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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玉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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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书婉的离去仿佛也带走了周围的生气,静悄悄地,只能听到不远处士兵的操练声。桃洛姝左右看了看,那三位仿佛已经习惯了今日这般场景。
身为兄长的朱聿珩脸上挂着笑,没有丝毫改变。而身为惹怒朱书婉的罪魁祸首却丝毫不见紧张,桃洛姝眼眸一闪,看来李时安和皇族之间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亲近。
“婉儿孩子心气,让桃姑娘笑话了。”
忽然被点到,桃洛姝抬头看向摇着扇子的男子。对上他含笑的脸,桃洛姝浅浅一笑。
“太子殿下言重了。”
而那位忽然提到她的太子或许当真是无心之言,转眼便笑着看向身边沉默的李时安。
“我们也月余没有好好聊聊了,今儿你难得清闲,我带了今年茶庄里送来的新茶,一起尝尝?”
“比起茶,我更喜欢你府上的酒。”
李时安勾唇一笑,两人一前一后自顾自地往里走。李清漪眨了眨眼,目送二人离开,这才拉着桃洛姝往练武场去。
“他们自去聊他们的,我带你去瞧瞧咱们李家军的风采!”
二女相携穿过拱门,映入眼帘的是手持兵刃的士兵。黑色的甲胄非金非铁,行动间也无金戈之声。
“他们身上穿的是我爹和斐叔研究的皮甲,不似寻常甲胄那般沉重,正适合平日里训练。”
见桃洛姝好奇地盯着士兵身上的甲胄,李清漪笑着解释道。桃洛姝似懂非懂地点头,一路跟着李清漪沿着墙边往里走,眼睛不受控制地被那些训练有素的兵将吸引。
挥舞的刀枪、拳拳带风的招式、震耳欲聋的喝声,都让桃洛姝眼睛发亮。
她只见过一次这样的军队,那支骑着马闯进被侵略的桃源村的队伍,便在这里。
“那边是饭堂,再往西去就是我们的马厩,有没有兴趣去瞧瞧?”
李清漪见她双眼明亮,眼睛一直盯着远处训练的队伍瞧。不由得发笑,打趣似的问道。
“姝儿看起来很喜欢这里,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我吗?”
桃洛姝微怔,随后无奈笑道。
“我不过是一个手不能提的小丫头,闹着玩还成。”
“诶,这我就不赞同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李清漪眉头一扬,神采飞扬的模样让桃洛姝怔愣,不由得想起了初见她的模样。
她好像一直这般,自信、带着桃洛姝没有的那股傲气。
桃洛姝脸上的笑淡了,睫毛微垂地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
“我自小身体不好,别说是舞刀弄枪了,就是跑得久些,都不能够。”
“抱歉姝儿,我,我不知……”
李清漪歉意地低下头,桃洛姝浅笑着摇头,柔声说道。
“哪里的话?阿姊也是好心,只是姝儿这身子着实不争气,阿姊可别笑话姝儿才是。”
“我怎会笑你?”
看着少女眉眼含笑的模样,李清漪心中微松,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前。
“走,我带你去瞧瞧咱们的战马。”
……
朱聿珩随手拂开落在衣袖上的花瓣笑吟吟地看向对面的男子,察觉到他戏谑的视线,李时安无奈放下酒碗。
“你有话就说,盯得人发毛。”
刷的一声打开扇子,朱聿珩轻声笑道。
“不过月余未见,玉郎瞧着变了些。”
“哪里变了?”
李时安挑眉反问,朱聿珩笑而不语,话头一转问道。
“你这次究竟是为何在卧龙山待这么久?不过是一些小毛贼,哪里劳得我们李小将军花费那么长时间?”
李时安一顿,不过也一早就料到朱聿珩必定会问起,微微叹息之后沉声说道。
“我查到了腐骨销肌膏的消息。”
朱聿珩惊诧地顿住,李时安微微抿唇缓缓将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说出。
原来自李泊予死后,李时安与斐青岩等人一直暗中查找当年的真凶。
十年来,那背后之人就如同埋葬在冰川之下的暗流。非但查不到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并且次次受阻。
这也是李时安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地单独行动,十年了,第一次查到有关当年的事。李时安也想过会不会是那人放出的烟雾弹,可是内心的焦灼让他管不了那么许多。
“腐骨销肌膏中有一味药草,名叫枯骨草,只生长在清平县附近。”
“卧龙山距离清平县不过百里,这次我得知陛下有意派人到卧龙山剿匪,便想着趁机往清平县一探究竟。”
“只是没有想到,到底是走漏了风声。在我离开卧龙山之后便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于是,我便绕道而行。”
“在栖凤山上,那些人也察觉到了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便现身与我交手。我一时不慎,被他们击落悬崖。”
“幸而栖凤山虽然高险,山下却是一处寒潭。我落入水中侥幸不死,昏迷之中沿着水流被冲到了桃源村。”
“只是,大约是在水中磕到了脑袋,醒来后的我什么也不记得。直到前几日清漪寻来,我这才慢慢恢复了些记忆。”
朱聿珩没想到他差点命丧栖凤山,惊得攥紧了手中折扇。
“那现在呢?你恢复了多少记忆?”
