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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被觉时代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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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对她也是真好。禀了尉迟礼后,就调了小队暗武卫的人当神鹤教的护卫。
只是相应的,从前凰教有势力没被完全削减掉的个把人还是归在了时舒卷手下,被尉迟礼任命为了几位长老。
时舒卷还是由着自己的性格,没去见什么长老。
从前不是没听说过凰教的把戏,说真的,最厉害的,就跟现代玩魔术一样。他们却非要把小儿科的东西灌些家国大义的大话,让大家去拜服他们。百姓们为此捐了多少钱粮啊,想想就可惜。
她真是很欣赏不来。当年除了借《窦娥冤》让先太子换掉黑虎帮,还怂恿了鸣姝跟她父皇说,废掉没用还拉民生后腿的凰教。
可惜,先帝很信任凰教。
而尉迟礼比先帝高明的地方又出来了。看出凰教的无用,一登基就废掉了。
所以她现在也只顾愁着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西洲。
三日内就要到西洲去求雨。
结果虞娘慌张的声音传来:“舒舒!泰骄公子在千金酒楼等得都开始写诗骂人了!”
好家伙。
接了个旨,她怎么把泰骄的事情忘了。
于是当时舒卷飞奔一样气喘吁吁赶到千金酒楼时,就看见众人在议论什么诗句。
而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刻,先和李慕阳重逢。
她来到京城这几年,从没有想过要去见李慕阳。
明月布坊不是没有李家的订单,只是她也从不刻意去过问那些,更不会亲自去见李慕阳本人。
是。她和李慕阳没有什么。
但李慕阳好像就代表着那段她尘封已久的,自我治愈的伤心过往。
他是在她最迷茫的时候,遇见的一个人。
那时候她浑身带刺,心中带伤。
她不记得那时候她说过些什么,但尤记得初见,他捧着《礼记》,自恋而骄傲,而她于水中挣扎求生后,说出无厘头的逼人的一段段心伤话语,似乎真真切切抨击过负心男人。
李慕阳似乎霸占了千金酒楼正中央的戏台子,不羁的公子看见她,愣了一瞬,惊喜被掩藏,最后化为了一句淡淡的——
好久不见。
有了他这一句。她忽然也开怀又自然,那样以显而易见的微笑着回应。
颔首扬眉,春雨似乎也能化掉雪渍。
那段现代伤感的过往又如何,她出来时,那样最狼狈的开端,也造就了现在自洽的自己。
“姐姐!外面下雨了,岁岁跟着你,保护你,不让你淋雨哦。”
岁岁扑过来。
时舒卷温和地笑,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
而她一上千金酒楼二楼的包厢。
就看见泰骄在那儿既端着冷漠又没忍住打量的姿态。
她轻叹:“去学琴怕是不成了,我刚领了旨。”
泰骄不语,依旧背对着她。
她也没惯着他,自顾坐着喝茶吃点心。
泰骄似乎也察觉到她不吃这套,于是转念一想,悠悠噙着笑开口:“你很好,你不回我讯息,又不搭理我的上门,对我爱理不理我……本公子觉得,甚好 。”
他的目光肆意打量,含情似的眼,继续道:“陛下旨意,当然你可以暂且不学琴,但我会跟着你,你有空了学就是了。为师之道,当我如是。”
时舒卷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你犯病了吧。”她的扫了泰骄两眼,声音稳稳地叹,有些像自言自语:“你从小与诗书琴画一道胜券在握,无以言败,是京中典范,无数人之中的翘楚。所以你现在这样非要扯我一把,在我看来,根本不是特别的欣赏。”
“是拿捏不住的感觉,让你产生了一种执念。”
“所以哪怕我在众人眼中生死魂消,你还是觉得和我这个不一样思想的人有些许神交。显得你思想高贵特别,又能高高立于茗荇阁内,享同为官僚达贵之人的艳羡。”
泰骄皱了皱眉,下意识有些怒,但又思考了一瞬,笑了笑:“你也许说得不算假。你别管,本公子,自有本公子的贱法。”
“我就是还会跟着你。”
说着他又有些不甘心:“你以为你又厉害无比吗?我承认你的思想自有奇特,但这是我们的时代。”
他还是那么倨傲,文人傲骨偏偏又夹杂了十分的自恋,他慢慢把揣测直接说出。
“我看过你私下的书册和画,你根本不像是我尉迟国养出来的女子。”
时舒卷猛地抬头,定睛看这他的眼。
