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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帝王偏爱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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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我走错路了,陛下信吗?”她被两个侍卫按着,无力地叹息。
尉迟礼:“你觉得呢?”
“那肯定是不信了,对吧。”她抬头:“不如跟陛下交个底,我的确没病,找机会留下来,不过是想见怀仪长公主一面。”
尉迟礼冷笑:“就凭你?”他骨节分明的手就这样轻抬起时舒卷的脸,片刻又重重放下,淡淡地下达命令:“杀。”
“别!”别杀她,她脑子疯狂地转,可是侍卫的刀就在眼前,迅速无比,手起刀落。
“不准杀她!”这时有人冲了过来,把那个侍卫推开了。
时舒卷抬头,随即惊喜:“鸣姝!”
鸣姝也是久违地笑,可是眉目始终愁苦:“舒舒……”然后她又转身看着尉迟礼,冷冷道:“她是我的人,请陛下给我个理由,为何杀她。”
而这个黄袍加身的人并不理会被绑的时舒卷,眼睛就这样盯着鸣姝,“朕想杀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然后又理所当然地冷笑,声音铿锵有力:“不管方才前因如何,除朕之外,有人叫你小字,那,那个人就——该死!”
时舒卷猛得抬头,她听出了疯批的味道。
她一直以为容淮腹黑,背地里还坑她,且和容意伪骨科已经够狗血了。
没想到,她现在见证了又这样的一幕——
鸣姝死活要让尉迟礼放人。
而尉迟礼让众人退下,然后掐着鸣姝的脖子到树下,“那就让她看着!只有朕才可可以!”
然后就是强吻。掐脖之吻,从怒色到欲色,氛围慢慢改变,于月色下,绯色迷人又荒诞。
“你的人,你的小字,所有,都独属于我……”密密麻麻的吻下,他的愠怒似乎缓解,留下这样缓缓的占有欲。
随即男人反扣住怀中人的后脑勺,又是绵长的亲吻,强势的进攻,不由反驳。
这熟悉的站位,就像看见那日营帐外得见容淮吻上容意。
我的妈我的褂我的姥我的袄。呀。
我是个女的啊,这男的吃什么醋啊。不就是叫声小字吗?你这可是亲兄妹啊……
她却有些不敢上前阻止。
说实话,她自打救了苍以后,确实有些太自信了,又拿不准尉迟礼竟然不在大殿上见她,导致安排得不够精密,今晚贸然前来。可刚刚尉迟礼的一字杀令让她明白,她与君权之间绝对的差距。
她来找鸣姝就得被杀,她叫声名字就是被杀的最大理由,她要是阻止他们接吻……
她缩了缩脑袋,闭眼。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却听清脆的一声巴掌响。
鸣姝打了又骂:“疯子!”
可是这位帝王显然接吻以后心情缓和了,非要去拉她的手,声音柔和了太多:“疯子今日答应你,让你和你的姐妹好好聚聚,只此一次。”
“明日朕会来陪你早膳,若是再见到她,就杀了她。”
南安殿汤泉内,分明是香艳入画般的两位佳人图。
一位绯色凝露的美人,却是就这样不疾不徐用帕子重重擦除着身子上的痕迹。
另一位,只着单薄白衣,肤光胜雪,没有阻止她的行为,一动不动,只等她擦完,轻轻地问:“鸣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鸣姝放下帕子,苦笑:“如你所见。在他从南安殿出来前,我和他才……”对着自己的闺中姐妹,她依旧有些说不出。
可那如玉般光滑的肌肤上点点的痕迹,以及,手臂上浑然不见的守宫一砂。统统都昭示着门外树下那长长的一吻,已经是最轻微的日常。
时舒卷面色一暗:“她欺辱你,就该死。”她咬牙切齿,似是大大的不解带着抨击:“伦理纲常在此,竖子岂敢!”