“不必担心,已经记起了□□成。说来也奇怪,阿绪帮我看过,他说我失忆是因为脑后受创,因为这而失忆的人不在少数,我却是第一个不药而愈的人。”
想起宿迟绪惊诧狂喜的模样,李时安就感觉一阵头疼。他的这位好友医术固然精湛,只是着实有些疯狂。
看他头疼的模样,朱聿珩不由得一笑,打趣地说道。
“看来,阿绪一定是拉着你要好生研究你的病。”
李时安无奈一笑,耸了耸肩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那位桃姑娘,便是你的救命恩人?”
朱聿珩眼睛一动,想着少女那副孱弱的模样,着实有些不相信她能将李时安从水边救起。
提起桃洛姝,李时安眼底快速地闪过不自在,随后点头。
“不错,这一个月来,也多亏了姝儿照顾,我身上的伤这才得以好转。只是,我却连累她不能回家。”
李时安自责地皱眉,想起那日少女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的惊恐模样,他便心中闷涩。
“所以你就将她带回?可有想过如何安置她?”
朱聿珩眼眸一闪,从踏进营中,李时安虽然不曾与那桃洛姝有过交谈,他却注意到李时安看她的视线不同。
想到自家那位自小喜欢李时安的妹妹,朱聿珩心下叹息。
“我…”
李时安微顿,母亲想要收桃洛姝做义女,这无疑是最好的安顿方法。
既给了桃洛姝合理的身份,也给了她一个安身之处。
只是,他……
李时安眼眸一暗,第一次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他看得出桃洛姝待他不过是朋友之宜,与清漪都要较他亲近些。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李家上下都会尊她敬她,倘若她愿意留在京城,我与母亲自会待她如清漪般不无不同。”
朱聿珩似笑非笑地摇着扇子,看他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似无意般问道。
“倘若她不喜京城,想要离开呢?”
握着酒碗的手一紧,李时安眼中闪过茫然。
是啊,倘若她要走,他还能拦着她不成?
“自然,是随她心意。”
片刻后,李时安沉声说着。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碗沿,想到桃洛姝会离开,心中不由得升起些许烦躁。
朱聿珩默然,心中已有较量,不再谈起桃洛姝笑着说起近日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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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过后日渐燥热,原本清凉的风也带上了暑气。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盛,透过支起的窗望向屋子里梳妆的少女。
微黄的发丝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已经褪去了大半的淡黄,从梳齿间滑过,也染上了些许桂花油的香味。
“姝姑娘,今日戴这簪子可好?”
桃洛姝看向知秋拿起的那支玉簪,藕粉的玉簪颜色很淡,灵巧地雕成盛放的莲花。
“这簪子哪里来的?”
她的这些首饰对于曾经的她来说都可以算是价值连城,每一件她都如数家珍。
“是夫人今儿一早让夕姑姑送来的,姝姑娘不喜欢?”
知秋眼睛一闪,小心翼翼地问道。桃洛姝向来留意人的情绪,又怎会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大约猜到了这簪子的来处,桃洛姝敛眉,淡淡道。
“夫人送的自是好的,这么漂亮的簪子要是不慎摔碎了岂不辜负了夫人好意?今儿还是戴这支吧。”
桃洛姝边说着,指尖在发饰上一一拂过,最后拿起一支缠花小簪。白色带着淡绿的梨花栩栩如生,嫩绿的小叶微颤,活灵活现的着实讨喜。
知秋不敢多言,只能低头称是。桃洛姝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越发出挑的脸,不由得抿唇。
倘若没有那位康宁公主,将军夫人之位,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
桃洛姝摩擦着腕子上的玉镯,这富贵生活她梦寐以求,却也知道得罪了受宠的公主,日后怕是难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开罪了公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姑娘,好了。”
桃洛姝抚了抚鬓发,桃花眼中闪过坚定。
李时安,万万不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