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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做个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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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到达目的地,闻谕宁还是有些恍惚。
他没有回答祁今的问题,江沼更没有。
祁今沉默着开车,一切似乎风平浪静。
但是,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指节泛白,划着皮革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青筋暴起。
没等祁今下车,闻谕宁几乎是落荒而逃。
海边的住处是三层海景别墅——比起农家乐要好太多。听导演说,海边的录制要两天左右,录制完直接出发去N国。
午饭还是要自食其力,闻谕宁自告奋勇要去买食材,他是真的不想面对……
“我和你一起。”祁今晃了晃手里的头盔,迈开长腿走过来,指着院子里的小电驴,“骑这个吧。兜兜风。”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闻谕宁认命似的仰天长叹。
徐斯喻也过来了,微笑道:“我和你们一起吧。”
“载不下。”闻谕宁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两手一摊,“要不你们去?”
徐斯喻扯扯唇角,“那算了。本来我是想和你聊几句的,那等会吧。”
聊?他可不想聊。
无聊!
闻谕宁负责骑车。
看起来宽阔气派的电驴坐两个人,竟然显得格外拥挤。
祁今的心口紧紧贴着他的背脊,扑通扑通的心跳,就这么透过皮肉与他的心跳共鸣。
祁今把脸贴在闻谕宁那块微微凸出的肩胛骨上,蹭了蹭,慵懒惬意。
咸湿微冷的海风扑在脸上,恰好拂去正午烈日照在脸上的炽热。
“好喜欢闻谕宁啊。”祁今又蹭他的颈窝,“好喜欢。”
闻谕宁已经对他的话自动免疫。只是他怕痒,被弄得浑身发麻,“老实一点啊。一车两命怎么办?”
声音混入呼啸的海风,有些含混。
“那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祁今又换了一边颈侧贴着,毛茸茸的脑袋蹭啊蹭,活像一只讨宠的猫儿。
闻谕宁只当他说着玩,还暗自窃喜,祁今似乎没有对他不小心说漏嘴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他就放心了。
*
靠水吃水,海边的农贸集市老远就能闻到冲鼻的腥气和鲜味。
闻谕宁怕尖嘴动物,从前也不得不被迫惯常吃海鲜,菜品挑拣利索熟稔。
他没想到,祁今也很精通,蹲下来仔仔细细挑出来的还都不错。
想起来,陆炀的籍贯似乎也是沿海的南方城市。
闻谕宁刚付完钱,一扭头,就被张牙舞爪、贴脸开大的东西吓了一跳。
祁今捏着帝王蟹的两只钳子晃了晃,狡黠地笑着,“比脸还大呢。”
明明知道是故意捉弄,闻谕宁还偏偏生不起气,只能瞪他一眼,“怎么不把你吃了啊。”
“它不舍得。”祁今耸耸肩,又意味深长地说,“你也不舍得。”
两人才堪堪逛了个囫囵,手里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祁今这回倒不贴他颈侧了,而是贴住了他的腺体。
深深地吸了口气,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像瘾毒一样扎根心尖。
好想咬一口。
“哥,你的腺体……”
闻谕宁背脊一僵,垂着眼没有说话,反而打开车子。
“不要逼我了。等到我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祁今温驯乖巧地点点头:“好哦。”
一路上迎着海风,闻谕宁脑袋里的思绪有些混乱。
小电驴稳稳刹住车,闻谕宁利落地拔出钥匙,正想下车,祁今却突然拥上来,将他整个人裹住,微冷的唇泄出的呼吸喷洒在他被冻得发麻的脸颊上。
“那我可以继续追你吗?”
睫毛轻轻扫过皮肤,激起一阵痒意和酥麻的电流。
闻谕宁浑身一僵。
他咬紧牙根,轻轻摇头,“我现在很乱,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祁今若有所思,“所以,除了那个误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和你的腺体有关,对不对?”
锐利的齿尖突然抵住颈后的隐秘之地,他反射性的浑身一抖。
祁今的动作太快了。快得他懵怔着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刺啦一声,屏蔽贴扯开泛起一阵辛辣疼痛。
闻谕宁蜷了蜷身体,手下意识地想捂上去,却被祁今眼疾手快地掣住。
那块泛着薄红的,他渴望的伊甸园,终于在阳光下暴露一角。
祁今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观察到闻谕宁的腺体。
味觉、触觉感受过雪松的气息,咬过的齿印早就消失,可是如今,上面却横亘着一道又一道的疤痕。
有些淡白色的应当是陈年旧伤,其余仍是绯红色的,触目惊心,分布密集。
祁今的呼吸重重一沉。
闻谕宁的腺体……受过伤吗?
