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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工业废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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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上手电后,我们跟着木槿向着前方的建筑群走去。
这个星球大多是裸露的土层,气候十分干燥,雾霾严重,离得远的景物瞧上去总是雾蒙蒙,植被稀疏得如同为生计奔波的中年人的头发,偶尔被风吹过一两卷风滚草,有一种戈壁滩般的荒凉感。
木槿对我们说:“记得勤用头盔的扫描功能,如果没有物体遮挡,它可以帮我们识别飞船和工厂主要入口的位置,可以识别可回收物品以及物品价值,也能帮助我们识别一些危险。”
危险?
我脑子里闪过一瞬间的疑惑,却立马被面镜上扫描出的主要入口吸引去注意,工厂已然近在眼前。
左侧有巨大的玻璃钢罐体,不知是不是工厂的反应塔,再往前走,一堵望不到头的混凝土浇筑的高墙拦住了去路,我扫描到入口就在前方,却发现无路可走。
木槿和estar引着我们找到了边墙上的挂梯,我们顺着挂梯上爬,赫然发现这并不是普通围墙,而是一条运输轨道,轨道上还停放着废弃的运输车辆。
从轨道下到对面,就是工厂大楼建筑,我往两栋大楼的间隔处看了一眼,两面红色高墙夹着的寂静走道,可以瞧见运输管道,和附在墙壁外侧的楼梯,道路那一方灰沉沉看不清是什么去处。
我走到大门前,大门一侧有建筑内延伸出来又扎入地下的装置,不知是外置电机还是什么输气管道。
我紧随着木槿进入大门,那是一扇铁门,随着关和而发出金属的吱哟声响,而后怦然一声,星球气候和飞船运作中传入头盔里的噪音被隔绝在外,这陡然而来的安静让我很不习惯。
但其实室内并非是毫无声音。
透过头顶的钢架天花板可以看见悠然转动的风扇,这里头灯光开着,远处似乎还有某种机器运转的轻微轰鸣。没想到这个废弃工厂并没有完全死寂,某些部件竟然还在运作。
还不等我多打量,木槿说道:“不要耽误时间,两人一组开始工作吧。”
estar没有意见,她们分组很随意,谁站得跟谁近就跟谁走,她们一人带一个新人。
我跟着木槿离开,进了左侧的门,我余光瞥见estar带着新人进了右侧的门,随着她们走远,头盔里estar的声音也在渐渐弱下去。
木槿跟我说:“离开一段距离后,头盔接受的信息变弱,就不太能听见队友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
门后是一条栈桥,两侧是黄色的栏杆,脚下铺着镂空的网格钢板,可以看到下方的结构,我瞄了一眼,发现下面深不见底,隐约能见到一些输气管道和中转结构,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能会摔死,我走路不由得更加小心了些。
走过栈桥,穿过一道门后,进入一处类似仓库的地方,我扫描到可回收物品的提示,不由得一喜,刚才的小心翼翼抛之脑后,迅速地走到置物架上,拿起一看,是一枚螺钉,我一扫描价格,才23。
这么少?
这和队伍完成的那两万多的金额给我的落差太大,我心里喜悦淡了不少,旁边还有两样物品被木槿收进了背包里,我扫了眼价格,都未过百。
我不由得感慨,这得收多少废品才能攒到两万多啊。
然而,我到底是上手工作,且有了23的收入,这让我心里充实了很多,我将螺钉收进背包里,振了振精神,和木槿继续探索。
仓库除了我们进来的那道门外,另外还有两道门,木槿选了其中一道,又是先前那种栈桥,而我在进门前匆匆瞥了眼另一道门内的景象,也是栈桥,我心底隐隐不安,这样模样类似的路也太容易让人迷路了。
不过,木槿似乎对这种环境很熟悉,或者她记路的能力本身就很强,在走了一段路发现是死路后,能够带我原路返回仓库。
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像是昆虫关节活动的声响,格外清晰,我向着响声看去,一道绿色的影子从边上横着爬了出来,和我瞧了个对眼。
猝不及防,我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
我被吓得大叫一声,这个工厂里面怎么还有活物?!
我慌张往木槿身后躲。
恨不得整个人缩在她后面,可惜她的身体不够宽厚,无法将我全部遮挡住。
“怎么了?”
