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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盟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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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日善珠翻看着那些来自私卫的信件,眉头不由自主紧皱了起来。
近些年来,乌日善珠发展了一支自己的商队,商队深入中原,带来那里的消息。
商队经年往返于中原与北部草原之间,为中原带去稀奇的玩意儿和珍贵的草药,给草原带来丝绸与瓷器。
借此机会,乌日善珠将手伸去了中原。而楚余也因此享受了便利,暗自攒下了少许势力。
这一切乌日善珠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但却不过多插手,时而放任时而严打,绝不叫这些人成了撒了手的鹰,以防啄了自己的眼。
看着眉间紧皱的乌日善珠,楚余不禁在心里赞叹着,草原上的那提拉可从不是娇弱的花朵,那是吃人的狼。
见着她始终一言不发,楚余善解人意地开口询问:“公主,发生了什么?”
乌日善珠将信件递给楚余,眼里带着擦不去的阴霾,示意他自己看。
楚余一目十行看完了这些信件,一时之间神色也凝重起来。
大皇子反了。
四年时间足够让很多事情发生,从前疑神疑鬼的皇帝却在半年前册封了大皇子为太子,而就在三个月前,太子被废。
如今皇帝膝下共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其中仅有一位皇子封王,但却留在了京都。说来也有趣,当年信王听说封王岭南当即在御书房外撒泼打滚,死活不肯就任。
信王名唤李瑛,楚余印象中的李瑛是一个闲散至极的人,冷宫废妃之子不争不抢,整日里抚琴焚香,流连烟花柳巷,是宫里狗看见都觉得他是滩烂泥的存在,完全扶不上墙。
这样一个人被封王岭南,就是去献祭去了,替朝廷探探岭南那边的情况,一旦岭南有异动,他李瑛第一个死。
而大皇子被封太子后,估计被皇帝处处猜忌,受了不少磋磨,终是忍不了这狗皇帝了,于是联合外家发动叛乱。
谁会赢呢,楚余在心里疯狂地猜想着。他微微低垂着眼,若是乌日善珠此时看到他的双眸就会发现,他眼眸中,那嗜血的兴奋。
“中原将乱。”楚余缓了缓情绪,沉稳地开口说道。
乌日善珠眸光渐深,未曾言语。
太阳高挂在天边,湖面波光粼粼。对面扎着天蓝色抹额的牧羊女正悠闲地倚着石头,悄悄坠入梦乡。她不怕有羔羊会丢失,因为她有最迅猛的鹰和最矫捷的犬。
乌日善珠收回视线:“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我们,摆布不了任何,拯救不了任何人。”
楚余明白她的意思,他是一个奴隶 ,她也只是大单于的女儿罢了,他们没有权利去做,只有资格去听。
乌日善珠拿过信件,丢进了一旁早已备好的铜盆里,燃起火,火舌模糊了她的面容,压下了她不安的心绪。她是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人,没有权利去决定族人的行动,甚至决定不了自己的姻缘。她受着族人盲目,迷信的保护,也注定为此付出代价。草原的风是自由的,可草原上的那提拉却不是。幸好,她早已清楚自己的结局,明白父母的,族人的呵护并不完全纯粹,在他们心里阿兄才是最值得追随并为此付出生命的,而她是注定的,旁人的妻子,一个附赠品,一个他人人生光辉的加持者罢了。她早就明白,只是有点心有不甘,还想着要些什么。
湖泊的这边只有乌日善珠和楚余二人,湖泊的对岸牧羊女安稳地熟睡着。远处的河流汩汩流动,隐约可见两三个妇女在那里洗着衣服,雄鹰自她们头上呼啸飞过,掠起彩旗阵阵翻动。
“楚余,我今天不想读书了,我们去跑马吧。”乌日善珠话题一转,收回视线,定定地瞧着她面前的男子。
“盟会将至,跑马怕是会有限制。”楚余略作思索,开口回应。
“那楚余,你告诉我,你取字了没有?”
楚余眼瞧着女孩儿眸子一转,精光闪过。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吧!算盘珠子都崩在我脸上了!!
楚余无奈开口:“没有。”
“那我要给你取字,好不好?”乌日善珠突然向前俯身,凑近楚余的脸。
日光之下,楚余看到乌日善珠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仿佛他是她最爱的人,在那一霎间,楚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红晕偷偷爬上楚余的耳尖,他慌忙地扭过头去,没经大脑就说道:“好。”说完他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为色所诱,怕不是失了智!