是因为江沼吗?
是因为把腺体给他了吗?
“祁今——”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最敏感脆弱的小块皮肤上,汇聚成一个饱含千思万绪的轻吻。
“是因为江沼吗?”
祁今声线显而易见的颤抖不止,轻声哽咽。
这一次,闻谕宁没有愤怒,更没有否认。冷静下来的他,只是沉寂得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死水。
双臂紧紧锁住他的腰,祁今挤出一丝惨淡又悲戚的笑,“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
闻谕宁和祁今两人拎着食材回来,都是一脸的心事重重。
宿匀顺手接过,“哟,吵架啦?”
这周围布满摄像头,闻谕宁觉得自己怎么回应都不算好,于是不动声色避过他的问题,一眼瞥到厨房正在对着一堆食材、满脸懵懂的明周。
宿匀身上戴着围裙。
闻谕宁突然想起,明周曾说过的愿望——和恋人一起亲手做一顿饭。
他笑:“在做饭?你们?”
宿匀耸耸肩,啧了声:“不是很明显吗?我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不仅演戏有天赋,做饭也有天赋。”
空气里那股淡淡的糊味叫闻谕宁忍俊不禁,他眯了眯眼,“海鲜你会处理吧?”
宿匀大手一挥,“天才还需要质疑?去上边儿休息吧,交给我们。”
闻谕宁还想说什么,却被祁今拽着胳膊一把薅走,上了二层的休息区。
“他们看起来,真好。”
眼前再度浮现宿匀左拥右抱、纸醉金迷的模样,闻谕宁不由得叹了口气,“或许吧。”
叫他信宿匀能洗心革面,海王收心?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祁今倒了杯水递给他,“休息会吧。”
闻谕宁想起和祁今的约定,突然有些如鲠在喉,“徐斯喻要和我说的,是不是和你有关?”
祁今颔首,又无奈地摇头,看着他笑,“说好了公平交易的,现在却要先来撬我的嘴巴?奸商。”
躺进沙发里的闻谕宁昂昂下巴,哼哼两声,“你不愿意?”
双臂交叠胸前,祁今悠悠晃到人跟前,缓缓俯下身,眼神里尽是潋滟波光,“你亲亲我。”
“撬你的嘴巴,还要用嘴撬啊。你才是奸商吧。”
闻谕宁懒懒一笑,却反手勾住祁今的脖颈,将人瞬间拉近,呼吸交缠,“我可没有这个服务。”
祁今迅速在他眼下吧唧吻了一下,一脸的餍足得意,“今日特惠,我有这项服务。”
闻谕宁也倒是挺受用,没和他恼。
祁今满面愉悦,笑意荡漾,“嗯,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
就着闻谕宁展开的胳膊,顺势将自己送入对方的怀抱。后颈的皮肤贴住闻谕宁精瘦有力的小臂,安心惬意。
“我和他是一所大学,表演专业,学长学弟的关系,在学生会遇到的。”
闻谕宁点点头,这些都是他知道的信息。
“然后呢?”
“哎呀,脑袋有些疼,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祁今摁着脑袋,低沉的声线有些轻飘飘地,有些无赖味儿。
指尖轻轻摩挲着祁今的耳垂,闻谕宁眯了眯眸,沉声道:“再耍赖?”
被识破诡计却依旧厚颜无耻、波澜不惊,祁今只是轻轻哼笑。
“他表白过,我没同意,于是就成朋友了。”
“哟。”手指立刻扣住他的脖颈,压得祁今气窒得咳了一声,“他还真追过你?那你还和他做朋友,养备胎呢?”
“追过怎么了?又不是睡过。”
祁今想起什么,眼尾可怜巴巴地耷拉下来。
他幽幽地说:“都是我。是我比不上哥哥有魅力。”
闻谕宁咳了一声,心虚地摸摸鼻尖。
这不就明摆着点他苏苏那事呢么。
“你误会了。”闻谕宁耳根有些烫,“我那晚只是喝多了。盖棉被纯聊天,什么都没发生。”
祁今眼瞳一震,他猛然坐起,紧紧凝视着闻谕宁,声音有些艰涩,“你说…真的吗?”
