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14、例外

　　祁明轩握着手机愣了半晌，后知后觉，“他骂我？”
　　他看着息屏的手机，颇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又兀自点了点头，悟出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原来惹急了也会说粗话。”
　　祁明轩花了半分钟时间回神，然后点开手机给齐落帆发了条消息，试探性地说：“你生气了？”
　　齐落帆没回。
　　很正常。
　　但祁明轩在意的不是那个，他看着已发出的那条消息，在心里暗自庆幸没有被齐落帆再次拉黑。
　　“没拉黑就行。”祁明轩放下手机，也放下心，站起来准备去洗漱，确认了一个事实：“他对我果然没什么耐心，说着说着自己就先就炸了。”
　　***
　　天气降温，齐落帆在打篮球的时候仍习惯穿球服，宽大舒适，很方便施展。
　　他站在篮下投球，抛出一道弧线，篮球进框之后掉出来，在地面弹了一下，被刘雩风捞过去。
　　体育课的自由时间相对较多，几个相熟的同学在器材室借了篮球，已经打了近半堂课的时间。
　　陆清在球场旁边的石阶坐的安逸，手里拿着齐落帆和刘雩风的手机，见齐落帆的鬓角被汗水濡湿，扬手招呼他过来。
　　齐落帆撩起一点球服下摆抖了抖，试图以此缓解燥热，然后走过去，接过陆清递来的矿泉水。
　　“手机一直在响，”陆清说，“不知道是谁找你，发了好多消息，你等会儿看一下。”
　　齐落帆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然后拿过手机查看消息，划动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那天晚上祁明轩问他是不是生气了，齐落帆始终没回，像是把祁明轩的消息自动无视了，后来过两天就渐渐忘了，但祁明轩今天在片场间隙又发了一串消息，成功引起了齐落帆的注意。
　　“在吗在吗？”
　　“在上课吗？”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你们不会要交手机吧？”
　　“上的什么课？”
　　“你在哪个教室上课？”
　　“你失联了？还不回？”
　　“真交手机了？不是吧~大学还这么严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高三毕业生。”
　　“上次说我可以随时去找你，还作数吗？”
　　“不回复一律按默认处理。”
　　齐落帆捏了捏眉骨，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然后回复祁明轩。
　　——“你好啰嗦。”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问我‘在吗’，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在上课，没看到消息。”
　　“没交手机。”
　　“上的体育课。”
　　“在球场。”
　　“没失联。”
　　“没交手机。”
　　他回到最后一个问题，停了几秒钟，然后说：“你好烦。”
　　祁明轩在阶梯教室走戏，口袋里的手机振个不停，震感透过衣服传导在腰侧。
　　他当时的第一想法是庆幸，还好手机开了静音，要不然恐怕要响上好一阵。
　　这一镜结束后几个人看了一下回放，确定这一场可以过，祁明轩才拿出手机看消息，要被齐落帆的回复逗乐了。
　　小文好奇他在笑什么，于是也凑过来，“看什么呢？”
　　祁明轩把屏幕倾斜一点，让小文看到聊天界面，说：“回我了。”
　　小文大概扫一遍，说：“小齐怎么手机上聊天也这么认真啊？还一句一句的挨个儿回。”
　　祁明轩又笑一声，收回手机，带着点得意，说：“那得看是跟谁聊。”
　　小文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但还是没忍住说一句：“他那个性格，应该是对谁都认真，轩哥你又不是例外。”
　　祁明轩屈指轻敲了他一下，语气肯定：“我就是例外。”
　　“你凭什么是例外……”小文低头捂着脑门，委屈巴巴的嘟囔。
　　祁明轩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然后凑到小文耳边小声说：“凭我跟他的同床共枕。”
　　小文：“……？”
　　他很明显的怔愣，然后睁大了眼睛，“你们……？！”
　　话音刚出口他又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巴，做贼一样四下观察，凑近祁明轩，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表现自己的震惊：“你们什么时候同床共枕的？……不对，你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了？！”
　　据他观察，齐落帆一开始似乎并不怎么待见祁明轩。
　　祁明轩眯了眯眼睛，然后很认真的说：“他大概是被我完美无瑕的人品所……”
