年到头穿着校服，背着她的破书包，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穷，而且不少人看到她在校外的时候抽烟喝酒，一副混社会的模样。

　　但是耐不住她长得漂亮，成绩优异，追她的男生一批接着一批，她的抽屉里永远都会有别人塞的情书和零食。

　　不管是好人是坏人，异类总是会成为众人排挤的对象。

　　学校里总有人说她混社会，是和社会上的人乱搞的贱女人，说她妈是小三，她是没爸的野种……各种各样难听的话都砸在这个漂亮女生身上，史倩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她也不在乎有多少是真的。因为之前她们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毕竟她一会儿就要死了。

　　和史倩的逆来顺受不一样，林思乔会疯狂反击攻击她的人。林思乔外表看起来甜美文静，实际上胆子很大，并且很会打架，谁敢欺负她她就直接揍过去。学校里的太妹喜欢欺负她，她当场就抡拳揍过去，谁招她一次，她打谁一次，就算他们找学校让她被停课处分她也无所谓。

　　甚至在停课的日子里她对她们进行轮流堵人，堵住谁打谁一顿，复学了继续打，次数多了大家都知道高二十七班的林思乔是个疯子，谁都不敢再欺负她了。

　　此刻林思乔正一手拿着已经吸一半的烟，一手拿着练习册站在不远处。史倩有些害怕她，但是想到自己要死了，也就不在乎地大声喊道：“你走开，我要跳楼了。”

　　听到这林思乔“扑哧”一声笑出来，而且越笑越大声，史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林思乔在笑什么，她问林思乔笑什么。林思乔仿佛是被她的问题蠢到了，笑得更加猖狂，笑得直不起来腰，眼看史倩恼羞成怒，她才勉强止住笑说：“笑你傻啊，为了那些垃圾而寻短见。”

　　史倩沉默了，她也不想死的，但是她已经遍体鳞伤，已经没有勇气再活在世界上。

　　林思乔不笑了，她认真地说：“这个世界很恶心，到处都是傻逼，但是这不是你放弃的理由，你死掉了，痛苦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转移到你爱的和爱你的人身上，你愿意这样吗？”

　　史倩想到希望自己健康长大的姥爷，想到一直支持自己的发小，想到自己每天都会去喂食的小猫咪……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死掉会多难过，想到了如果自己死掉了那只流浪猫就没有吃的了。

　　“这世界并不温柔，但你要抗争，因为你没得选。”林思乔对她伸出手。

　　史倩最终还是翻进围栏，握住了那只同样冰凉的手。从此两人形影不离。因为有林思思乔护着，谁也不敢再欺负她，高中生活似乎回归正轨，直到两人来到这个世界。

　　她想要林思乔活下去，但她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保护不了她，所以她尽可能地利用自己来换取林思乔的安全保障。她早就没有家人了，姥爷已经去世了，林思乔就是她唯一的家人，她一定要保护好她。

　　白渊安静地听着，听完史倩的述说与恳求，他只是说：“你们会平安回家的。”

　　史倩深吸一口气，拿袖子揩了揩脸上的泪水，似乎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我可以试试，不过我只能从他们只字片语中得到一些信息，不一定可以和他们交流。”

　　白渊“嗯”了一声，三人继续往前走。

　　三人来到餐桌前的空地上，史倩面对着餐桌站着，白渊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只见史倩闭上眼睛，双手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衣摆，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开口问：“把你们困在这里的人是谁？”史倩似乎是听到激烈的声音，又忍不住痛苦地双手抱头，白渊从史倩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她现在很痛苦，但是她没有停止询问，继续问道：“杀死你们的凶手是谁？”

　　史倩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头上的虚汗也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公主在哪里？”说完身体摇晃一下，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几步，白渊想去扶她，但黎羽速度更快，率先接住她。

　　“你还好吧？”黎羽问。史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他们很吵，说的话乱七八糟，我大概辨认一下，他们说的是‘他会来的'，除此之外就是很痛苦想要离开之类的话，还有就是他们在听到公主两个字的时候反应特别激烈。”

　　“‘他'？是指谁，是那个假扮成国王的人鱼吗？”白渊说。

　　“很有可能，这个酒窖就是它的储藏室，木桶和酒瓶里都是它的食物，估计他每晚都来这里享受晚餐吧。”黎羽环视一圈这个酒窖，嘲弄地说。白渊觉得黎羽说的不无道理，心里打算今晚就跟踪人鱼，看看到这个酒窖里的到底是谁，只是想到房间里的怪物很难摆脱。

　　“今天就先这样吧，午餐时间快到了，我们该回去了。”白渊说。

　　黎羽“嗯”了一声，一个打横就把史倩抱在怀里，吓得史倩低声惊叫一声，她苍白的脸第一次通红起来，小声地说：“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黎羽没有理她，抱着她继续往外走的脚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见状史倩只能脸色通红地老实窝在黎羽怀里不再出声。

　　跟在他们身后的白渊一直在头脑风暴，并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捋一捋。

　　看到三人平安从酒窖里出来，秦圆圆才松了口气。

　　林思乔赶紧上前迎接史倩，她问史倩：“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不舒服吗？”

　　黎羽将史倩放下来，史倩结结巴巴地对林思乔说：“没…没什么，只是刚刚有些累，黎大哥好心抱我一路。”

　　林思乔狐疑地看了一眼黎羽，见黎羽没有解释的意思，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那你脸怎么这么红，我这还有一个圆圆姐给的胶囊，不然你再吃一个。”

　　史倩连忙说：“没什么，真没什么，思乔我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说罢，拉着林思乔飞快地往外走，林思乔趁机回头看了一眼黎羽，见他还是那副模样，心里不明白怎么回事，不禁皱起眉头。

　　“那我们也快回去吧。”秦圆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