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12、哥哥

　　正如齐落帆所说，祁明轩只闲了那么几天，坏天气过去之后，祁明轩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状态中。
　　齐落帆新学期开始，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来，租屋里关于祁明轩的痕迹逐渐消失——事实上他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本就少之又少，像是齐落帆翻看一本冗长的著作，而祁明轩在租屋的那几天随手一页就被翻过去了。
　　当时看来的确是这样的，但祁明轩手里好像握了笔，自作主张的扩写了自己在齐落帆生活中所占据的篇幅。
　　《春日》刚开机那几天，齐落帆总是能在学校里的各个地方听到关于祁明轩的话题，这些在所难免，属正常现象。
　　但他没料到祁明轩偶尔会不打招呼就出现在他面前。
　　天气正降温的时候，齐落帆在周末下楼扔垃圾，刚好碰见祁明轩乘坐电梯上楼来，脸上戴了口罩，连帽兜也严实的罩在头上。
　　祁明轩虽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他的眼睛很有辨识度，两人在电梯口相遇，对视之后均是一愣。
　　齐落帆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挪到他手里提着的购物袋，颇有些不解，不由自主露出疑惑的神情。
　　祁明轩迈出电梯，弯着眼睛笑道：“我来吃饭。”他又举起手里的购物袋，补充说：“自备菜品。”
　　齐落帆看着他，说：“你没跟我说要过来。”
　　祁明轩已经注意到他手里拎着的垃圾袋，于是自顾自的抬脚往楼道里面去，没有正面回答齐落帆的问题，说：“你下楼扔垃圾吗？那你先去吧。”
　　齐落帆出门时拿了钥匙出来，虽然祁明轩是不请自来，但也不好让他在门外干等着，齐落帆刚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钥匙，没来得及喊住祁明轩，就见对方已经插进钥匙，摸上门把手，神色平常的开了门，然后提着东西进门了。
　　齐落帆神情微变，快走几步到家门口，然后拉开门进去了。
　　他放下手里的垃圾袋，回身去鞋柜上敞口的牛皮纸袋里翻找，果然不见角落里放着的备用钥匙。
　　祁明轩已经进了厨房，把食材一一摆出来，听到客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头看见齐落帆站在厨房门口，惊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你飞着去的？”
　　齐落帆说：“你拿走了我的备用钥匙？”
　　祁明轩点点头，丝毫不见慌乱或者心虚，说：“对啊。”
　　齐落帆觉得生气，“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拿走了我家的钥匙。”
　　祁明轩在口袋里摸索，然后把钥匙递过来，说：“呐，还你。”
　　“……”
　　齐落帆看着毫不犹豫就被还回来的钥匙，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一把拿过钥匙，心情也变得不太好了。
　　“祁明轩，”他说，“我要报警抓你。”
　　祁明轩煞有介事的点头：“嗯，我觉得警察应该挺忙的，有事也可以直接找我。”
　　齐落帆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始终像在哄小孩子，明明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却总是有顾左右而言他的嫌疑。
　　祁明轩把带来的食材都摆出来，回头对齐落帆说：“要不然今天我来做饭？”
　　齐落帆磨了磨牙，扫视了一眼那些食材，然后神色变得柔和，语气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邪恶：“来者是客，还是我来做吧。”
　　他想先把备用钥匙放回纸袋里，但临转身时又想到祁明轩还没离开这里，就先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你出去，”齐落帆在洗手池洗了手，说，“别在这儿，去卧室待着。”