但木槿镇定的声音很好地抚平了我的情绪,我朝前头指了指。
木槿朝那边看了过去,笑道:“别担心,是囤积虫,你不碰它,它不会主动伤人的,而且就算它开始攻击我们,它的伤害也不大。不过,它喜欢囤积可回收的废品,会将见到的废品搬走,可以说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所以见到它的时候,也不能小视哦。”
我看向那只绿色生物,它像是一只放大版的蟑螂,已可到我膝盖,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看着我们,有触须步足,正投降似向上举着第一对步足,朝着远离我们的方向挪去,似乎真的没有攻击意图。
我渐渐松了口气,随后又为自己的胆小羞愧起来,但木槿并不在意,安抚似拍了拍我,说道:“走吧,这里还有很多地方,我们没有搜索到,应该还有不少废品可以回收。”
背包里的东西已经不少了,我们先出了大门,将回收的废品堆放在了门口,等在回去的时候再一起运输,又进了大门,向着另一条岔路走,走出不算远的距离,扫描到一根大轴。
大轴体积大又笨重,得人双手抱着。我们带着它行动不便,所幸这里离门不远。
我抱起它往回走。
“我先把它运到外边。”
回到大门前,因为大轴的阻碍,我开门都不方便,我将它放到了地上,心想不过一门之隔,放在这里也是一样,出去的时候带上就行。
我转身找木槿而去,可才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熟悉的响动,我一回头,果然又看见那绿色身影。
是囤积虫。
我看到它从我面前那道门走过,我想着木槿嘱咐我不用管它,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片刻间,就看见从门前走过的囤积虫,又走了回来,步足上却多了一样东西。
这只囤积虫赫然拖着我放在门口的大轴。
我一愣,脑子还没对眼前的画面反应过来。
囤积虫已经拖着大轴朝另一道门走去,我怒道:“喂!”
这囤积虫顺走了我放在大门口$56的大轴!
这谁能忍!
我想也没想,愤然追了出去。
没想到囤积虫拖着一根大轴跑得还挺快,我看见它在栈道对面一闪而过,我紧追它的身影,誓要夺回我的大轴。
我追到对面,跟着声音顺着楼梯往下,不知下了几层,进了几道门。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从囤积虫手里抢过的大轴,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没想到自己夺回大轴那一刻,囤积虫忽然飞起,翅膀嗡嗡作响,朝着我袭击而来,我在躲避中迷失了方向。
这里太绕了,可能是工厂的后室,墙壁切割出一条条甬道,到处都是岔口,有的甬道还会有关闭的舱门挡住去路,这里像是一个地下迷宫。
墙壁上有送气管道,比在楼梯上看见的细得多,不知哪里漏了气,正滋滋作响,我喘息着,茫然地看向四周,这里比那些栈道房间里暗得多,没有电灯的地方,伸手难见五指,只有在扫描的一瞬间才可以勉强视物,幸好我有手电在,能在漆黑的地方给我提供一丝心里安慰。
但是,我无法强迫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只能一遍遍心里暗示,我跑得不远,我还能顺着路找回去。
我试探着找路走,可我手上没有能做标记的东西,当我再一次走到一扇关和的舱门前,意识到我又走了重复的路,我心里止不住崩溃。
我感觉这个地方不大,我也已经将所有地方都走过了,可并未找到一开始进入到这个地方的大门,或许我找到了,但是它和别的大门没有什么不同,我没能认出它来。
那气体泄漏的滋滋声响让我焦躁不安,黑暗不断蚕食着我的心,当我举目四望茫然无措的时候,我忘记了扫描,一瞬间从天而降的黑暗蒙住了我的面罩。
我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断裂。
我四处乱撞,手里的大轴掉落在地,几近熄灭的手电也不知落在什么地方,我摸到头上的物体,隔着手套的奇怪触感让我浑身颤栗,我意识到,有什么细长多足的生物像蛇一样绞住了我的头部,幸而有头盔在,没让我窒息过去,尚有余力挣扎。
在面罩频频闪红灯警告即将损毁时,我终于将那东西从我头盔上扯了下来。
它掉在地上,我听到“唧”地一声,从手电昏暗的余光中,我瞧见一条酷似蜈蚣的生物在蠕动着,迅速地往我这边爬过来。
我寒毛倒竖,顾不得捡地上的大轴和手电,转身就跑,再一次飞奔在迷宫似的甬道里,逃进了黑暗尽头的一扇铁门中,反身就关上了门。
我呼吸急促,浑身骨头发酸,却连那扇门都不敢扶,也不敢靠着墙,害怕忽然又掉下来什么东西。
这个房间没有路,是个很小的空间,不过四五平。
