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痕》秋狂言

15、15真情无痕

　　15真情无痕

　　小雪见到恭王是在崇文殿外，按照往常的规矩，恭王把一张折好的银票悄悄塞到小雪的手中，口里叨念，“有劳公公了。”
　　小雪也不看，把银票接过顺手往衣袖里一塞，恭身道，“哪里的话。”
　　眼前的恭王两鬓已然爬满了白霜，却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高大威猛。这样一个人物，对小雪说起话来却客客气气，嘴角含笑，让人见之可亲。
　　其实，恭王进京也不是没有什么先兆。这些年恭王并不甘心自己的失利，在西南蠢蠢欲动。恭王与先帝一母双生，手持丹书铁卷，除了谋反，任何事也制不了它的罪。本来轩辕极是下了个套，好将恭王和其余党一并铲除，可是，恭王却有所觉察，倒打一耙，状告轩辕极安插的那些眼线谋反。为犒劳恭王的‘忠心’，轩辕极召恭王进京，进行封赏。恭王称病，让世子前来，可是折子还没呈上去，又被截了回去。没多久，恭王便动身进京。
　　并不是恭王的‘病’好了，而是禁宫内有隐隐有些传闻，轩辕极病重。
　　轩辕极的病，也就是往常的小咳嗽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也就因为如此，才叫人隐隐不安。
　　太皇太后与先皇病危之前，也都是从这小小的咳嗽开始的，这不由让人对今上的身体产生疑心。后来，小咳嗽也很快好了，轩辕极看上去与往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恭王还是已经打定主意亲自上京。
　　小雪走在前面，把恭王引到崇文殿的一个角落，接着向轩辕极通告了恭王的到来。
　　一声声很响亮的叩首声重重在崇文殿回响，恭王泪流满面“皇上，为臣愧对先皇啊！”吓得轩辕极赶快从龙椅上下来亲自搀扶。
　　“皇叔快起，”轩辕极一脸惶恐，“皇叔为何行如此大礼，这不是折杀朕吗？”
　　小雪在心中有些好笑。刚刚恭王塞银子给小雪是有原因的。外臣进京面圣，皇上总是在崇文殿接见。这也给了一些人发财的机会，尤其是总管太监。外臣想让皇上龙心大悦，这第一次面圣叩首是很重要的。可是崇文殿的地面砖是大理石的实心地面，就是嗑破脑袋也不会有声音。于是，崇文殿的地面砖有几块砖被人悄悄地换过，只有宫里的太监才能把人引到正确的位置。自从汪公公告老后，这份引路的外臣孝敬，和太监总管的位置都被小雪继承了。
　　按照常理，恭王是今上的皇叔，三跪九叩的大礼是根本不用行的，可是面对恨之入骨，想取而代之的轩辕极，老狐狸的表演还是十分精彩的。
　　轩辕极抓住恭王的手，一脸的恳切，与平常老百姓亲人相见没有什么不同。小雪不用想也知道，眼前又会是一场唱作具佳的表演，于是，往身后悄悄地，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到外面，掏出那张银票一看，十万两，这可比小雪以前收到过的所有外臣孝敬加起来都多，恭王好大的手笔啊。把银票再塞回去，一抬头却发现雪娥站在了崇文殿外。
　　雪娥眼睛有些浮肿，想是哭过了。
　　小雪笑道，“哭成这样，这么丑，小心小顺子不要你了。”
　　雪娥低下头，没有了声音。
　　倒是小白有些奇怪了，雪娥是个多话的人，一开口就咿咿呀呀说个没完，让小雪很是头疼。
　　“是小顺子出了什么事吗？”小雪问。
　　一提到小顺子，雪娥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那个死没有良心的他不要我了！”雪娥的手使劲往小雪身上挥，仿佛眼前站着的就是那个死没良心的小顺子。一边打，一边把事情告诉了小雪。
　　原来作为宫女，雪娥的年纪也大了。但凡宫女如果没有被宠幸，到了一定的年纪是可以回乡的。再加上这些年雪娥家里的弟弟妹妹也都大了，家里条件也好了，都盼着雪娥回去。于是雪娥跟小顺子说了，可是小顺子就是不跟她走。
　　劝走了哭哭泣泣的雪娥，小雪若有所思。……
　　夜，不知不觉已经笼罩了整个禁宫。
　　推开房门，是一个布置得很简单的房间。里面有几张床，但凡每个太监的房里布置都差不多。
　　房里静悄悄的，油灯下却只坐着小顺子一个人，不用问，其他几个小太监早不知道到哪里赌去了。这是宫里太监们唯一的消遣方式，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小顺子还是很不习惯。
　　自从小雪当上总管，给小顺子一个好差使是很容易的，可是小顺子却从来不跟小雪提什么。
　　一看见小雪，小顺子忧郁的脸色稍稍放晴了些，“小雪，你来了，快坐。”他赶忙起身给小雪倒茶。
　　“雪娥今天来找过我了。”这是小雪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是吗？”小顺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如果你愿意跟她一起走的话。我可以让你早日出宫。”
　　“我还不到去宁远观的年纪吧。”小顺子很温和地说。
　　宫里是不养闲人的，当权得宠的太监年纪大了，一般都会回乡颐养天年。更多的是那些年老，无所依靠的太监。京城西南的宁远观就是他们唯一的去处。那还是很多年前本朝一个总管太监年老后在那里出家当了道士，才出资修建的。以后路陆陆续续有太监在那出了家或当起了香客。
　　很多小太监得了月银都会拿出一些捐给道观，为自己以后找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但更多的太监却把月银赌掉，挥霍掉了。这些人，宁远官就不会收了。
　　“不要开玩笑了，雪娥是很希望你和她一起走的。”
　　“我没有开玩笑，小雪”小顺子笑了，“我都已经快三十了，这么多年我总算是稳重了很多。没有钱和雪娥回乡的话是会被他们家瞧不起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也不是不去找她，只是想委屈她先在外面等两年，毕竟宫里的月银比起外面小老百姓的辛苦钱来得多多了。”