闻谕宁垂着眼避开那道灼热视线,支支吾吾地说:“我骗你干什么啊。”
炽热的体温即使透过毛衣,也依旧发烫地熨着皮肤,祁今拥着他,力度很轻,埋在他的颈窝嗅着他的气息,一句话也不说。
闻谕宁愣了愣,轻声喊他,“阿昭。”
一声轻缓又漫长的叹息落地,掌心贴住的肩胛骨蔓延开一阵细碎的轻抖。
一滴,两滴。
淋漓的泪滴打湿衣料洇开在皮肤上,闻谕宁才知道祁今在无声地哭泣。
闻谕宁拍了拍他的背脊,带着安抚意味的,“阿昭……”
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哑颤抖,仍埋在他的颈窝。祁今似乎崩溃了,语气又凶又急,“我要亲你。”
是命令式的口吻。可是其中的哀求与酸涩,叫闻谕宁心尖一疼。
眼泪是咸涩的海风。
唇却是甜软的棉花糖。
*
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下楼时,都纷纷汇聚而来。
闻谕宁一脸尴尬地与很多人一一对视,“大家,呃,中午好啊。”
正清洗生蚝的宿匀直起腰,扭过头来,指了指自己的喉结,语气暧昧,“啧。原来…冬天还有蚊子啊。”
闻谕宁脸色一变,低头看下去,果然看到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
下意识地捂了上去,祁今路过他时,挑挑眉,“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闻谕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
他都不知道祁今怎么这么厚脸皮,满脖颈的痕迹,却丝毫不遮掩,一脸坦荡正气。
顾旬、时燃、江沼三个人在玩游戏,徐斯喻旁观,似乎在走神。
江沼的脸色愈发灰白,他咬紧唇,努力压抑着眼圈里的泪,装作一副满不在乎样子。
闻谕宁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唯独到了江沼时,话声微哽,“在玩什么?”
江沼鼻音很重:“游戏。”
自讨没趣。闻谕宁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帮忙。
在任何事上,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就绝对不会率先服软。
厨房里一团糟。
闻谕宁看着宿匀正要把没刮鱼鳞的鱼往锅里倒,眼前一黑,一把掣住他的手,“宿大少爷,你喜欢吃鱼鳞吗?”
宿匀皱着眉,不解道:“鱼鳞?咬不动吧?”
“那你不刮鱼鳞的意思是……?”闻谕宁又看向一旁一脸懵的明周,“你们做好几道菜了?”
明周嗫嚅道:“三、三道。”
一个小时,三道菜?
两盘糊成黑炭的不明物体,以及一盘看起来能吃但是气味一言难尽的汤。
“鸡翅熬汤?!还是熬可乐汤?!”闻谕宁音调都有些扭曲,一把将两个人揪住反手推出去,“情趣玩够了吧?一边玩去吧。”
“想吃饭的,把他俩看紧点,别让他们靠近厨房半步。”
外边的祁今噗嗤一笑,将两人强势地揽住往外走,“得令。”
闻谕宁把鸡翅倒回锅,试图补救。
又有人进来。他正想出声,却瞥见背后的人把门一关,反手关上摄影机。
“聊聊吧。或许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
徐斯喻面上带着淡然笑意。
闻谕宁对他没什么友好观感,面无表情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应了一声,“你说。”
吃上饭才是最重要的。
“我和陆炀说清了,我不会再继续参与这件事情,并且我刚刚已经以个人名义发了澄清声明,还你清白。”
闻谕宁皱眉,“为什么?为了祁今?”
“是,也不是。”徐斯喻面色稍黯,“我和陆炀并不是一个阵营的。本质上,我和他的唯一重合利益就是祁今,但是他对祁今做的孽只多不少。我更排斥你。”
“你说得倒是很坦荡,做事可不这么光明磊落。”闻谕宁淡淡道,夹杂着讥讽,“律师函收到了吧。”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因为怕担责任才这样。你完全可以继续追究我以前的错误,责任我也会承担。”徐斯喻走到水池边,开始帮忙清洗海鲜,“只是,我从陆炀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才恍然悔悟。”
闻谕宁有点不好的预感。
他刚想出声制止,便听到徐斯喻语气有些焦急和不安。
“你当年去N国,不是抛弃祁今,而是…养伤治疗,对吗?”
翻弄鸡翅的手顿然一僵。
他矢口否认,眼睫颤了颤,“不是。就是去上学而已。”
徐斯喻笑了一声,有些感慨意味,“国外的我鞭长莫及。只是,七年前你在怀城的治疗记录,也能伪造么。”
闻谕宁瞳孔一震。
“调查我?你还是陆炀?”
“是我,不用担心。”徐斯喻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清洗海鲜,“陆炀这个人,自私冷漠,他压根不会相信有人能为伴侣做到这么…疯狂的地步,更不会去深究其中缘由。”
“闻谕宁,你太有趣了。你怎么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徐斯喻直起身,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你可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