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文》占得一味愚

39、顺天终求雨

　　“原来你是愧疚了。”她忽然笑：“我说，我的师父。我以为我们根本用不着互相愧疚了呢。”
　　“照你这么说，若不是莲和芪，我命都没了。若没有你教我，我这鞭子都挥不好，何来昨日那么爽快的一架。”

　　她言笑晏晏，又真挚无比：“遇见你们，我的生命多了好多精彩，还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不一样的温暖还有奇特的力量，我真真是受益匪浅的。”
　　“你们三个相依为命长大，感情深厚，我贸然加入，虽说不如你们之间那么深刻，但是却也可以互相托付后背，实在太难得。”

　　苍的确被她说动了，也不再那么自责了：“所以你又觉得爱和美食不可辜负了?”
　　时舒卷笑着递了块糕点过去：“怎么不是爱呢。”
　　“你和莲皆有苍生之爱，莲也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子，铁血丹心，雷厉风行，一眼就让人觉得强大又安心。”
　　“我一直觉得，那日江南采莲认识她、靠近她，是我之幸。”

　　其实遇见你也是我们的幸。
　　只是这话苍说不出口，于是只嚼了嚼糕点，还是问了出口：“你的性子，爱自由喜创造，你原本可以去看疆域草原，大漠孤烟，大海无垠，远山辽阔的。”

　　什么草原大海远山的。时舒卷挨个儿摇头：“到哪里都不可能绝对自由的。牛马都是向往草原的，咸鱼心中才最爱大海，吗喽不就活在山里吗。”
　　“我现在不就正在为人牛马，却又好想当条咸鱼，可是不得已做一只吗喽罢了。”

　　虽然具体词汇不了解，但苍能听懂了她言外之意，语境之中，所以笑了笑：“喧闹任其喧闹，你自有自为之。总之，既然你来了，尽可能继续随心吧。”

　　我来了?只是字面意思的我来云竹坳吗？还是说我来这个世界?
　　时舒卷心神微动，忽然在想，也许苍，早就能看出，她不是这里的人?
　　是了，古代人是古代人，可别人也不是傻子，自己又没想过多装，哪能瞒得了这些聪明绝顶的人。
　　于是苍下车前，最后她说——
　　“我很高兴来这里的。”
　　而苍抿起薄唇笑：“你总说那么会说话。”说得他总是把目光往她那里瞧，感官都往她那里放。

　　一路上有些跌跌撞撞。
　　她看见了远离京城后，即将抵达西洲时，贫富之差依旧极大，有的百姓因为天灾人祸偷偷哀怨，也因为心中还有信仰与生活于是咬牙前行。

　　这就是干旱了一年，且本就雨水稀少的西洲土地。
　　她没有去见当地州府，而是递了关文后，辗转了几地，在一镇乡间，继续摆弄那些让众人觉得奇怪的装置。

　　秦桂原本是莲的手下，暗武卫出色的兵将，现在也被派入了神鹤教中，因为时舒卷的信任，担任了三长老。
　　她看着时舒卷而今不去西洲主城听讲旱情，只是到处考察些什么，虽然担忧，但总觉得能让镇国将军和天策君另眼相看之人绝对不一般。
　　于是不仅没有阻止，还拦住了大长老慈微的多加阻挠。
　　“教主，那慈微原本属于从前凰教，现在还颇有威信，他又在门外拐着弯骂，让您必须登台祷告求雨了。我……不知道怎么委婉了，底下士兵也有些被他惹恼了，敢怒不敢言，毕竟是大长老……”

　　时舒卷停下刻杯子刻度的手，皱眉，叫了声：“照狼。”
　　那被养得越发有力的少正努力看火，提炼液体，听见叫他，立刻进来：“姑娘。”

　　“今日给也给你们讲一句。做我的人，八面玲珑、圆滑懂事都是过分次要的，这些本就是锦上添花之物罢了。”
　　“与人交流，情商这种东西，是让自己和对方都舒服。如果让别人舒服了，自己却很痛苦，那不叫情商，那叫——智障。”

　　照狼和秦桂心领神会：“请您示下。”
　　时舒卷笑：“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渣渣。打吧，再闹就打出去。至于别的，大长老又怎么样，就说我得上天警示，打出他身体里残留的凰教邪物。”
　　她继续拿起杯子刻度毫升：“去吧。他再说，随便编就行了。”
　　“做人嘛。既然周全不了所有人，自然先周全自己。自己爽，为先咯。”

　　秦桂嘴角扬起笑：“是。”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他从前在谢府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处事办法，照狼掩住惊讶，也照做 。

　　于是里面物理化学实验的装置搭起，外面有人被直接套麻袋打。
　　秦桂的声音响起：“套了教主亲自祝福过的麻袋，定然保大长老余生安稳，邪祟尽除。”