我吞咽着口水,再也无法冷静,恐慌像是决堤而溢的洪水,将我吞噬,我连最后的依仗我的手电也丢了,我背包之中没有其他可用的东西,干粮也在找路时吃掉,但是我不敢出去。
明明这算得上是个封闭空间,黑暗却侵蚀了坚实的墙壁,我开始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很多很杂,远远近近,仿佛这个地方除了我们四个活人,还有许多活着的生物。
在我一次从铁门窗子窥探外面时,我看到一对白色的光点,特别像是眼睛,陪着一阵飒飒声响,我慌忙蹲下,不敢再和其对视。
时间变得很难熬,但我注意到面镜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或许时间是在我找路时不知不觉过去的。
难道我要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去,木槿会来找我吗,她们找不到我怎么办,毕竟这鬼地方,我自己都不认得路,我缩在这个小房间里,谁能找到我,她们会不会丢下我不管直接走了,我要在这里留宿不成,甚至,可能我会一辈子迷失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心凉了半截。
在这黑暗里慢慢熬着等死,我宁愿从栈道上跳下去死个痛快。
再次推开门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一个癫狂的边缘,精神在极度恐慌里,尖叫着抗拒,但身体不服摆布冲了出去。
跑出去不远,我听到身后传来诡谲的一道声音,它说:“I see you”。
我毛发悚然,血液都冷了下来,心脏跳动到身体无法负荷的地步,但我不敢停下来,更不敢回头,我一头往前冲去,耳边全是我自己的喘息声。
直到我撞上了墙,没有手电打光,我完全开不清路,这是一条死路。
我浑身毛孔炸了开来,我听到我自己啜泣出声,可我不敢往回看啊,我看着天上,只能手摸着墙壁来确保自己调转了方向,我倒退着进了岔道,在这期间,我的后脑和后劲脊背都紧绷着,仿佛寒意已经迫到跟前来。
我转了一条道,往前跑,终于再次看到那种带着栈桥的房间,看到还算明亮的灯光。
那种被人紧随的诡异感消散了些,我躲到下一道门后面,背贴着墙面,几乎腿软。
我甩掉它了吗,我不知道,我真怕我一回头,对上一对发光的白眼睛。
但外头好久没什么动静,我冷汗涔涔,就要滑坐在地上,我再次听到了声响,那是踩在钢板上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这靠近。
我不禁感到绝望,我已然发现这个房间除了进来那条道路,无路可走,我终究逃不掉?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被它抓到会怎么样?我无法细想,但是我想起被那多脚虫子绞住脑袋时的憋闷和莫名窒息感,我一阵惊悚。
我又一阵凄然。
哪个人像我一样把日子过成了这样,一事无成便罢,还债台高筑,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踏实下来,我就连捡垃圾这样简单的事也搞砸了。
我果然是个废物。
就这样结束,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我沉浸在混乱的思绪里。
直到外头传来一声,“细辛?”
我呆了好久,是木槿的声音。
她又叫了一声,我没忍住流下了泪来。
当她的人跨过我旁边的门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知道自己不是在这里待久了,听到了奇怪声响后出现的幻觉,我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
我起不来了,不知道是吓的怕的还是累的,我抱住她大腿,禁不住自己嘤嘤啜泣。
我以为她会骂我责备我,不听她的指挥,胡乱行动,让自己陷入危险中,还得她来费力找我为我善后。
但我想,即使她再严厉的责骂我,她的声音在这时候也会如天籁一样,让我如获新生。
但是她没有,她拍了拍我的肩,语气依旧轻柔,问我道:“怎么了?受伤了?”
我彻底绷不住了,抱着她的腿哭了起来,叫道:“妈妈。”
木槿,“......”
木槿看出来了我没有受伤,只是被吓狠了,她说道:“这里的路很绕,没有熟悉这种工厂布局之前最好不要单独行动,我找你可费了一番功夫,还好你没事。”
我抬头看她,房间内的灯光在她身后形成光晕(可能是我的眼泪起到了散光效果),我说道:“您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