这个娇蛮的那提拉,明知晓字对一个中原人是多么重要,她还要说这种话,难不成是对我有意思?天啊 ,我身上还有“士为知己者死”的重任,有大仇未报,怎能谈这些儿女情长!楚余内心如何翻天覆地,乌日善珠不得而知,她收起动作,坐回原位。
“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取个字……要不就越年吧,怎么样,越过一年又一年,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楚余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忽的想起来那年在扬州河畔,也曾有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揉着他的头期望着他长命百岁。
楚余喉间微微哽住,似是被往事的苦痛攥住,他微微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嘶哑着声音回答道:“好。”
乌日善珠敏锐地察觉到楚余的情绪不对,但她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有,楚余自然也有。她并不想探究他的秘密,那并不能给予她什么好处。
楚余自觉失态,开口岔开话题:“盟会将近,草原各部都要来敕勒川。那提拉,你想拔得头筹吗?”
乌日善珠愣了愣,轻轻开口:“不了吧。”
楚余不明白了,这是怎么了,明明一个小小的跑马比赛都能激起她的胜负欲,怎么盟会这样的事情却叫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呢!
这也不怪楚余发懵,尽管他多年来都在人心诡谲的宫中长大,后来突逢大变,对于人心的把控早已不必言说,但他并不是与乌日善珠时时刻刻形影不离,再加上乌日善珠将自己的内心掩藏的太好,任楚余冥思苦想也想不出缘由。只能将其归结于小公主不喜欢那讨人厌的海莫钦!
若是海莫钦在这里必要喊一声冤枉,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二人坐于湖畔,直到太阳西落才起身回去。
上马前,乌日善珠拍了拍楚余的肩:“越年,我们比一比,看看谁先到家,现在我就要开始了!”
话音未落,乌日善珠一脚踩上马镫,瞬间上了马,随着马鞭挥舞的破空声,马儿再眨眼间奔出数米。
楚余并未着急上马,只是站在原地先理了理衣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然后缓缓上了马,在乌日善珠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乌日善珠见到楚余不卖力气陪她作乐,就生气地停下了马,站在楚余前方,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他,脸颊一抹绯红彰显着此时此刻她心里的不悦:“楚越年,你……”
可怜的小公主话还没说完,就叫风糊了一嘴。楚余在乌日善珠停下的那一刻突然挥起马鞭,自乌日善珠身侧疾驰而过。
乌日善珠顿时一阵气血上涌,那一抹绯红化作嫣红。风里传来楚越年那悠然且得意的声音:“兵不厌诈。那提拉!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哈哈哈……”
少年人爽朗的笑声借着风力环绕在乌日善珠耳畔。
“楚越年,你死定了!!!”
乌日善珠愤怒地在楚余身后喊着他的名字。
他们的身影淹没在秋季的衰草气味里,大雁并不理会那渺小的人类。
待到了部落,楚余扯住了缰绳,下马等待他的公主,那态度谦卑温和极了。
乌日善珠带着火气一路赶来,见到楚余这副混账模样,心里一阵火大,她坐在马上,伸出手去拽住了楚余的衣领,将他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楚余也并不反抗,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般的宠溺,就这么顺从地叫她拖拽了过去。
他们的鼻尖几乎相触 ,呼吸不自觉地交织在一起,夕阳的光辉映在楚余的眸子里,而光辉之中是乌日善珠。楚余就这么靠近着乌日善珠,少女那眼角眉梢张扬恣意的风情就这么借着日光印在了他的心底,他的心音忽地紊乱起来,一时之间,就连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也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不是很会说吗,你倒是讲话啊!”乌日善珠松了楚余的衣领,转用马鞭指着楚余。
“那提拉,现在你是不是不会那么难过了?”楚余回过神来,轻轻开口。
乌日善珠没想到他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她甚至有些担心这家伙是不是看清自己的想法了。
“哼,你莫不是偷偷饮了太多马奶酒,叫你吃坏了脑子。”乌日善珠冷哼一声,下马离开。
楚余暗自咬了咬牙,心里唾骂自己的愚蠢,为什么要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啊!这位那提拉最是疑心病重,经此一事怕是要晾我几个月了!
事实的确如此,接下来一个半月楚余再没有见过乌日善珠。直至那天一年一次的瓦格纳盟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