　　“可以了——！”小文没耐心听他胡诌，抬手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自夸，“他之前不是跟你不对付吗？你们什么时候好的？”
　　祁明轩装糊涂，像是不知道小文说的什么意思，“什么不对付？没有的事。”
　　“你之前还说去年暑假惹到他了，而且试戏之前要找他帮忙，他一点没犹豫就拒绝了。”
　　“我们那是……”祁明轩眨了眨眼睛，想解释一番，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只一摆手，说：“算了，不跟你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小文追问，“你还没说是什么时候同床共枕的呢。”
　　剧组的工作人员拿着东西从旁边经过，侧头看了他们一眼。
　　祁明轩温和的笑了一下，等人过去之后用手肘杵了一下小文，“你不会小点声？”
　　小文煞有介事的捂嘴点头。
　　祁明轩略作思索，回想了一下，说：“上次试镜过了之后，想找他吃顿饭，在他家吃的，哦对了，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间房，后来那天晚上有台风和暴雨的预警，我就没走，在他家睡的。”
　　“一张床？”
　　“对啊，”祁明轩说着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枕头。”
　　那岂不是挨得很近？
　　小文有些好奇，很小声地问：“什么感觉？”
　　“都是男的，能有什么感觉……”祁明轩停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又说：“那小子……腰、腰还挺软的……”
　　小文像是被他这种带着点害羞不自然的反常语气吓到了，表情称得上惊恐：“你干嘛突然这样说话？！”
　　祁明轩掩唇轻咳，好似无事发生，“什么，怎么样？”
　　“就刚刚那样啊，跟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小文说，“谁问你人家的手感了，话说得跟个流氓一样。”
　　“你才小姑娘，你才流氓，我正经的不得了。”
　　祁明轩边跟小文斗嘴边给齐落帆发消息：“你下课了？”
　　齐落帆曲腿坐在石阶上，手肘支着膝盖，回道：没下课，刚打球来着。
　　祁明轩：打球？所以你是因为打球才不回我消息？
　　齐落帆：打球怎么看手机？我说了是因为没看到！
　　祁明轩从那个感叹号想象了一下对面的语气。
　　祁明轩：好嘛，没看到就没看到呗，这么凶。
　　齐落帆：？？？
　　齐落帆：我哪里凶了？
　　祁明轩：好，你没有，是我比较凶。
　　齐落帆：……
　　妈的。
　　他没什么表情的打字：“还有事吗？”
　　祁明轩回他：没事儿不能找你？
　　齐落帆：尽量不要。
　　祁明轩：别这么冷漠，好歹也是睡过一张床的人。
　　齐落帆：当事人现在非常后悔，就应该把你关在门外，早知道那几天让你睡走廊了。
　　祁明轩许久没回复，片刻后才发了一串省略号。
　　齐落帆能隔着屏幕想到祁明轩吃瘪的表情，顿时觉得心情愉悦，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
　　人心情一好就很有活力，他按灭了手机，放在陆清怀里，“再帮我拿一下。”
　　陆清听他语气带着笑意，愣了一下，抬头就见齐落帆还笑着，有点懵神，刚还面色不虞的样子，才这么一会儿功夫。
　　齐落帆的面色不虞转移到祁明轩脸上，后者把手机囫囵塞给小文，骂骂咧咧的说：“就不能跟我客气点儿！”
　　小文“哎”了一声，叫住要走的祁明轩：“去哪儿？还有几场没拍呢。”
　　“出去站会儿，马上回来。”祁明轩向后摆手，连头也没回，径直出了阶梯教室，站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前吹风。
　　但好巧不巧，这个窗口正对操场的篮球场。
　　祁明轩站在四楼，一抬眼就能眺望到球场投篮的少年。
　　齐落帆抬手投球的时候会带起宽松的球服下摆，露出一小截侧腰。
　　喜欢打篮球还这么白？祁明轩不由自主的想。
　　他转而又想到那天搭在齐落帆腰腹上的手感，于是在心里又加上一条：摸起来也很软。
　　有风拂过面颊，带着一点点的酥痒，舒服的不像话。
　　祁明轩站在窗口，心绪都被风扬起来了，七七八八的放空瞎想。
　　球场上的刘雩风无意中抬眼，冲齐落帆小声“哎”了一句：“你看那儿是不是祁明轩？”
　　齐落帆这儿正站在篮下防守呢，闻言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但距离稍远，尚未来得及看清楚，就被迎面刹不住脚的同学撞了个趔趄，连人带球一起磕在地上。
　　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迎面撞过来，冲击力肯定不小，齐落帆倒地的时候手肘蹭在地面，脚踝也被重重的压了一下，疼得拧眉。
　　四楼窗口的人低声骂了一句，下意识想转身下楼，快走了几步，就被小文从阶梯教室出来叫住：“轩哥，下一镜要开始了，导演找你。”
　　祁明轩脚步顿住，快步走向小文，伸出手道：“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