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13、古街

　　祁明轩觉得有趣，没管颠倒的年龄，又喊：“哥，你……”
　　“闭嘴。”齐落帆打断他，“别叫了。”
　　祁明轩抓着他的衣服还没松手，低头看了眼，指尖轻轻捻了一下，然后笑了。
　　“不是你让我叫的？”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得逞。
　　电梯停在一楼，齐落帆没理他，跨出一大步，祁明轩抓着他的衣服，亦步亦趋的跟出来。
　　齐落帆腾出一只手，蹙着眉头把衣角从祁明轩手里抠出来，“松开。”
　　午后会有老人在小区楼下喝茶聊天，看见齐落帆拿着相机从楼里出来，笑着同他打招呼，喊他小齐，问他是不是要出门。
　　齐落帆收起对祁明轩的冷脸，笑着回答说是。
　　祁明轩跟在他后面，听他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两分钟后，他们穿过小区的绿植小径，到了小区门口，祁明轩抬手勾了下自己的帽沿，听到齐落帆说：“这个小区里住着不少附近的学生。”
　　“嗯，所以呢？”
　　齐落帆抬头看着他，说：“你下次不要到这里找我，被人认出来会很麻烦。”
　　祁明轩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还行吧，也没有很麻烦。”
　　“是我觉得麻烦，”齐落帆说，“我不想陷入麻烦。”
　　“……”祁明轩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低下头，闷声闷气的说：“你觉得我是个麻烦么？”
　　他的委屈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来，像是故意说给齐落帆听。
　　“我……”
　　“好了，”祁明轩打断他的话，情绪低落，“我知道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下次不来就是了。”
　　齐落帆被他哀怨的看了一眼，短暂的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祁明轩向外拉了拉帽子，看起来是在把自己更加隐藏、封闭起来，然后没等齐落帆说话，转身朝学校的方向走了。
　　齐落帆站在原地愣神，等祁明轩穿过人行道到了路对面，他才反应过来，盯着祁明轩渐远的背影，自我怀疑的想：“我是不是太直白了？”
　　祁明轩逐渐消失在路口，齐落帆收回目光，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心情复杂的上了车。
　　从学校附近到仿古街需要半小时左右的车程，齐落帆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关于祁明轩不加掩饰的委屈，以及临走前略显哀怜的眼神。
　　口袋里的手机有几条消息进来，是宋祈言问他出发了没有。
　　齐落帆回复他说：“已经出发了，在路上。”
　　宋祈言说：“好，我也出发了，到时候在街口等你。”
　　“好。”
　　齐落帆退出和宋祈言的聊天界面，犹豫了片刻，在联系人列表找到祁明轩，然后花几分钟输入信息内容。
　　他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话少的性格在网络社交上也未见增强，一则信息删删减减才写了二十个字。
　　他抿着唇，想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在信息里笨拙的向祁明轩道歉：“抱歉，我不该说你是个麻烦的，你不要生气。”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祁明轩的回复，齐落帆猜测他应该是开始工作了，就收起手机，不再等了。
　　的士在街角停下，齐落帆从车窗向外看，宋祈言站在路边的方位指示牌下，举着相机，应该是在拍不远处的古塔顶尖，闭上了一只眼睛，用另一只贴近了接目镜。
　　相比于不擅长交际的齐落帆，宋祈言就跟他相反，性格活泼开朗，长相也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点尖尖的小虎牙，很招人喜欢。
　　齐落帆下了车，走到宋祈言身后站了一会儿，耐心的等他拍完，然后才出声喊他。
　　文化街虽说名“街”，但其实占地很大，附近划分的不小区域都属于文化街，同时也是这一带的景点之一。
　　古街的正门是一座很高的石砌拱券门，街道由此向里延伸，建筑均为木制，有很多租为商铺，以供商贾售贩、游人身临。
　　齐落帆和宋祈言行走其中，时不时停下脚步，拍摄飞檐斗拱、塔阙牌坊，兴致盎然，一时间竟也不觉得累。
　　直至日暮西沉，门市都亮起灯笼，街市里也推出装有微黄夜灯的商贩推车，摆卖一些妖谱面具和仿古样式的小玩意儿。
　　宋祈言很容易被这些新奇可爱的东西吸引注意力，跟许多人一起站在推车前围观，齐落帆也跟着看了一会儿，拍了几张妖谱面具和小灯笼的照片。
　　宋祈言站在齐落帆身侧，偏头跟他说话：“班长，这几张照片导出来之后可以发我一份吗？我就不拍了。”
　　齐落帆点头，说：“可以。”
　　宋祈言又掩唇小声说：“回去把照片拿给我哥看。”
　　齐落帆笑了一下，恍然想起离家前祁明轩要他把拍的照片给他看看。
　　他想到此，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祁明轩仍是没有回复任何消息，齐落帆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道歉信，还在不在置气。
　　宋祈言抬起一只手在齐落帆脸前晃了晃，喊他：“班长？”