　　“你会去吗？”小雪抿了一口小顺子倒上来的茶水，“你实在不适合说谎。我知道你再想些什么。”
　　小雪把杯子放在了桌上，起身，把房里的纸窗打开了。一阵让人觉察不到的风随着窗户的开启，涌进房里。
　　“你只是不想耽误雪娥的幸福罢了。”
　　“我也不瞒你了小雪。我无依无靠，雪娥回乡之后却还是可以嫁人的。把我领回去是个什么事情？我要是有钱，也许她家会贪图富贵接受我。可是我们一辈子不会有孩子，别人一辈子会笑话他找了个太监！我不跟她走，也许她会很伤心，可是她总会嫁人，嫁人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会慢慢把我淡忘了。现在伤心，好过她一辈子伤心，是不是？”小顺子的眼睛有些湿了，“而且，我还有答应别人的事情没有做完。”
　　看着伤心的小顺子，小雪却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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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拖拉拉，七夕的前一个月，雪娥不得不动身了，在宫门口，她不停地张望，气得跳脚。却始终没有看见想见的人。
　　“你不过去吗？”小雪笑着看着躲在柱子后面不停张望的小顺子。“再迟你一辈子就见不着她了。她会嫁给别的男人，生别的男人的娃娃，到时候会把你给忘了。”
　　小顺子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一种从胸口到头颅的眩晕，“不过去了，小雪，你可以随意出宫的。麻烦你多送送她了。我在这看着就好了。不要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小雪没有再看他，而是径直向雪娥的方向走过去，他拉过雪娥，无比亲密地在雪娥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雪娥往小顺子所在的方向瞅了瞅，叹了口气，上了来接她的马车。
　　小顺子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一直看着马车远去揎起的尘土。连小雪什么时候回到自己身边的都没有瞧见。
　　“雪娥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小雪把小顺子的脸给转了过来，直直地盯了好一会儿，“雪娥给了我一个东西，让我拿给你，她嘱咐说要等她走远后你再看。”
　　“什么东西？”小顺子无精打采地问。
　　小雪不说话，把一个用上好的红油纸包好的，薄薄的纸包递给了小顺子。
　　小顺子有些纳闷了，忍不住去拆纸包，“这一不结婚，二不过年的给我着个……”
　　他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脑袋上一沉，他抬头直直地看着微笑着的小雪，马上，昏了过去。
　　小雪怎么这么有力气？这是他昏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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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在随着什么东西一抖一抖。那车骨碌的声音和微微的哭声，叫骂声，小顺子依稀还可以分辨出来的。
　　“该死的小雪，他下手就不能轻点？这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醒？”
　　“雪娥！？”小顺子睁开了眼睛，对上的是满脸泪痕的雪娥。
　　看着他醒了，”雪娥把脸胡乱擦了擦，对着他的头很重的敲一下，痛得小顺子皱起了眉，“是我！怎么？不高兴见着我了。”说着又是一下。
　　“痛啊！”小顺子抱着头，“你对我这么凶，我又怎么敢要你？”
　　气得雪娥把手又高高地抬起，可看到小顺子的样子，又轻轻地放下了。
　　过了一小会，心里平静下来，雪娥把小顺子抱着头的手拿了下来。
　　“小雪都跟我说了。”雪娥说。“我听了他的话第一个反映就是揍死你。”
　　她摸着小顺子的头，就像每次揍过小顺子以后都会摸着小顺子的头那样摸着小顺子的头。“你以为我一个人这么回去就是幸福？你以为我有了钱，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幸福？可是你知道吗？幸福它并不是一个物件，并不是别人给你多少，而是你自己感受到多少，你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还能感到幸福吗？”
　　小顺子不说话了，沉默间，他感觉他的衣服里面有什么东西。往怀里一掏，却还是那个红包。
　　很薄的一个纸包三两下就被打开了，一张银票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薄薄的一张，却有足足十万两，十万两，小顺子长这么大，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不觉间，小顺子的眼角有些湿润了，“雪娥，跟着我你不会后悔吗？”
　　雪娥点头。
　　“即使回不了家乡，永远跟着我？”
　　雪娥再点头。
　　“那好。”小顺子一把拉过雪娥，很小心地楼在怀里。宫里礼教森严，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抱过雪娥。他一边吩咐车夫把车往回赶，一边对雪娥说，“我们用这笔钱到京城开个客栈，或是做点其它的小买卖好吗雪娥？我不能走，雪娥。我答应了小白的，我要永远替他守在小雪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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