看了她的反应,他嘴角更是得逞一笑,翩翩和煦的公子难掩得意时也难免浑身舒爽地一抖,他兴致勃勃看着她:“道有三生万物,儒有纲常轮回,佛有三千世界。而你,从区区丫鬟的《强识赋》到勇闯边疆之策,再到而今明夏阁细数每一篇词句文章,还有两年前你放在明月布坊的手稿。”
“不如你来告诉我,是轮回有变,天意无常,还是你这个人,原本就是我之时代的错漏。”
时舒卷惊于他高超的论断,但也不曾回避他的眼神,直直逼了回去,暗暗讽刺:“泰骄公子果然想象卓绝,难怪郡主小姐们偏爱非常。”
泰骄越说越兴奋:“我说了,我会盯着你的。我的时代,我能碾压你,但我也是真的欣赏你,不如有机会我们细细沟通一番。”
时舒卷语气淡淡:“你们这种人,说白了就是无聊。开些没用的书局,用无数无聊的资格和冠冕堂皇进行无意义的比拼。”她平静地看着他:“你揣测也好,犯贱也好,无聊也罢。那是你的事。我们百姓,多的是生计大事。那些不无聊的读书者,也该去有序有理,真正育人的书局。”
“我没有兴趣成为你的欣赏品,观赏物。自便。”
她起身离去。
泰骄有想过要拦,但还是顿住了,声音兴致依旧不减,看着她的背影高喊:“我章彻,自与你不休。”
她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愤愤。
这样的眼神与语调,高高在上地打量与探究,太像开始的容淮,还有尉迟礼。
共同之处只有一点。把她当实验品。
容淮因为容意稍稍掩藏。尉迟礼,因她百毒不侵所以因为贪婪想过探究。
如今又来一个泰骄,噢,原名章彻,难怪那个劳什子郡主叫他什么彻哥哥。泰骄是因为才学与谨慎都高,所以通过文字观察出她的出处,于是好奇非常。
泰骄从虞娘那里拿到的手稿……算了。由他去吧。碍不着我好好活着晒太阳就好。这些公子哥,就是无聊。
她忽然想到芪和苍。她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他们能否看出来呢。
芪因为项链误以为她是他姐姐,也对她格外亲昵。
苍呢,他原本就很特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算会卦的。她总是隐约觉得,苍是能看出些什么的。只是苍向来觉得上天有道,世界之大又无奇不有,于是顺其自然降生无数生物,尤其是复杂的人类,本来正事就不少,那么过分探究这些奇奇怪怪的总是没必要的。所以估计不会过分探究她的转变和经历。
她又回到了一楼。
有小二前来:“东家,李二公子找您呢!”
这千金酒楼原本是夏家的,自与夏闵航深度合作,夏氏产业,她也都是半个东家。
她点了点头,向李慕阳的方向走去。
“你还喜欢看这戏吗?”
没有那些推杯换盏,与繁华喧嚣中,她就这么站着,直白地开口。
李慕阳忽然有些近乡情怯之感,没有直直看着她,只是下意识回答:“嗯。我知道《窦娥冤》是你排的,从前在水乡你还跟我讲过不少戏。”
然后他忽而沉默。
“故人相见,我们自然也还算是朋友吧。”她尽可能幽默打趣:“怎么说我还算你半个老师呢。怎么样,笔墨和孩子怎么样。你可是当父亲的人了。”
李慕阳的面色忽然闪过一丝苦涩:“笔墨很好,只是孩子去岁因病……夭折了。她也伤心。”
时舒卷:“节哀。”似乎又想起什么:“那为何我好像听谁说起过一嘴,似乎你不久前你还办了孩子的生辰宴。”
李慕阳滚了滚喉头,探究的眼神终究还是落在她身上:“是另一妾生的罢了。”
时舒卷点头:“那也好。做父亲了,总不能和以前那样贪玩了,总是出来看戏也不好,也给孩子做个榜样呢。”
她的话有些干巴巴的,的确很像个老师能劝慰出来的。
李慕阳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他又欲言又止,什么话没说出口。
她也察觉到了:“怎么。那个骄傲自恋的二少爷不是很能怼我的吗?也学会吞吞吐吐的了?”
李慕阳忽然想起之前水乡泛舟,亭边的她落水。
他终于开口了:“书卷,你还哭吗?过得可还好?”
时舒卷总算觉出味儿来了。
也许对于李慕阳而言,她是曾经让他不忍过的人,又曾也算有恩于他,所以如今家中官职越发大了,而他在他母亲的谋划下也完全超越他大哥,如日中天时,难免想起还算半个遗憾的她。
曾经,书画的确是他身边的丫鬟,眼里只有侍郎府后院那些分寸之事。
而他高高在上,终于垂青了一个哭起来惹人疼的丫鬟。
原本皆大欢喜,结果错落不少。
时舒卷:“李慕阳……不,少爷。其实很多事,不必介怀。不是所有事都顺风顺水地按你的心意去过。我们只是过客。山水一程,既无爱情也无生死交合,重逢了,主仆一场,恩在义也没算少,不必这样扭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