　　时舒卷努力又配着蒸馏水、乙醇、硝酸钾、氯化铵和樟脑比例正确的混合体，闭了闭眼，希望现代那些知识还没忘。
　　按苍的预言，一年干旱也快结束了。她只用测出西洲那个地区先降雨，然后装模作样祈祷一番，假装这与她的求雨有关，应该就能过关，不算违圣旨了。
　　前几日去主城测，这装置液体依旧澄清，说明天气将会晴好。
　　后来换地方，还是如此。她都快觉得自己小时候物理是不是学差了。
　　不过来到这随卓镇，确实有变化了。她慢慢看着，悬浮的沉淀和朦胧的液体并存。
　　抬头看天，暗暗推测，那么——暴风雨就要来了。

　　“通知随卓镇的当地官员，再上报给西洲城主，明日午时，在随卓镇举行祭天求雨仪式，说我神鹤教定让干旱解，雨淋降。”

　　秦桂素来听闻过零陵门卜算看天的神通，于是立刻：“是。”

　　而照狼虽话少，可此刻也还是没忍住，“姑娘你……”他不知道怎么说，这会儿依旧艳阳高照的，怎么可能会下雨呢。

　　时舒卷拍了拍照狼的肩膀：“放心好啦。我自有把握……”然后又顿了顿，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可我是个文科生啊，要是装置记错了可咋整，毕竟很久之前看的了。”
　　照狼脑中闪过这一路上她待的和善与从容，“姑娘要是求雨失败，我甘愿顶罪。”

　　时舒卷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为求生脱离谢府，而今又甘愿为我顶罪?”
　　照狼神色犹如狼占土地一般，坚定道：“我答应了姑娘忠诚，必然做到。”

　　“那我再给你上一课。成了人，继续保持你野兽一般的警惕和谨慎。不止是过招打架时，也是与人相处时。”
　　“你于死斗场存活，必然有了招式上的狠厉与判断。可是人心要比这些难判断多了。所以，防人之心才是最最不可无的。”
　　“你今日轻易相信我便罢了，我知道我自己不会害你。但今后，不论对谁，不要轻易承诺，也别用珍贵的性命去赌什么，做到什么。”
　　“可能明白?”

　　照狼听了时舒卷的话，黝黑的脸上似懂非懂，直白道：“前面的懂，后面的，不太懂。但我会明白，处处谨慎，护好姑娘。”
　　时舒卷摇头，认真盯着他的眼：“不止如此，还要护好自己。”

　　照狼点头。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自己的命也很珍贵。少年倔强的心底忽然透过一丝光，原本燃烧的火焰凶猛浮现，如兽出行，鸣声烈烈。

　　祭神乐奏万年长，祈福太平享安康。
　　牛羊猪酒，正奉台上。一切如火如荼地按祭祀礼进行。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神鹤教主虽得天青睐，却是否神通大成。毕竟干涸土地太过贫瘠，庄稼水源都是如此稀缺，可是天降大旱，未见滴雨。
　　时舒卷立与台上，任凭那鼻青脸肿的大长老慈微戴着面具拿着剑求雨，可是雨未降。
　　底下有窃窃私语说大长老和她这教主说不准名不副实。

　　“教主，午时到。”秦桂报时。

　　“好。”时舒卷道袍加身，青丝如瀑，未接过慈微的桃木剑，不理慈微再三劝诫。她只是转身，看着祭台上的神明相。
　　她稳稳拿着求雨令牌敬上。
　　“赤地炎都寸草无，百川水沸煮虫鱼。我为尉迟子民，见我西洲大旱，河中飞尘起，野田无生草。都道风调雨顺有多难，岁岁皆逢几月干。夏日薰蒸土龟裂，秋阳烈照草枯残。”
　　“可红旗正道，天命有归。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神鹤只是名，我身只是口，今行于各地间，不忍民生难，一枝一叶，总关情。”
　　她又将令牌放于台上，弯腰一鞠——
　　“盼遂民心之愿，著麦苗风起，黄花微笑，雀轻旋。村民地畔飞眉舞，扶干田间逐笑颜。”

　　台上女子风华霜雪，临世如神女，转身又将令牌重重掷地，向是借天以施令。

　　而原本艳阳的天，却忽然慢慢变暗，乌云聚集，开始打雷闪电。
　　慈微震惊无比，不可思议地看着乌云渐渐笼罩，而那台上女子却只是悲悯地看着台下喜出望外的人民。

　　他们跪地呼喊，叩谢苍生，跪奉神鹤教，感恩天道悯西洲。城主也是无比激动，享受大雨即将临盆。

　　当雨水倾盆而来那一刻，众人欢呼大叫，跪着淋雨，眼里是兴奋，心中是庄田。

　　可她泪随雨下。
　　这才是真正的久旱逢甘霖啊，是我们人民为了生活保障盼天盼地终于等来的雨。
　　终于来临了。
　　她也感受哗啦的雨，任由他们打湿脸庞和身体，她有些哽咽——
　　“谢青天，风调雨顺兆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