鸣姝轻轻拍了下时舒卷的手,反而淡淡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所以千方百计要寻死。可是他的人无孔不入,我怎么都死不成。”她自嘲一笑。
“后来母后宫中大火,我这南安宫也有所波及,我方有机会撞个墙,盼望着早登极乐,也不用承受皇室亲族竟相苟且的耻辱和折磨。”
“可是他又救下了我,告诉我,他非父皇之子。他是柔妃与先皇叔的孩子……”
时舒卷眉头紧皱:“那先帝……”
“自然,我父皇头上绿了且自死不知。”鸣姝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慢慢却化作无奈,叹:“因果罢了。”
“当年柔妃和身为皇储的皇叔两情相悦,而我父皇却给皇叔设局,导致皇叔中毒昏迷三年,并在三年内悄然弑君登基,迎我母后为中宫,紧接着强纳柔妃为嫔御。”
“三年后皇叔醒来,知道真相后暗暗要和父皇一争,也是那时候和柔妃苟且,有的尉迟礼。可是我父皇年轻时何等心计,女人心算不来,可帝位,把握得极牢。”
时舒卷:“所以慎王醒来不到一年,还是被先皇以谋逆论处死了。而且听说……连尸体……”尸体都被先皇反复折磨,不得安宁。这些事早年虞娘给她当八卦讲过,不曾想,这些前尘恩怨终究牵扯了现世之人。
鸣姝点头,目光浅浅低垂:“我父皇杀了他的父亲,他又杀了父皇。我父皇让他父亲死而不安,他也把我父皇的尸身滞留于宫,绝不安葬。”
她扯了扯嘴角:“我父皇弑君上位……他亦然。”
“就连杀我二弟,不过也是因为,我父皇因不满柔妃,曾扼杀过柔妃肚子里的孩子。”
“舒舒,你看,如此这般,不过因果循环,报应而已。”
鸣姝嘴上说着因果,却还是不由泛出泪来,汤泉的水花忽溅,她紧紧抱住了她唯一还能放心亲近之人:“舒舒,怎么办……我恨死他了,可是我知道,他也好可怜……”
若要报仇,冤冤相报,根本没有止境。
她太无奈,皇族亲人互相残杀,而今世上,竟徒留一个冷血帝王与她仍有血缘。却又罪加肌肤之亲,让她恨也痛,死也难。
时舒卷只得无声地抱住这个好不容易才敢哭出声的姑娘。
于这金屋似囚禁的南安殿中,陪她大哭,也大醉。
时舒卷喉咙似乎也卡住一般,不敢告诉这个不堪一击的姑娘,君戒的事。
帮她的弑父仇人拿回君权的,还有她这个好姐妹的份。
怎么说呢……时舒卷闭眼,不忍心。
鸣姝哭够了,也回了床榻。
两个姑娘就这样头挨着头躺在一起,夜半悄语。
从前她们不是没有这样过,多是八卦惊奇,更是谈论这人间浩瀚的美。
可是不过两三年罢了,都不一样了。
“鸣姝……我想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她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知道。君戒最后那关,是你松了口。”鸣姝却很平静。
时舒卷:“是。我……”
“不必解释。若我是你,同样的选择罢了。而且,你如何能防住他呢。”她把脑袋往时舒卷方向靠得更近:“舒舒。我都懂的。那场火,我也懂。”
可是这句懂。却让时舒卷陡然酸了鼻,太想哭。
她原本是不会也不用那么懂的,这位万千宠爱于一身,娇纵又爱四处游玩,心向自由的长公主殿下,终究还是长大了。
在父与弟惨死,在君王更迭,血腥、战火、清白与耻辱之后,成熟了。
“舒舒……谢谢……”谢谢你送那场火让我得知了真相,谢谢你今日的到来,是我最大的慰藉。
时舒卷拢了拢被子:“说什么呢,我的殿下,你护着我的时候,还少吗?”
不管是初见,还是在明月布坊。鸣姝对她,都太好。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舒舒,我想起了你的诗。二弟当初也很爱这句,只是他不在了,我也不知如何千帆过了。”她就这样淡淡的说着她的忧伤。
而时舒卷就这样听着,慢慢回应她。
“我在芪那里,看过一张格外奇特的避孕方,太医看不出来的,你之后可以借着抓药调理身体为由,多拿几次药,偷偷把其中那几味是避孕的凑在一起煎来喝。这几年你就都可不必害怕会怀上了……”
“还有。鸣姝。你与他是有仇的,可是又是有血缘是。最关键的,我没问,我总觉得,你看他的眼神……不像完全没情的……”她说到这儿时有些犹豫。
哪怕她骂了尉迟礼多么混蛋多么无耻多么无视伦理,可是他曾经是鸣姝关爱的三弟,他们小时候有过美好的情谊,也正是因为小时候鸣姝给过尉迟礼温暖,所以尉迟礼才会对她有如今的偏执。
尉迟礼对鸣姝,是又爱又恨,又舍不得,足足的占有欲展露无余。
那么鸣姝自己呢。除了儿时的姐弟之情,和如今的恨、可怜、无奈。有没有别的情愫呢?
“我绝不可能爱他。”鸣姝的话冰冷而又倔强。
时舒卷不再言语。感情的事,太复杂。
就像她笃定尉迟礼一定爱鸣姝,不然不会把身世告知只为鸣姝不再求死,不然不会为了一句鸣姝吃醋发狂,也不会为了鸣姝心安就破例把她留一晚在南安宫陪伴。
可是血海深仇真切悬隔在此,又是皇室操戈,夹杂着那么多权利与野心,谁也难以真正清醒。