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花：破茧》卿音

9、游湖

　　“姝儿，这边！”

　　桃洛姝刚踏出院门便听到李清漪欢快的呼唤，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棠树下站着一前一后的二人，均是窄袖衣袍，想必是刚从练武场回来。

　　“阿姊，少将军。”

　　桃洛姝快步走到少女身边，亲热地拉着李清漪的手笑着唤道。装作没看到李时安若有似无的视线，笑吟吟地掏出帕子擦了擦少女额头的细汗。

　　“阿姊怎不多歇歇?”

　　李清漪没有注意到身后男子的视线，嘿嘿一笑反握着桃洛姝的手往大门处走去。

　　“这几日斐叔一直拉着我加练，今儿可难得有空，怎能将时间浪费?”

　　桃洛姝失笑，李清漪一如往常的风风火火，却也注意步伐不会快得让她不适。

　　熟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桃洛姝睫毛微垂，心中忍不住带上些许烦躁。

　　这一个月来，李时安每次得空都会跟着李清漪过来。虽说男女有别，但是她寄人篱下，又怎好开口赶人?

　　心中再一次暗骂李时安不知所谓，哪有一个男子总是缠着女子到处乱跑的?

　　她看得明白，乔温言自然也是。桃洛姝不知道他们母子是何意，正如她所想，义女一事再无人提起。她在这将军府里非主非客，若不是李清漪时时来，那些奴仆只怕是不会这般敬她。

　　桃洛姝眼眸一暗，心中对李时安的不满再一次加深。可若是让她就这样离开京城，她却又不愿。

　　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她这十五年中从未有过的富足。这种日子让她着迷，尝过优渥的生活，她又怎甘心再归于平凡?

　　这段时间桃洛姝想过很多，李时安她是万万不敢惦记的。要想在京城中留下来，最简单的办法无非就是嫁给这里的青年才俊。

　　手背拂过脸颊，桃洛姝庆幸自己生了一副讨喜的容貌。养了这些日子越发水灵，身形也长高了些，不似先前那般瘦弱。

　　想到那位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桃洛姝心中闪过野心，随后又不由得退缩。

　　太子位高权重，身边自不乏各色美人。桃洛姝虽只见过朱聿珩一面，却也察觉到他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桃洛姝虽然贪心，却也知道有些人是注定与她不会有什么结果。莫要说太子妃，便是太子府上的妾室也是官家女子。

　　毕竟，太子便是日后的新帝，后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与朝堂相连?

　　桃洛姝从来都不蠢，趋利避害之事她素来明了。自不会让自己搅进那些麻烦事，更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接触到那些青年才俊，早做打算为妙。

　　打定了主意之后，桃洛姝心中一松，遂也不再留意那道视线。

　　视线从那珠花上移开，李时安睫毛微垂心中闪过失望。

　　本以为她会喜欢那玉簪的。

　　……

　　此时已近端阳，原本含苞待放的莲花悄悄吐蕊，含羞带怯地舒展开。粉的、白的，一朵朵清莲在高举的荷叶中绽放。

　　望月湖中零零散散地飘着几艘小舟，衣衫明媚的少年少女泛舟游湖。莲香、脂粉香交缠四散，水花、衣袂相映成趣。

　　指尖撩过清凌凌的水面，惊扰了胆小的鱼儿，摇着尾巴四散而逃。

　　少女嘴角微勾，粉腮杏眼与灼灼莲花相衬更显娇嫩。微垂的发丝被风扬起，不时地扫过少女脸颊，又被她随手抚去。

　　李时安愣了半晌，随后又移开视线。他仿佛又闻到了那撩拨心弦的桃花香，放在膝盖的手指微缩，眼神恍惚地盯着缓缓后退的莲花。

　　“那是哪家的小女娘?怎的从未见过?”

　　邵青玉微微回神，指尖摩擦着栏杆轻轻摇头。

　　“你都不知道，我又从哪里识得?”

　　柳锦年挑眉一笑，摇着扇子笑吟吟地说道。

　　“以前不认得，往后就相识了。”

　　言下之意竟是有意结交，邵青玉微微皱眉，视线转向少女身边的二人。

　　“那是李将军。”

　　“怕甚?那姑娘既未嫁人，我们又哪里不能结识?”