　　祁明轩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去卧室，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好吧。”
　　他关了门在卧室里，打开手机看电子版的剧本，房间的隔音效果做的挺好，厨房的动静在卧室不太能听的清楚。
　　直到齐落帆在餐桌旁喊他出来，祁明轩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惹人生气的下场。
　　齐落帆抓住了他的饮食习惯，一桌子菜完美踩雷——加了葱姜蒜的炒菜，和撒了香菜碎的煮汤。
　　祁明轩刚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了味道，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齐落帆拿瓷碗装了两碗米饭，放在餐桌的两边，然后自顾自的坐下，心情也愉快起来，“坐吧。”
　　祁明轩坐在餐桌对面，企图从一桌子菜中找出哪怕一道没放葱姜蒜的。
　　但他的胃口挑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没办法勉强自己。
　　没有配菜的米饭实在难以下咽，祁明轩只吃了两口，抬眼看向桌对面无动于衷的齐落帆，然后屈指轻扣了一下桌子。
　　“你故意的？”祁明轩问。
　　齐落帆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汤，然后学着祁明轩坦荡的样子，说：“对啊。”
　　祁明轩有错在先，在这件事情上基本不占理，有些无可奈何，被气笑了似的，勾着唇点了点头，像是在说齐落帆做得好。
　　齐落帆低着头吃饭，没再看祁明轩一眼，直到他渐渐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汤，才轻放下筷子，走到冰箱前，然后语气平淡的问祁明轩：“只有菜了，你吃不吃？”
　　祁明轩回头看他，期待的说：“你给我重新做吗？”
　　齐落帆没回答，关了冰箱门，撂了一包涪陵榨菜在他面前。
　　祁明轩：“……？”
　　齐落帆抬了抬下巴，“吃这个。”
　　祁明轩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看那包榨菜，然后抬头看对面收碗的齐落帆，说：“你说的菜就是这个？”
　　齐落帆拿着空碗筷越过他去厨房，没有搭理他。
　　祁明轩没得到回应，忍了半晌，看了眼手机，点外卖都不够时间了，最终还是面色凝重的拆了包装。
　　早知道还不如跟小文他们一起在剧组吃……
　　齐落帆出来收拾餐桌上的炒菜和汤，祁明轩捧着一碗带榨菜的米饭，时不时抬眼看看桌上的菜，但始终很有骨气的一口没尝。
　　齐落帆一只手撑在桌沿，在桌旁站了一会儿，把装菜的盘子稍微推向祁明轩，挑了下眉，说：“真的一口都不吃？”
　　祁明轩莫名觉得他在挑衅。
　　“不吃。”祁明轩扒了口饭，然后偏过头去。
　　齐落帆突然有些好奇，问他：“葱姜蒜这些都属于调味品，你对它们的隐忍度为什么这么低？”
　　“不知道，”祁明轩说，“就是不喜欢。”
　　齐落帆耸了耸肩，没说话，他也没打算劝祁明轩尝试，把桌上的菜一一收走了。
　　祁明轩夹起一根榨菜，然后回头对着厨房的方向，大家长似的对齐落帆说：“落落，这种腌制品里都含有亚硝酸钠，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少吃一点。”
　　“我知道，那只是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附送的。”
　　祁明轩动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在齐落帆这里丝毫没有受到重视。
　　齐落帆从厨房看向他，说：“你赶紧吃，吃完了赶紧走。”
　　祁明轩吃完最后一口，几步走到齐落帆面前，“你看，你又赶我走。”
　　齐落帆说：“我下午有事不在家。”
　　祁明轩不知缘由的愣了一下，然后勾了勾唇角，因为齐落帆听起来不是故意要赶他走。
　　“你要去哪儿？”祁明轩问。
　　齐落帆把洗过的碗筷用清水过一遍，说：“约了言言去拍照片。”
