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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工业废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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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失笑,说道:“你既然没事,我们就快走吧,estar她们已经回飞船了,我们也得抓紧时间,飞船不会在星球上过夜,过了午夜十二点,不管飞船上人员齐不齐,它都会自动开走。”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现在已经九点多钟,岂不是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我万般不情愿留在这间工厂过夜,一想到这种未来,我就想从外边那条栈桥跳下去(后来我才知道飞船里有传送器这种东西,可以将我们一键传送回飞船,对于迷路也好赶不上时间也罢,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但木槿和estar打过招呼,不到最后关头,不要传送,以确保我们能够得到充足锻炼,对于她的良苦用心,真的,我哭死)。
木槿的到来让我的精神缓和了不少,我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在她确认过我还能行动后,她不再多耽搁,带着我往回走。
重新走回外边的栈桥时,我的脚步凝重而又谨慎,我的目光恐惧地四下打量,没有瞧见什么奇怪可怖的身影。
当我顶着精神上的压力离开那个房间却无事发生时,我仍然不敢放松丝毫。
我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木槿道:“你在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什么?”木槿不知是没听清,还是确实没见到什么而对我的问题感到疑惑。
我嘴唇嗫嚅了两下,“没什么......”
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还是我在无尽的恐怖中爆发的癔症。
我跟紧了木槿,几乎贴着她走,我甚至想挂在她身上,眼下没有手电,我怕自己一不留神跟丢了她。我不想再回到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的绝望中去。
“这边。”
木槿似乎也不太记得回去的路了,在试探过一条路后,她又退了回来,选择另外一条路,但不论如何,有她在,我都踏实不少。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寻找,我们终于在楼梯间的对面瞧见了一扇和普通房间铁门不同的门。
那是一扇通体猩红的门,门上亮着红色指示灯,向我显示着这扇门的与众不同。
我听到木槿略带了惊喜的口吻说“是后门”时,我已经看到了门上白漆粉刷的:FIRE EXIT。
我这时候不知怎么走到了她的前头,看到红门上的标识,如释重负、劫后余生,巨大的情绪变动让我的大脑无法思考。
我现在只想出去,我疯狂想念门外星球上燥风的呼啸,还有飞船发动机的轰鸣。
我要出去。
我要出去!!!
我定定地望着那扇红门,神态已近谵妄,身体已经小跑了出去,红门在我眼前越来越近,木槿的声音在我身后越来越远越模糊。
我的喘息再次淹没我的耳膜,我看到我自己的手伸向了红门。
木槿的声音隐约传来:“等等,让我先拍一下!”
拍一下?
拍一下什么?
我没有留意,拉开了这扇红门。
但预想到的外面工厂厂区的景象并没有到来。
我看到了什么?
门后遮蔽我视野的是一片血红的肉色,上面一层又一层遍布参差的森然獠牙,它竟然是个活物,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这是......什么东西?!
不对,不对!这是出口,是后门才对,怎么会出现一张丑陋狰狞的肉嘴!
我的目光剧烈震动,我的整个身体乃至我整个精神都在抗拒接受我所看到的一切,我怀疑我陷入癔症了,或者我正在发梦,其实我还在那间四五平里的黑暗小房间里躲着没有出来,眼前一切都是幻觉,所以才会有如同这推错了异次元门一般的魔幻时刻。
我失了分寸,被眼前的变故给震到大脑死机,以至于门打开后,肉嘴里遽然射出的那一条猩红长舌轻而易举便将我卷住。
那条舌头卷在我身上像钢筋一样难以挣脱,它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道将我向它嘴里拉去,我看到排排利齿在它的蠕动中‘张牙舞爪’,我可以想象,一旦我进了它的嘴里,它一定会像绞肉机一样将我撕扯碾碎成肉沫。
求生的欲望让我爆发出无限潜能,我被拖倒在地时,伸手抓住了一旁的栏杆。
它拉扯的力道十分巨大,我感觉我抓着栏杆的胳膊快要脱臼,身躯快要被断成两截,我一阵阵呼吸困难,但我不敢撒手。
急促的脚步向我靠近,我看到一道身影从我边上跑过,她举起了手中的铁铲,带利刃的那一面朝着长舌重重挥下。
肉嘴发出更凄厉的嘶吼,舌头却将我扯得更紧,我痛得仰头,嘴里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木槿的铁铲挥动得没有半点犹豫,一直挥砍着那条长舌,直到肉嘴放弃了到手的猎物,将伤痕累累的舌头收了回去,木槿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关上了红门,动作十分利落。
我坐起身,濒死的阴影还挥之不去,我浑身都在颤抖,我伸着手指着那扇红门,说不出一句话来,实际上,我连呼吸的节奏都忘了,仿佛犯哮喘的病人,随时都要厥过去。
好久,我才艰难地吐出一个,“门......”
