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15、触碰

　　小文递过手机，看他面露紧张，问：“怎么了？”
　　祁明轩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盯着手机没抬头，给齐落帆打了电话过去，但没人接。
　　这时候大概也顾不上接了。
　　场务在教室门口探出头来，喊：“祁老师，可以开始了。”
　　“哎，马上。”小文侧头应了一句，又看着祁明轩，“开始了哥，要不先进去？”
　　祁明轩皱着眉头，一边点头胡乱应下一边给齐落帆发消息。
　　——“有没有伤口？”
　　“先去医务室，如果流血了就先消毒，让校医拿点儿消炎药和止血喷雾。”
　　“找个同学跟你一起去，别逞强。”
　　“我这边很快结束，中午过去。”
　　群演都已经坐在各自被安排好的座位，祁明轩和其他几位主演也很快进入角色状态，场记在镜头前打板。
　　“啪——”
　　刘雩风一巴掌拍开医务室的门，动作有些急躁，“老师！这儿有人摔了。”
　　医务室的校医是个年纪轻轻的姐姐，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嗔怪道：“损坏公物是要罚款的”。又说：“谁摔了，我看看。”
　　陆清扶着齐落帆坐在椅子上，说：“这个，手臂磕着了，脚也崴了。”
　　校医姐姐抬着齐落帆的小臂，看他身上穿着球服，说：“打球了？”
　　齐落帆“嗯”一声，说：“不小心跟同学撞上了。”
　　“打球赛了？抢球？”校医姐姐起身去拿了无菌生理盐水和碘伏，“胳膊抬一下，清理一下伤口。”
　　齐落帆乖乖抬手，“没有抢球，是……走神了。”
　　“走神？”
　　“嗯。”
　　“打球也能走神？”校医说，“一心二用啊。”
　　齐落帆抿着唇，没说话。
　　校医给他包扎了伤口，叮嘱近些天不能碰水，又蹲下去看他崴伤的脚踝，说：“崴得不轻，肿起来了。”
　　刘雩风在旁边抓了抓头发，觉得是自己说话转移了齐落帆的注意力，致使齐落帆被撞到，现在伤成这样。
　　“对不起，都怪我。”他懊恼的说。
　　齐落帆的脚踝疼得厉害，但还是抬头看着他，安慰性的扯了扯嘴角，说：“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注意。”
　　与齐落帆相撞的那位同学原本也想陪着过来看看，但齐落帆说没关系，陆清和刘雩风陪着就行了，便没有让那个男生过来。
　　陆清还拿着齐落帆的手机，伸手递过去，说：“刚有消息进来，好几条，没来得及跟你说。”
　　齐落帆说了声“谢谢”，接过手机，看到还有一个未接来电。
　　他看完了那些消息，在心里说：“窗口站着的还真是他。”
　　他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最后只回了一句：磕一下而已，没伤着，不用担心。
　　但祁明轩是亲眼看见他摔的，不可能不担心。
　　结束之后就匆匆告别剧组的人，看到四十分钟前齐落帆的回信，边下楼梯边给对方发消息：在哪儿？
　　齐落帆已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回道：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祁明轩自动忽略这句话，半问半猜的说：还在医务室吗？
　　齐落帆没法子，怕他白跑一趟，只能老实交代：回来了，在家。
　　之后祁明轩就没再回消息，齐落帆自己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碰了碰手肘的纱布。
　　几分钟后祁明轩敲门：“把门打开。”
　　齐落帆起身去开门，脚踝的痛感很明显，觉得走路都不大方便了。
　　祁明轩戴着口罩帽子，门开之后就闪进来，又顺手把门关了。
　　齐落帆小臂的绷带过于明显，以至于祁明轩回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
　　“你这叫没伤着？”祁明轩有些生气的问。
　　齐落帆靠着墙站，转开了视线。
　　祁明轩嗤笑一声，“呦，心虚了？”
　　“没有。”齐落帆闷声说。
　　祁明轩看他低着脑袋，好像个犯错罚站的小学生，伸手在他发顶胡乱揉了一把。
　　齐落帆抬手打掉他的手，“别动手动脚。”
　　“变得真快。”祁明轩轻哼一声，下一秒又看到他肿起来的脚踝，脸色几变。
　　“都这样了……！”
　　齐落帆的视线也垂落到自己红肿的脚踝上，悄悄向后藏了一点，暗自后悔没换套长衣长裤，应该可以把受伤的地方挡一挡。
　　他正想着，突然被祁明轩弯腰抱起来，身体腾空，惊了一下，“你干嘛？！我自己能走！”
　　“是是是，你最能耐。”祁明轩随口敷衍，已经几步走到沙发旁，在齐落帆下一句话出口之前就把人放下了。