　　祁明轩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有些惊讶，“郁琛呢？周末不陪言言吗？”
　　齐落帆抬头看他一眼，说：“你到底是不是他朋友？言言说他哥这周末要出差，估计这时候都已经下飞机了。”
　　祁明轩进组之后与外界的联系都变少了，再加上郁琛自从追上他的宝贝言言，像是把他这个兄弟给忘了似的，两个人连喝酒聚餐的次数都减少了。
　　祁明轩想到这里，暗自摇了摇头，在心里说郁琛重色轻友。
　　他没接齐落帆的话茬，兴致勃勃的跟他聊起另一个话题：“嗳，你知道吗？当初郁琛追言言的时候，我给他出过主意。”
　　齐落帆怀疑的看着他，不太相信的样子。
　　“真的，”祁明轩说着底气低下去，“虽然能用的不多吧……”
　　齐落帆抿了抿唇，有点想笑。
　　“但是我教他的表白技巧用到了。”祁明轩补充道。
　　齐落帆“嗯”了一声，很捧场，“怎么教的？”
　　祁明轩想了一下，说：“表白嘛，一鼓作气最好。”
　　他看着齐落帆的侧脸，说：“就直接说——”
　　齐落帆抬头看过来，恰好与他对视。
　　“——我喜欢你。”祁明轩把话补充。
　　两人都明显的愣了一下，厨房里只剩流动的水声。
　　“……”
　　“……”
　　祁明轩率先转移视线，有些生硬的看向对面的墙角，然后又故作老练，“就这样，直接、直接说出来……”
　　齐落帆关了水龙头，掸了掸手上的水珠，轻轻点头，“嗯，挺好的。”
　　祁明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气氛不太对，于是干笑了两声，“哈哈，对吧，我也觉得挺好的。”
　　齐落帆把台面上的水渍擦了，然后说：“你下午不用回学校吗？你的戏份应该还有不少吧？”
　　祁明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跟着齐落帆走出厨房，说：“时间不急。你不是也要出门？一起吧，我等你一会儿。”
　　齐落帆没有拒绝，反正也要出门。
　　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祁明轩就坐在客厅沙发等他。
　　片刻后齐落帆出来，穿了件黑白混色的套头卫衣和宽松的牛仔裤，手里拿着相机。
　　祁明轩跟着他到玄关，看他把拖鞋换掉，出声问他：“你跟言言要去哪里？拍什么啊？”
　　齐落帆蹲下系了鞋带，站起来时说：“文化街，去拍仿古建筑。”
　　祁明轩“噢”了一句，又说：“拍完能发给我看看吗？”
　　“不能。”齐落帆说。
　　“为什么？”
　　“不想给你看。”
　　“为什么不想给我看？我们不是朋友吗？”祁明轩追问。
　　齐落帆站起来，挎上相机，睨了他一眼，很无情的说：“谁跟你是朋友。”
　　“你不想跟我做朋友吗？”祁明轩发现什么秘密似的，故作震惊的轻轻“啊”了一声，“难道你想跟我更进一步？”
　　齐落帆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临出门时回头，指了指门后的垃圾袋，说：“带着。”
　　祁明轩于是屈尊拎上了一袋生活垃圾，然后用另一只手摸出口罩给自己戴上，又戴上了外套上的连帽。
　　“你真不想跟我更进一步啊？”祁明轩等电梯时还在追问。
　　齐落帆有些不堪其扰，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那你叫我一声哥。”
　　祁明轩挑了下眉，像是被逗乐了，“你年纪没我大，个儿也没我高，还想当哥？”
　　电梯停在这一层楼，缓缓打开电梯门，齐落帆抬脚踏进去，等祁明轩进来时按了去一层的按钮。
　　齐落帆说：“不叫算了。”
　　祁明轩靠着电梯一侧的老年扶手，沉默了片刻，然后弯腰低头，凑到齐落帆耳边，压低了声音。
　　——“哥。”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侧，齐落帆没防备，下意识偏了偏头，觉得呼吸都被打乱了。
　　他想往旁边撤一步，但被祁明轩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卫衣下摆，得寸进尺一样又靠过来。
　　“哥，”祁明轩又喊了一声，“还满意吗？”
　　齐落帆绷着唇线，抓紧了怀里的相机。
　　祁明轩好整以暇的态度，看见齐落帆渐渐泛红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