　　邵青玉默然，他这位好友是出了名的风流，素日里倒不觉得他言语轻佻，今日竟意外地让人不适。

　　眼神看向李清漪身边戏水的少女，不带任何杂质的笑让他心中一松。少女身着藕粉的衣裙，在这高举的莲叶中恍若无垢的精灵。

　　这一愣神的工夫，柳锦年已经嘱咐船夫靠近李家的小舟。邵青玉张了张嘴，眼见距离越发近只得无奈将话咽下。

　　李时安这人虽说不上不好相处，却总是冷冰冰的，朝中大臣能得他青眼的没有几个。邵青玉素来听兄长提起，入朝两月来也是不曾与他有过交际。

　　“少将军。”

　　李时安微微扭头，柳锦年此人他也听说过，虽是上科榜眼，却拒了朱皇的任书。这天下学子哪一个不是寒窗苦读，意求在朝中谋得一席之位。

　　可这柳锦年，却像是玩闹一般。再加上他的那些风流韵事，李时安对此人无感，自没有什么结交之意。

　　视线一转，看向柳锦年身边的少年。邵家二郎，今科的探花郎。

　　他前些日子听朱聿珩提起过，说他才学不输今科状元，只是那张脸生的俊俏，朱皇这才点了他做探花。

　　听闻游街那日，全京城的小女娘都青眼相待，鲜花帕子劈头盖脸地砸向骑着马的邵青玉，就连身旁的状元榜眼都不及他。

　　兄长邵庭风为官不过三年，便已坐稳了大理寺少卿之位。素日里刚正严明屡破奇案，深受朱皇器重。

　　邵家又是京城中盘踞百年的世家，邵家子弟大多在朝为官，是以，邵庭风仕途坦荡，更无人敢与邵家为敌。

　　这位邵家二郎是邵庭风的胞弟，有文才武略都出彩的兄长在前，邵青玉以前在世家子弟中并不显眼。

　　直到这次殿试，这位邵二郎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时安素闻邵家家风严明，子子孙孙都不得狎妓赌博，邵家的人是个顶个的洁身自好。他倒是没想到，这位邵家二郎竟与这风流公子是好友。

　　李时安在打量邵青玉的同时，桃洛姝也在观察这位少年。

　　不同于李时安的锋芒毕露，也不同于朱聿珩的温润，这位邵二郎更像是春日里清透的湖水。

　　和煦柔软，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命力。

　　一双眼瞳干净极了，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干净明亮，吸引着她的眼睛无法移开。

　　“邵大人，柳相公。”

　　李时安察觉到少女的视线，站起身微微颌首。

　　“素日听闻少将军军务繁忙，今儿倒是难得在这儿遇见，不如我们同舟游湖?”

　　柳锦年笑吟吟地提议道，视线从李时安身上移开，笑着询问桃李二女。

　　“不知二位姑娘意下如何？”

　　李清漪知道这位邵二郎是兄长的同僚，若是拒绝难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她自是无所谓，只是不知桃洛姝是否介意。

　　桃洛姝当然看出她的犹豫，微微点头笑道。

　　“人多热闹，阿姊你说呢？”

　　“好啊。”

　　她们二人开口，李时安心中不愿也只能作罢。他们的小舟再多两人难免拥挤，是以三人只得跃起落入邵家的游舫。

　　“清漪娘子我倒是见过，这位小娘子看着眼生，倒不曾听说过，也是将军本家女娘?”

　　“不是，这位桃姑娘是我们府上的贵客。”

　　李时安微微摇头，桃洛姝脸上的笑意不减，隐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收缩，心中的怨闷愈来愈浓。

　　都怪李时安，倘若他答应乔温言收她做义女，她又怎会是如今这般尴尬的身份。

　　邵青玉眼眸一动，隐晦地看向身旁的少女。贵客一词，便代表她与李时安并无其他关系。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桃洛姝装作没有发现，微微低头把玩着腰间香囊。

　　李时安显然没有多聊的意思，柳锦年也识趣地不再多问，话头一转聊起了京城中的古怪趣事。

　　他向来言谈风趣，自不会冷场。纵然李时安默默无语，他也总能逗得桃李二女咯咯发笑。

　　桃洛姝暗自感慨，当真不愧是京城里的风流公子，这般谈吐着实让人心生好感。

　　只不过，她并不喜欢被当做玩物般审视。柳锦年的视线让她不悦，却碍于自己温和有礼的表象只能隐忍不发。

　　“姝姑娘看起来年幼，不知可有定亲?”

　　“不曾。”

　　桃洛姝浅笑着摇头，果然，下一瞬那道让她不喜的视线更加明目张胆。指甲因为用力将掌心压出深深的红痕，桃洛姝睫毛低垂，遮住眼中的烦躁。

　　倘若她身家不凡，就像李清漪，就像朱书婉那样，这登徒子还敢这般冒犯她吗？！

　　心中对于权利身份的渴望越发浓郁，桃洛姝瞥了眼一旁微微蹙眉的少年，心中有了打算。

　　“姝姑娘容貌昳丽，想来令尊令堂是不舍得了，只怕是要再多留几年。”

　　少女睫毛微颤，粉唇微抿，虽不曾言语，却让邵青玉察觉到那丝悲戚。

　　桃洛姝低着头没有回应，而知道内情的李家兄妹自不好开口揭开她的伤疤，是以向来八面玲珑的柳相公第一次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