木槿轻轻呼出一口气,显然刚才的凶险一幕也惊到了她,她说:“这是一道假门。”
我从木槿那里得知,这些建筑内有许多道红门,但只有其中一道是真的后门(可能在某些星球的工厂内有两道或者三道真的后门),其余的都是假门,是伪装成红门的生物,门后藏着的就是这种吞噬一切活物的獠牙巨口。
时间已经转到了十一点。
木槿过来扶我,肃然说道:“已经十一点了,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得赶快回去,你还能走吗,如果无法行动,我可以背你回去。”
凶险时刻潜力爆发肾上腺素狂飙的后遗症,便是我此刻这样肌肉酸软,但勉强还能站起身,我听到没有时间了,不由得再次哽咽,努力到最后得不到好的结果无疑让我心灰意冷。
“但是这是假门。”
相比之下,木槿要老练冷静许多,“下面还有一道红门,我们去试试。”
要怎么试?再打开一次吗?
我想起门后那肉嘴白牙,打了个哆嗦。
但木槿一点也没有退却,我们下到楼梯间的下一个楼层,木槿义无反顾朝红门走去,我以为她要以身试险,叫住了她。
她动作未停,说道:“别担心,没事。”
她没有开门,而是举起铲子朝红门拍了一下,铁铲和红门相碰,发出很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她说:“这个是真门。”
她向我解释,真门和假门鉴别方式很简单,只要用铁铲拍一次就可以,真门会发出金属撞击声,而假门则会有怪物的嘶吼声。
我当时看到红门,太着急出去,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她对我说:“打开假门后还能存活下来的这种情况万中无一,你很幸运,这说不定是个好的开始。”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安慰我,可惜起的是反效果,但我不想辜负她的好意,只能对她强颜微笑了一下。
打开真门出去,有一道贴着红墙的外置楼梯,从楼梯上下来,走出巷道,我发现这后门离正门如此之近,而这巷道正是我进正门前匆匆瞥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巷道。
木槿说道:“物品已经被estar她们搬回去了,我们快走吧。”
夜里的风更急了些,飞沙走石中,天穹深不可见,离开运输轨道后,便不见一点光亮,好在飞船通往工厂的这条路没有什么物体遮挡,我扫描到了飞船,所以回去的路不至于偏离了方向,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已经能看见飞船顶上的照明灯光。
我顶着风紧跟木槿的步伐,越是靠近飞船,我不觉得放松,反而越是觉得急切,我真害怕在这最后关头又出现什么幺蛾子,让我之前一切挣扎求生转眼落空。
或许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震动,而且是有规律的,那种震感传导到我身体,将我的心脏都震得麻痹了,在某一刻,这种震动停了片刻,可我感觉并不好,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盯上了我,巨大的压迫感兜头罩下,我疲惫的心脏再次震跳不已。
然后,大地的震动再次传来,而且起伏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往我这边靠近。
残存的理智和预感告诫我不要回头,我用尽仅存的力气,往飞船的方向奔跑起来,我看到了靠着飞船围栏的estar,还有那名朝着我们挥手的新员工。
“快上船!”
她们像是看见了什么,叫喊了一句便匆匆进了飞船。
我和木槿才爬上扶梯,飞船便启动了。
当我在飞船外围上站稳,飞船已经升至半空,视野也随之升高扩大,在抹不开的黏稠浓雾之中,在飞船原先停留的位置,我瞧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像是伫立的山峦,但在片刻之后,我分明看见,它移动开去,大地在震撼的感觉依旧残留在我身体里。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身心备受煎熬,我疲累不堪,已经无暇去细想那道巨大的黑影是什么。
我进了飞船,一言不发,大概是考虑到我们新员工的适应问题,我们并不用做收尾工作,我回了自己的房间,冲洗过后,倒头就睡了,睡梦之中也在不断奔跑。
入职第一天的实习工作有太多事情出乎我的意料,这份工作背后似乎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但我不知道是我怯懦,还是我心大,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不去细究,逃避深想,仍然选择了留下。或许这种工资还行且我做得来的工作真的不多,而且就目前来看,工厂内的情况我还应付得来,只要注意假门,不和队友走散,尽早回飞船就可以了。
当我第二天醒来,我选择忽略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保持着一个积极的心态,打算进行第二次实习。
我来到操控区的时候,依旧是两个人,estar照旧坐在操控台前,双腿交叠搁在操控台上,终端前也站了个人。
但她不是木槿。
当我得知今天的队伍一共五人,木槿不在列时,我有点紧张和慌乱,显然木槿昨天的沉着老练让我对她产生了依赖性,但队伍里除了木槿外还有很多队员,我不可能只跟着木槿工作,我需要熟悉合作别的队员,现在的接触和磨合是必须的。
但一想到要在那种诡异工厂中磨合,我便一阵胃疼。
我在心里呐喊:不要啊!
于事无补。
好在,这些队员其实都很和气。
当终端前这个人自我介绍,在降落前和我闲聊了一会儿后,我心里的抗拒便消散了。
我得知了这个人叫riches,她和木槿一样,有一种沉着气质。
我和她很聊得来,我特别喜欢她的名字。
财富,这是个好名字。
就这个名字的起源,她和我聊了一点她的志向。
她想被富婆包养,或者自己一夜暴富,然后立马过上退休养老的日子,有两只猫,有个向阳的小屋,屋前种点菜养点花,混吃等死过完下半生。
真是一个伟大的志向,这个志向引起我的强烈共鸣,我听完以后,立马将其引为自己未来的奋斗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