　　齐落帆话音哽了哽，最终也没说出口，只仰头盯着祁明轩看，苦大仇深的模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感谢一下就算了，还……”
　　“我又没让你来。”齐落帆开口呛他，毫不客气。
　　祁明轩简直要被气笑了，咬着字说：“我是怕某人行动不便，别在家里又摔一跤。”
　　齐落帆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不就抱一下，别扭什么呢你？”祁明轩蹲下来碰了碰齐落帆肿起的脚踝，不自觉的皱眉，“这么严重，敷冰了吗？”
　　齐落帆要收回脚，又被祁明轩抓住小腿，不让他收，抬眼看着他，语气有些强硬的说：“躲什么？不许躲。”
　　祁明轩的掌心挨着小腿，身体接触的感觉过于直观，齐落帆心脏微颤，扣紧了手边的沙发。
　　“同学送你回来的？”祁明轩问。
　　“嗯。”
　　“拿药了吗？”祁明轩又问。
　　“拿了，”齐落帆说，“在桌上，你没看到吗？”
　　祁明轩转头，在桌子上看到了不透明的印着药店名字的袋子。
　　“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谁注意到那里有个药袋子。”祁明轩说。
　　齐落帆垂眸，看着祁明轩的发顶。
　　他实在是不习惯别人这样抓着自己的小腿，更何况没有任何衣料的阻隔，他又动了动，还是想让祁明轩松开他。
　　“你别抓着我。”齐落帆说。
　　祁明轩蹲在那里，闻言抬头，与齐落帆对视，手里没松，半晌后忽然笑道：“你害羞啊？”
　　“不是，”齐落帆说，“我只是不习惯这样。”
　　“啊，好吧，”祁明轩轻轻松开手，拇指与食指的指腹互相搓弄了一下，有些遗憾的说，“还以为能看到你害羞。”
　　齐落帆看着他，没说话。
　　祁明轩站起来，走到冰箱前，说：“冷冻室有冰块吗？拿来用一下。”
　　“不知道。”齐落帆如是说。
　　祁明轩打开冰箱冷冻室的门，齐落帆看了两秒，又补充一句：“应该没有。”
　　真的没有。
　　齐落帆有空闲时间的时候就喜欢收拾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确有点强迫症的属性在身上，收拾冰箱的时候会把室壁上结的冰块都清理干净。
　　——而且他很喜欢清理冰箱冷冻室，蹲在那里能感受到冷气萦绕。
　　祁明轩搜寻无果，关了冰箱，掏出手机翻了个联系人出来，说：“在哪儿？带几个冰袋上来，嗯，问一下哪里有，去买几个……”
　　那边大概是问了什么，祁明轩又说：“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送上来……嗯，好。”
　　他挂了电话又回到齐落帆身边，很自然的蹲身，再次握住齐落帆的小腿，依旧没顾对方轻微的挣动，然后把他的腿抬起来，神情认真的看了又看。
　　齐落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连挣动也没了，四肢都要僵硬。
　　身上宽松的运动短裤被动作牵动，下摆向腿根滑了些，裸露出一点原本遮掩在运动裤下的、膝盖以上的部分。
　　祁明轩半蹲半跪在地上，抬了下头，眼睛无意识的扫过那一片皮肤，而后滞了一下，把自己要说的话忘在了嘴边。
　　更怪异了。
　　怪异的停顿，怪异的沉默，和怪异的氛围。
　　祁明轩回过神来，松开齐落帆的小腿，动作迅速的站起来，莫名其妙的原地转了半圈，又转了回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然后欲盖弥彰的轻咳一声，故作老成的把眉头皱起来，数落起齐落帆的不是：“那、那什么，都已经入秋好久了吧，还穿这么少？感冒怎么办？而且摔跤的时候衣服起不到任何的防护作用，要不然手臂也不会伤成这样。”
　　“我打球了。”齐落帆说。
　　“打球非得穿短袖短裤的运动服？”祁明轩反问。
　　齐落帆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宽松的运动服更方便施展。”
　　“还顶嘴？！”
　　“本来就是！”
　　“你……！”
　　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祁明轩气急败坏的情绪，警告性的看了一眼齐落帆，结果得到的是对方同样毫不示弱的回视。
　　祁明轩磨了磨后槽牙，“老实呆着，我去开门。”
　　小文拎着袋子站在门外，祁明轩把袋子接过去，然后说：“你回去吧。”
　　小文“啊”了一声，说：“回去？那你呢？”
　　祁明轩怔了一下，“我……”
　　小文越过祁明轩的肩膀，向客厅张望了一下，说：“哎呀，那小孩怎么了？摔跤了吗？”他又看着祁明轩，凑过去低声说：“不会是跟人打架了吧？”
　　“想什么呢你？”祁明轩说。
　　他想了想，又道：“你进来等我一下吧，我跟你一起走。”
　　小文点点头，跟着祁明轩一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