　　齐落帆抬眼，回过神来，把手机息屏，重新装进口袋，“怎么了？”
　　“没怎么，”宋祈言说，“就是看你在发呆，跟你说话都没有反应。”
　　“抱歉。”齐落帆说，“你刚刚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遍。”
　　宋祈言打开手机里的电子地图，给齐落帆看文化街的2D平面图，说：“区域中间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庙宇，要去看看吗？”
　　齐落帆点了点头，有些兴趣，说：“好啊。”
　　古街的庙宇殿群建造的很有艺术鉴赏价值，垂脊对称、以陪衬主，石柱系着红绸，与灰白的内墙形成鲜明对比，站在朱墙外就能闻到燃香的味道，氛围与商铺一带有很大不同。
　　齐落帆和宋祈言在主殿阶下站了片刻，看香客引火燃香、虔诚祈愿，宋祈言觉得氛围很好，碰了碰齐落帆的手臂，小声喟叹：“心灵都被净化了。”
　　齐落帆闻言轻笑。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街市的灯笼就高悬起来，商铺里外也都亮起或明或暗的氛围灯，吸引新一批的来访者。
　　由于光线原因，相机在晚上不如白天好用，而且两个人的相机都不剩多少电了，他们就收起相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在仿古街外区吃了晚饭。
　　齐落帆惦记着祁明轩的事，总是不自觉就看向手机，关注即时消息，被桌对面的宋祈言看在眼里，随口问他：“你怎么了？等谁的消息呢？”
　　齐落帆愣了一下，说：“没有。”
　　“没有吗？”宋祈言反问，“有吧？”
　　齐落帆把手边的手机推远一点，坚持说：“真的没有。”
　　宋祈言端起桌上的水杯，道：“不能告诉我啊？”
　　齐落帆沉默着没说话，宋祈言也就没再问了，找了另外的话题跟他聊天。
　　吃过饭后在路边打车，各自回家，齐落帆把相机里的照片都导出来，翻看时又想起祁明轩，后者到现在没回消息，让齐落帆心里很没底，好像真的把人伤透了心一样，总有一种负罪感。
　　他把今天的照片裁剪整理，简修了一下，然后打包成文件夹，压缩后发给了祁明轩。
　　齐落帆没有哄人的经验，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想了想又在压缩文件后加了一句：“给你看今天的照片，不要生气了。”
　　发完后放下手机去洗澡，又错过了祁明轩的一通电话，于是重拨回去，对面几乎是一秒接起，带着些不满的控诉：“你不接我电话？”
　　“抱歉，去洗漱了。”齐落帆把话说的无波无澜。
　　祁明轩哼了一声，边翻看齐落帆发来的照片边调侃他：“不是说不给我看吗？怎么又发过来了？”
　　齐落帆说：“下午的时候，不该说你是个麻烦，对不起。”
　　“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嗯。”
　　“你不让我去找你，”祁明轩把当时的对话翻出来，“说你不想陷入麻烦。”
　　“我很抱歉。”齐落帆诚挚的说。
　　他认错的态度过于诚恳认真，祁明轩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然后问他说：“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
　　齐落帆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然后迟钝的说：“嗯……可以。”
　　“我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吗？”
　　“……嗯。”
　　“那你做饭的时候不要放葱姜蒜和香菜。”
　　“嗯。”
　　祁明轩觉得神奇，这个时候的齐落帆像个乖小孩，好像说什么都会答应。
　　他停了两秒，向齐落帆提出要求：“那你撒个娇，我就原谅你。”
　　齐落帆怔了一下，好看的眉头逐渐皱起来，大概觉得这个要求有点无理。
　　祁明轩看不到他的表情，又兴致勃勃地说：“要不然你就叫我声‘哥哥’也行，你听过言言怎么叫郁琛的吗？你学一下怎么样？”
　　“不怎么样。”齐落帆说。
　　“可你今天真的让我很伤心，”祁明轩说，“不能弥补我一下吗？”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弥补”这个词，齐落帆就回想起下午给祁明轩发的道歉短信，等了一下午没收到回信，自己在仿古街的时候连好景都没认真看，回家后又把照片发给他，结果祁明轩这么晚才回消息，又提了不嫌多的要求。
　　齐落帆觉得自己对祁明轩的耐心从此刻开始消解。
　　“祁明轩，”他说，“我下午给你发了消息道歉，但是你七个多小时都没有回复，我一直在等。”
　　祁明轩从他转变的语气中听出不妙。
　　齐落帆又说：“你要看的照片也给你看了，别提这么多不该提的要求。”
　　给了台阶就该顺势而下，但祁明轩将这一茬抛在脑后忘掉了，不怕死似的说：“真不能撒娇啊？”
　　齐落帆的耐心直降归零，“挂了。”
　　手机短暂的响了一个音节，然后自动退出了通话界面。
　　真挂了。
　　祁明轩“欸”了一声，拿开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显示着挂线的时间。
　　他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再次拨回去，两秒后被接通。
　　祁明轩：“我说你……”
　　齐落帆：“滚。”
　　通话结束，通话时间两秒钟。

作者有话说

　　祁明轩：玩脱了（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